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一半山川

19、面具

　　时限十天的暑假如期而至。

　　老师宣布下课的时候，班上三分之二的人想起了一阵欢呼。

　　——剩下的三分之一，几乎全都提前请假飞到大江南北好好放松心情了。

　　事实证明开明的家长不在少数，高中阶段的最后一个暑假，哪怕是要求再严厉的家长都会忍不住因为这是最后一顿“断头饭”而好好对待自己的孩子。

　　在继卢文第一个提前七天请假跟家人坐上奔赴大西北的火车后，班上其他心思活络的人也纷纷在家里软磨硬泡去往了世界各地的大好河山。

　　留下来的要么都是些不敢请假的怂货，要么就是懒得顶着大太阳出门的懒汉，再不济就是实在找不到一起出去玩耍的同伴，只有少数几个勤奋型选手把姜胜华的“忠告”听见耳朵，真的准备趁这十天好好查漏补缺，妄图再度开学时杀个回马枪。

　　“晓全！”老师前脚刚走，斜后方的女生就急不可耐地冲到易晓全面前，盛情邀请，“听说几天前那个一直在建的欢乐谷后天终于要开张了，要不要一起去浪？”

　　易晓全正在座位上发愁这个暑假该怎么过去。

　　本来妈妈说要带她去西藏转一圈，可是妈妈临时有事不得不出半个月的差——这种事情在她们家简直是家常便饭，那时连去西藏的攻略都做了一大半，却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变成了家里蹲。

　　小时候碰上这种长期出差，妈妈还会把外公外婆或者爷爷奶奶请出来帮忙照顾一下，但自从上了初中以后，在易晓全的坚持下，也能够自己一个人适应独自生活——只不过每天要定点给妈妈发短信或者打电话保平安。

　　没办法，易晓全从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待，耳根清净，可是老一辈着实太过唠叨，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盛情难却。

　　易晓全觉得这个词特别适合自己和老一辈人的关系。

　　“诶？这就开了吗？”易晓全有些诧异，几个月前就听说云起市要建座欢乐谷，消息刚出来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就商量着找一天去那里好好玩一趟，后来时间一点点过去，她也没怎么关注这方面的消息，没想到开园时间刚好赶上放暑假。

　　“对啊对啊，卢文她们几个小没良心的抛弃了我们大家庭，不等她们了！我们自己去！要不要一起？”那个女生说起来义愤填膺，显然对这种抛弃朋友自己和家人出去爽的行为特别不悦。

　　“都有谁？”正逢瞌睡遇到了枕头，易晓全求之不得。

　　“……其实差不多全班还活着的都倾巢出动了，反正都是这一两天的事。”女生有些无奈，转身扫视了班上一眼，给了一个易晓全“你懂”的神情。

　　要怪这能怪她们班平常太浪，基本上只要一有长假，就会三五成群地约着到处去玩。

　　两年下来能玩的地方基本走了个遍，现在新开了一家欢乐谷，自然成为了众人暑假的首选之地。

　　“我们这波大概就我啊，还有莉莉她们那几个。”女生隔空画了个圈，把一群位置相邻的人都圈了进去，“差不多也有五个人吧，加上你刚好六个。”

　　六个，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走路的时候刚好两两成对，倒也不会出现落单的现象。

　　“那……”

　　易晓全张口的时候瞥了一眼刚刚从桌上爬起来的杨风，正准备答应的话临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别人来约你玩，都是同学一场，连问都不问一下旁边的同桌，是不是说不过去？

　　那个女生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看着悠悠转醒的杨风神色尴尬。

　　“那个，杨……杨风，你要不要也来？”女生礼貌性地问了一句，语气有些忐忑。

　　杨风到底说来只是转来没多久的插班生，跟班上同学的关系自然比不上已经朝夕相处了一年，甚至有的两年的同学关系。而且一转来就怼天怼地，在同学面前虽然个性随和不拘小节，但也都只是泛泛之交，除了跟她同桌的易晓全有过更深入的了解，其他人到还真的有些吃不准这个捉摸不定的新同学。

　　似乎是察觉到了女生的不愿意，杨风颇有自知之明的笑了笑，故作轻松道：“我的话就算了吧，有群哥们儿还等着我暑假带着他们练级呢……十天已经被人提前预定了，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不好意思哈。”

　　说起来十分诚恳，仿佛真的是因为沉迷游戏时间匀不过来，把不约的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

　　习惯成自然，平日没什么交集的女生显然看不出杨风说话的真假，联想到这厮平时的行为，这样的借口再正常不过，于是也没了心理负担，悄悄松了口气，半开玩笑的说道：“那我就把你的晓全拐走了啊！”

　　你的晓全。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略显奇怪。

　　杨风和易晓全心里同时升起一丝微妙。

　　说着对易晓全挤眉弄眼，似乎在说一切都大功告成。

　　“那我先收拾书包了哈，回头建个讨论组拉你。”女生撂下这一句便兔子似的离开，可见杨风杵在这里还是让她有些放不开。

　　杨风有些好笑地看着女生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挠头，“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

　　“我明明……也是祖国花朵的一员。”杨风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严肃，一点都看不出来在说冷笑话。

　　易晓全被这个突然的搞怪弄得无所适从，苦笑，“你要是祖国的花朵，那也是霸王花。惹不起惹不起。”

　　说实话，杨风在班上确实不算吓人。对同学都很友好，也能开两句玩笑，可以说是典型的活泼开朗的那种性格，不像自己，有时候过于沉浸在小世界里经常会忽视别人跟她说话。

　　易晓全知道，但那不是真正的杨风。

　　真正的杨风，是她在麦当劳看到的，打起架来毫不手软，哪怕身为一个女生，身高站在一堆男生里是最矮的那个，气场也能逼人于千里之外。

　　是能够盯着她的眼睛对另一个世界的朋友说，她不认识的那个人。

　　是可以前一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第二天上学的时候若无其事对着易晓全嬉皮笑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那个人。

　　从不解释，就当不存在，甚至也不怕易晓全会私下里随意脑补，仿佛是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在过着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

　　“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要去网吧待十天啊。”易晓全想起之前杨风的说辞，有些不相信，“不是说要去北京吗？怎么没提前走？”

　　“……记错时间了……”杨风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本来我以为放假前走的，没想到在放假后。”

　　严格意义上讲，其实也没差。

　　理论的暑假应该有将近一个月，可是毕竟是一高，期末之后加班加点，在九月正常上学前也要早到一段时间，夏令营严格意义上算得上是“暑假的尾巴”，只是某些不良学校的作风让这个“尾巴”变成了“上课的开头”。

　　“那这样的话，”易晓全灵机一动，“能不能去我家帮我补习！”

　　她还是把姜胜华的话放在心上，野心勃勃地想要在暑假十天的时间崛起一把。

　　如果妈妈在的话一定会给她报个假期补习班，可现在妈妈不在，她对这些事又不是很上心。再加上之前杨风有意无意的指导，她开始觉得把人拐过来当家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在一起还能够写暑假作业，不会就问，多好。

　　至于杨风其他的事情，对方不说，她自然也不去问。易晓全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活在界限分明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地遵守着既定的规则，从不越雷池一步，她无法管别人，只能把自己管好，然后尽量不让自己的存在去成为其他人的困扰。

　　“这个啊……”杨风有些为难，显然没想到易晓全给她出了这么一个难题，尴尬笑道:：“你真不怕我误人子弟啊。”

　　这是在拒绝了。

　　易晓全立即改口，“那算了吧……我还想找个人一起奋斗一下呢……”

　　“呃……你别误会啊，我是真的觉得自己教不了你什么……而且我真的……你懂我那群朋友……”

　　易晓全发现杨风似乎不是很会拒绝别人，找的借口拙劣得可笑。

　　“行了行了，你不用解释了，我自己再想想办法自救下吧。”易晓全阻止了杨风进一步说话，连忙道。

　　说着就把一堆乱七八糟的练习册往书包里塞。

　　——虽然根据往年的经验，暑假基本会把她荒废在动漫和小说里，除了基本的作业，额外的练习题连碰都不会碰，但是总归这样能够让她安心一些。

　　“其实你没必要塞那么多的。”杨风似乎对自己的拒绝万感抱歉，难得多了一句嘴，“不如就留一本，专精，你带这么多回家也没什么用，沉，而且还做不完……”

　　学渣易晓全被学霸杨风一语道破天机，有些羞赧，气急败坏道：“我乐意！”

　　看来是踩雷了。

　　杨风眼观鼻鼻观心，连忙扭头，“我什么都没说！”

　　易晓全继续气愤地把练习册往包里塞，发现自己的练习册似乎有些多，塞满了整个书包还没装完，登时小心翼翼地看了杨风一眼，盘算着怎么收场。

　　“……那个，你包不够的话，我包借你。”杨风一本正经指着自己的书包说道：“应该可以装完。”

　　“……”

　　“杨风！”

　　“好好好，开玩笑的。”杨风连忙打了个激灵，眉开眼笑，“说真的，要不要帮你背一点，我觉得你书包估计要炸。”

　　说着自顾从她手上夺过练习册往自己包里塞，“走吧，看你可怜，勉为其难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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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呵，脑洞太跳的危险就在于接下来突然想写两个bg文……
。
关于“你的晓全”这四个字的梗，不知道为什么重新看的时候脑子里窜出来了这样的画面：
多年后两人一起窝着刷微博，然后点开了“带你回忆童年的十大广告”，其中就有一幕：
“喂！你的益达！”
“不，是你的益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