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一半山川

21、冰淇淋

　　放假第二天，易晓全是被床头的定时闹铃给吵醒的。

　　迷迷糊糊看了一眼表盘，竟然已经八点半了。

　　易晓全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双眼无神地盯着对面墙角的一个小书架上放着的手办发呆，好一会儿才聚焦，还没从休眠状态中完全启动的大脑迟缓地计算着路上的耗时，并且费尽心思地从大脑夹层中回忆起昨晚在讨论组里商量的聚会时间地点。

　　……

　　好像快迟到了。

　　果然，一放假平时的生物钟就彻底瘫痪了下来，无论前一天晚上多早睡觉，第二天还是只能睡到日上三竿才能转醒。

　　大概是现代社会人类的时代病吧。

　　易晓全箭一般地跳下床，飞快穿好衣服，还不忘先跑到厨房给烤吐司机插上电，塞了两片吐司并烧上一壶水才继续接下来的洗漱动作。

　　合理利用时间，这种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训练的本领，易晓全的自认为在注重养生妈妈的教育下执行得相当透彻。

　　摔门夺路而出之前，易晓全奇迹地叼上了自己的早餐。

　　*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起晚了……应该没迟到吧？”

　　易晓全为了赶时间，最终奢侈地打了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聚集在一圈的同学面前，连声道歉。

　　“没迟到，你别急啊……先把气捋顺了再说。”

　　梁香香--坐易晓全斜后排的组织人见易晓全这个样子连忙给她拍背，“时间刚刚好，你别急别急，还有两个人没来呢。”

　　易晓全“啊”了一声，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有些茫然地扫视了身边的一圈人，一二三四……

　　“不是说只有六个人吗？其他是……”易晓全诧异问道。

　　细细一数，竟然有十余人的庞大队伍。

　　梁香香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那什么，其他都是些初中同学，你应该都认识，不过你不用担心，基本上都是以家属的身份过来的……一开始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就是昨晚上突发奇想试着约了一下，没想到大家都有时间，不过难得放假嘛，这地方又比较适合，所以……”

　　梁香香耸耸肩，话还没说完视线就越过易晓全的肩膀望向她身后，“哟，剩下的两个也来了。”

　　易晓全汗颜。

　　她们班基本上一大半人都是一初直升上来的，甚至不少都是初中高中的同班同学，互相之间就算没打过交道也混了个脸熟。

　　大家都知根知底，发展出几对恋人着实不是什么怪事。

　　易晓全看着姗姗来迟的最后一对情侣，默默数了一下人数，加上她刚好十三个人。

　　还真是成双成对啊。

　　易晓全真没想到班上竟然隐藏着这么多地下党。

　　再转头看向梁香香，易晓全觉得自己当初想都没想答应这人的邀请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梁香香--一个从初二开始就敢于和其他班的男生发展初恋并且能够闹得人尽皆知，老师家长轮番上阵都没能压住这人的青春火焰，并且用稳如狗的成绩封住其他人嘴巴的勇士。

　　这样的人组织起来的队伍怎么可能没有情侣的存在？

　　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单身狗，易晓全觉得自己受到了深深地伤害。

　　梁香香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看向易晓全的眼神带着三分抱歉三分怜悯，“没事没事，人多一起热闹热闹嘛，更何况都是初中同学，怕什么，又不是不认识。”

　　话虽如此，易晓全兀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相比起别人喜欢动不动就十来号人一起玩，她更倾向于几个好友一起，人不多，两三个就行，之前说好的六个人已经是她能够忍受的极限。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易晓全看着一眼已经签上了手的男男女女，在心里安慰自己，就当是给小说添加素材了。

　　*

　　她们几乎是踩着开园的时间点就进去了。

　　可毕竟正逢开园，游客着实有点多，一个上午过去他们几乎也没能玩几个项目。

　　说实话，小情侣在一起，尤其还是高三阶段的发展地下恋情的小情侣一起来游乐园，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玩的一些项目都属于老少皆宜的那种，不甚刺激，但特别适合谈情说爱。

　　刚开始大家还有些拘谨，排队聊天的时候还谈谈过去初中的趣事，也会有意无意地带上唯一的一条单身狗。

　　但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十三人的队伍就开始迅速分裂成两两成对的小团体，就连出于良心不安一直惦记着易晓全的梁香香也在一个半小时之后彻底抛弃了自己的良心。

　　对此易晓全反而松了一口气。

　　比起一群人有意识的尬聊，她还是默默在一边听着当个透明人比较好。

　　易晓全喜欢偷听别人说话--不仅如此，她发呆的时候特别喜欢坐在一个角落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观察他们的衣着，样貌，神情，言谈。

　　与此同时易晓全会在脑里自问自答，他们来自何方？扮演着怎样的角色？神色匆匆又是想要去向哪里？无数次由不同人组成的小剧场会在她的脑子里扮演情景喜剧，甚至脑容量不够了不得不拿起笔把他们写在纸上。

　　虽然外人看上去确实像是走神，但只有易晓全自己知道，她有多么沉溺于其中。

　　易晓全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是独属于她的故事，而她的占有欲远超她的所想。

　　“那什么……等会儿我们吃什么？”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梁香香终于捡起了丢掉的良心，询问的目光定在易晓全脸上，似乎要把吃饭大权交给她来弥补被闪瞎的歉意。

　　易晓全：“……”

　　她有些无奈，看了眼表，正逢午饭的高峰期，虽然很想说错过高峰期，但早饭吃得实在太少，她也确实饿了。

　　“要不我们随便找个最近的地方吧。”易晓全慢腾腾道：“或者大家中午分散……现在估计也没有供我们这么一大群人一起的桌子，待会儿电话联系？”

　　第二个提议显然提到了的众人的新坑上，一群人纷纷点头。

　　估计等其他人商量具体的行程还有段时间，易晓全懒得在太阳底下多费口舌，眼角余光瞥到旁边的一家小餐厅，不少人从里面带着冰淇淋球走出来，连忙找了个借口避开。

　　“那边有个冰淇淋店？你们谁想吃？我去帮你们带根？”

　　*

　　“冰淇淋一定要香草和巧克力双色混合的！”

　　隔着老远就听见餐厅里传出来小孩任性的要求。

　　“混合的都是异教徒。”

　　立马又有一个女生在那里小声反驳，易晓全无语地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两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并肩站着找座位，其中一个稍矮一点听了小孩的狂言愤愤不平。

　　那个个高的似乎对同伴幼稚的言论相当无奈。

　　“这是和甜咸豆腐脑之争一样的原则性问题--和年龄无关。”矮个女孩似乎还在跟同伴据理力争，言辞振振。

　　真好啊，易晓全看着两人心想，两人行动完全不同迁就其他人的想法。

　　摇摇头，易晓全无视掉了这个小插曲，径直走到柜台，一边排队一边在心里默念其他人要的口味。

　　好不容易还差两个人就快要轮到她，易晓全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清冷声音：

　　“麻烦，奥利奥味的，一个。”

　　简洁，有力，丝毫不拖泥带水。

　　易晓全愣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侧了侧头，看向正在点单的人。

　　和之前在麦当劳见到的装扮又不太一样。宽松的黑色半袖，下半身是紧身的七分裤，单手拎着那顶深蓝色的鸭舌帽，细碎的短发因为热汗而紧贴在头上。只不过给人一如既往漫不经心的感觉。

　　是杨风。

　　易晓全鬼使神差地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着装。

　　米黄色的短T，到膝盖的蓝色牛仔裤，白色板鞋……比较幸运的是头天晚上睡姿不算差，所以今天的短发还比较顺贴……嗯，应该也不算差。

　　顶多普通了一点。

　　易晓全深吸一口气，露出一张惊诧的笑脸，刚准备开口打招呼就听见杨风下一刻毫不掩饰的诧异。

　　“易……晓全？”

　　“杨风。”易晓全噎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好巧。”

　　“啊……嗯。”杨风似乎有些尴尬，“真巧啊。”

　　易晓全这才注意到杨风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骤然想起放假前问杨风她的打算，这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要在网吧打十天的游戏。

　　“一个人？”还是小心翼翼问出声。

　　“……出来放松下。”杨风避重就轻。

　　易晓全了然，她笑了笑，“刚好碰上了，你等我一下，帮我个忙。”

　　说完，就转身朝服务生一口气要了好几个冰淇淋球。

　　*

　　“那就这样吧，现在十二点半，暂定集合时间两点……地点的话，就在这儿怎么样？”梁香香总结，“或者下午干脆就自行活动，回家后就在群里报个平安……待会儿等晓全回来问问她……”

　　“我可以的。”

　　还没等梁香香说完，易晓全就从身后走来，她怀里捧着好几个盒子，“你们快过来搭把手。”

　　“可是你一个人的话……要不要和我搭伙？”梁香香觉得有些抱歉。

　　“啊，没事的，我一个人混在你们两人之间算什么啊。”易晓全笑了笑，“你们不用管我的。”

　　“但是……”

　　“我刚刚碰到个熟人。”易晓全往旁边挪了一步，杨风抱着剩下的冰淇淋走上前来--易晓全买的数量着实太多，一个人根本抱不完。

　　“……你们好。”杨风虽然手里抱着冰淇淋，但声音还有些冷淡，明显和其他人保持着一定距离。

　　气氛有些尴尬。

　　“反正我们两个都一个人，刚好凑一对。”易晓全摊手，笑道：“这样也省得我专门当电灯泡了。”

　　说完不由分地把杨风怀里的冰淇淋往梁香香手里一塞，一把牵住杨风的手，作势欲走，“那我们先走了。”

　　“嗯嗯嗯，”梁香香猛地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冲两人的背影扬了扬手机，“记得随时联系啊！”

　　“知道了！”

　　两人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香香……”有个人看着突然多出来的冰淇淋有些茫然，“这谁点的？我记得我们没要这么多啊。”

　　“大概是晓全记错了吧？”梁香香只当是人太多，摆了摆手，“刚好一人一个，诶不对……怎么还多一个……算了就当晓全的一份心意吧。回去别忘了转账给她。”

　　*

　　另一边，杨风还处于不真切的恍惚中。

　　“为什么？”

　　“如你所见。”易晓全耸耸肩，吐槽道：“一群情侣狗，我一上午都快被闪瞎了，巴不得快点逃开。”

　　“所以你就绑定了我？”杨风失笑。

　　“对啊。”易晓全理直气壮，眼睛弯成了月牙，“谁叫我刚好碰上了你呢？你就自认倒霉吧。”

　　杨风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易晓全的笑脸，心跳有些加速。

　　她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看了眼自己手上端着的奥利奥味的冰淇淋球，再对比易晓全空空如也的双手，试探性问道：“你是不是刚才走得太急忘了把自己的那份拿了？”

　　易晓全的笑容有些僵硬。

　　“要不要吃我的。”杨风把冰淇淋放到易晓全面前，语气诚恳，“还没动。额……那个，我不介意的。”

　　杨风跟易晓全到底同桌了一段时间，也知道易晓全有一些小癖好。

　　譬如一般的女生在喝奶茶的时候不会介意好朋友共用一根吸管，或者吃某些零食的时候也不会介意吃对方已经咬过一口的东西，但易晓全却对这种细节特别在意。

　　尽管不会明说，但就算是别的女生喝了她买的矿泉水，易晓全之后也绝对不会再喝一口而是直接扔掉。

　　“……谢谢。”易晓全挑了一勺，耳垂粉红，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既而又想到杨风说了不介意，忍住心里汹涌的愧疚连忙又挑了一勺送到杨风嘴边，“挺好吃的，你也尝尝？”

　　杨风低头含住那一团冰淇淋的时候，第一次和易晓全的距离这么近，她抬头的一瞬间，盯着易晓全的眼睛，有些口干舌燥。

　　杨风移开视线，心想，一定是整个早上没喝水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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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易就是个待开发的心机girl（推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