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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还早 ...

  •   天光明亮,照进厢房,满室狼藉,碎石屑铺陈,身周白芒如云的少司命大人,捂着心吐血。

      周围有一瞬间的懵。

      看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耳边渐闻宫人惊恐的议论声,长安呼吸一动,随之找回行动能力。

      季松陵手指微曲捂在心口,骨节分明,鲜红的血顺指缝,流过手背,苍白更白,鲜红更红。

      长安按住他手背,试图堵回外涌的血,他低声笑,手指挛缩,挣扎着要反握她,长安眼眶发红,“给我老实点。”

      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

      刚才分明都和兄长说好了,偏又生事,当众轻薄她,是不怕疼还是不怕死。

      小股小股的血往外流,雪白衣袍迅速被血染透,她几乎不敢看,绷着声音低吼:“苏先生帮忙啊!”

      宇文墨被这一吼叫回神,看看站在门口面色冷然手持剑鞘的景王爷,再看看面白如纸,靠在公主身上颤抖咳血的少司命,真是……一言难尽。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瓶递过去。

      “谢谢先生。”长安咬开瓶塞倒出几粒药丸捂进季松陵嘴里,后者咽下药丸,暂时没再往外吐,只拿眼神来望她,眼底几分低落可怜。

      长安想一巴掌拍醒他,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可怜能堵住流血吗!没空安慰,这间房是住不成了,自己的手也也挡不住它冒血,索性一咬牙松开,“怎么样,还能走吗?”

      季松陵抿唇不言,身体倒配合的试着起身,只不过那一晃一晃,惊险迭生。

      架着他走,他尚且能走稳当。经过兄长身边时长安留一个眼神,对方冷哼一声甩袖离去,她愣了愣,叹口气。

      将人带回正房安置,院子的宫人一路看过去吓得不轻,没人敢上前,只有晴川犹豫后站在门边问:“要请御医还是……”

      请御医太慢,苏先生医术也更好些,长安摆摆手,“去道个歉请先生回来。”

      说完垂眼看看床上躺着的人,大概失血过多,引起眩晕,他闭目喘息,半张脸陷入软枕,薄唇紧抿,看上去难受得要命。

      长安移开视线,从未见过他这副惨样,哪怕前世凤云台一别,也清风明月般美丽。

      现在的他看上去虚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都是自找的。苏先生岂会无端动手,季松陵挑起事端倒还合理,加上刚刚死在他手里的茶馆小二,行为如此狠掠,不是什么好征兆。

      手背微痒,她低头看,苍白的手指轻轻拢住她,小心而温柔,细微的酸麻自手背导入脑海,舌尖还残留他的味道。

      想抽身离开,却怕牵扯他伤口,只得暂且忍耐,他却不满足似的,顺着手腕往上摸到小臂,冰凉的手掌居然惹得她浑身躁热。

      再摸下去要闹出笑闻,长安抓住他的手,眼神复杂,“你是不是神志不清醒?看看我是谁,居然敢对我这般无礼,信不信再给你一刀?”

      季松陵不可置信的一抖,随即收回手,身子微蜷,攥紧心口,脸色煞白好像喘不过气。

      长安皱眉,“别装可怜,我们现在到这一步了没?你知不知道对女子来说名声多重要,你这般妄为……”

      季松陵身子一偏,一口鲜血洒落枕间。

      长安心脏一蹦,狠话都咽回,等不及便要再去找人。

      身子一顿手被轻轻扯住,他小心翼翼,静悄悄地握住她。

      “我没想惹你生气。”他声音哑得不行。

      长安心头一酸,闭了闭眼睛。

      自以为防备牢固,却往往一击即碎。

      深吸一口气,转身抱住他,季松陵,你到底在想什么。

      愿意赶来悬崖救命,甚至不惜颜面,当众给她下跪,少司命的地位都肯放下,是很喜欢她么?但如果喜欢她,何故要害她兄长性命,难道不怕她会伤心,会痛苦。

      他的身体冰块一样,抱上去都嫌冷,本人感受岂不更加直接,这样的体温怎么得了。

      不能再多耽误,她默默安慰一句,便要松手去忙,临前再看一眼,意外看到他低垂的眼睫上挂上了冰晶雪梢。

      下意识去摸,入手湿凉,真的是冰,摸化后不久,很快又挂上一层,呼吸间甚至还有淡淡白雾,说像冰块就变成冰块。

      哪里见过这种奇景?她不知轻重只能问:“松陵,知道你眼睛怎么回事吗?好像结冰了。”

      季松陵扯了唇角似要笑,却不受控制地又涌出一口血,鲜红的血液顺苍白脖颈灌入衣领,衣襟都是血,胸口腰间也都是,浑身都。

      长安声音发颤,“别吓我啊。”

      意识到自己模样不雅观,季松陵抿唇忍耐着,扶着床沿背身过去,歇了一会儿,轻飘飘的:“我没事。”

      这样了还说没事,长安咽回喉咙里的疼,“我去找苏先生……”

      “抱歉,不应该强迫你。”他温和道歉。

      现在说这些做什么,长安心里发紧,绕到他面前,见他垂头闭眼捂着嘴。

      她想抱他,结果刚伸出手。

      季松陵靠着床柱弯了腰,滴滴鲜血从苍白修长的指间缝隙落下,冰冷的,刚好的,砸在她的手背上,她一颤缩回手,扬声喊人。

      **
      宇文墨跟随宫人到了门外正要迈步进门,脚下一绊,被凭空虚无挡在门外。

      这位少司命……究竟修了多少个禁术!

      **
      碧落馆方寸之地,十个来回也走得出了,先生却迟迟不到。长安逐渐生出疑虑,但一听他咳,就散了心思,一味抱着安慰。

      良久,仿佛连咳得力气也用尽,季松陵垂下掩在唇边的手,话里透着一股子告别的意味,“我不后悔。”

      长安没明白说什么,低头想问,对上他泛着异样雪色的眼眸,心里一动,“后悔什么?其实,你这样还挺好看的。”

      瞳孔似有层叠雪花,淡淡天空色,清纯透亮,将九天飘雪纳入眼底,恐怕这美色天底下独一份。长安不知所谓的想。

      季松陵抿唇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却忘了有一手的血,他撑着身子,想用干净袖角帮她擦净……下一刻眼前景物倒转。

      长安脸色大变意识到严重,当即往外跑,跑到门边一顿,苏先生站在门外不动,怪不得不见人,站这儿等什么呢!半步不停的将人扯进房间。

      宇文墨进门,先是回头看看门外的界,这才转过头来看床上躺着的人。

      这回学聪明了,没让公主避出去。

      长安站在后面攥紧了衣袖,心底不停祈求:千万不能出事,至少不能在这里,不能在此时,不能因为她而出事。

      宇文墨画了万金符印在病人心脏的位置,另从怀里掏出一只布包打开,取出七根极细芒针寻着几处符心插入,针一入身一闪消失。

      芒针蜿蜒缝补伤口,金符压制血祭对血脉的遗症,做完这些,宇文墨摇摇头:太大胆,仗着有一身不凡就胡来,前一阵子刚停割脉,又开始往身上添洞。

      这一摇头吓坏长安,艰难的问:“有没有大碍?”

      有没有大碍,看看门口那牢固稳定的无真界就知道,这人最大的障碍不在身体,而在脑中,不知在想什么。

      想是这样想,宇文墨起身仍答:“内伤已经补好,剩下的问题,慢慢休养即可。”

      长安却见那人唇边似还溢血,急道:“先生还是再看看,昨日在崖底他也……被人刺了一下。”

      宇文墨闻言一顿,竟还有伤?转身去揭床上人衣襟,不料刚碰到衣角,手心就一疼,几道细弱白芒钻进他掌心滋滋灼烧——这个人识得不识得好歹?几乎要拂袖而去。

      公主绕过他俯身去拆少司命的衣带,不多时解好敞开,便退回到后面一点。

      宇文墨无奈,定了定神,重新去看伤口。还有一处剑伤在腰腹,表面只留淡淡粉色细疤,伸手摸了摸,其内没有愈合,难怪血液淤积。

      血愈能力十分霸道,但伤在回龙阵里,不会这么快恢复,将表面磨平,图个好看?宇文墨叹口气,“难治!”

      告别似的话还在脑海回荡,听到苏先生这句更添恐惧,长安磕绊问:“怎么难治呢?这种程度的外伤他不是……”

      宇文墨替病人合拢衣衫,闻言摇摇头,外伤可以慢慢调养,禁咒也压制得住,不过这冒着雪花的眼睛,分明是借助时利妄然窥测了天机……只不知看到什么,竟任由身体被糟蹋成这般。

      “外伤可治,心病难医。”

      “什么……”长安没问完就反应过来,抬起头,果然苏先生正目光灼灼看着她。

      提起心病,是季松陵表现什么叫苏先生看出来了罢,大约能确定他已经开始怀疑她“复合”目的,不然也不会做出此等……下跪之举。

      他们从前怎么也不会闹到这一步,这是他知道,情况变了,知道她变了。

      似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温情也无,担忧也无,只余复杂心情,长安移开视线,“多谢先生。”

      宇文墨抿了眼角看一眼躺着的人,一位公主,一位少司命,没有一个听得进好言劝慰。

      “苏先生?”

      “好,公主有事可以随时派人到武台居。”

      宇文墨冲二人行一礼,转身往外走,踏出房门,抬眼瞧见一个与公主一般大的小姑娘在垂花门处探着身子往这边看。

      他踱步走过去,那小姑娘侧身避让,擦身而过时他心中一动停下脚步,这种感觉,和在公主身上感受到的十分相似,这个女孩……

      有宫人走动,宇文墨收回想法,负手而行离开小院。

      许四松懈下来喘一口气,刚刚那个人是谁,一眼过来就将她整个人看透了似的。晴川过来迎接,请她进偏厅坐,正要入内通传。

      许四喊住她,瞧眼一地触目惊心的血,加上里面不断往外送的血水,“这……不会是你们殿下……”

      晴川顿顿脚步,面色奇异,“不,不是,四小姐稍等。”说完不再停步拐进内室。

      **
      亲自上手为人包扎伤口,又为他清理干净换一身外衣,季松陵全程闭着眼,纹丝不动,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云。

      美人坦荡,却无心欣赏,低头瞧一眼身上沾满血污的裙子,自己也该洗洗了,刚要起身,手指被人轻轻一扣,长安扭头说:“我去换身衣服。”

      季松陵看她一会儿,“什么时候回来?”

      化了冰的眼睛晶莹湿润,颇有几分可怜美感……不过这话,长安唇角一抽,怎么,占了她的床就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地方,说什么回来,看在他受伤的份上,“我去旁边卧房里,你好好休息。”

      说着低头再察看一眼他的眼瞳,湿湿亮亮的,冰雪已经融化,色泽也渐渐恢复往日的乌黑清透。

      苏先生医术果然可靠,不知在术法方面……刚想到这儿又听一阵咳,她无奈挥散思绪,尽量温声说话,“我们总不好在一处的,明日我再来看你。”

      现在还早却要等到明日才来,季松陵闭上眼,有些不舍得松手。

      今日折腾的够呛,长安心烦气躁,伸手去掰对方手指,他一颤睁开眼睛看过来,她一抿嘴,“一会儿就回来。”

      季松陵松开手。

      长安皱着眉往外走。

      晴川捧了干净衣物候在外间,帮着她清洗一番,换完干净衣裳,才道:“许四小姐在偏厅。”

      凑热闹她倒麻利,长安擦干手放下手巾,“你在这儿守着,轻易不要进去,有动静就来寻我。”

      晴川应下,长安再看一眼房门,便往偏厅里去,刚走到正厅,就见有一宫人慌慌张张闯进院子,中间被夏云拦住说了几句,夏云大吃一惊震悚当场,长安微凛神色。

      那宫人面生,走进来扑通跪下。

      “殿下,王爷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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