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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一二二)好像玩得得意忘形了,人有旦夕祸福呀 ...

  •   到了京都,自然以参观游览各大神社古刹和历史遗迹为主。

      南烈讥诮藤真他们来得太不是时候,当不当正不正的,七月的祗园祭完全错过了,八月中旬的五山送火似乎也赶不上哪,你们到底来京都干吗的,专程求神拜佛吗,那回去拜你们的东照大权限(德川家康死后自封)不就好了嘛!

      藤真很不服气哦,可又反驳不了他,他们是学校安排第二批来关西的学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游学的重心不在于参加祭典活动,赶上了是运气好,京都的大型祭典每年都要承接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考虑到当地的治安压力和学生的人身安全,校方当然想要规避祭典期间的人群拥堵。

      对了,这才几天光景啊,他俩怎就变得这么要好了?嗨,还不是因为南的表妹对藤真一见钟情然后便忙不迭想对他展示大阪女人的热情洋溢,南对此却表现出强烈的反对,每回表妹企图主动偷偷和他联络,都被南阻止,一来二去倒成了他们两个拿手机聊天。不过南也会认真给他解答一些他对当地历史风俗上的疑惑,一两句说不清楚稍后便以邮件再行解释,就是末了免不了要冷嘲热讽上几句,搞得每次沟通都不愉快。

      藤真也纳闷啊,这人八成没朋友吧,就冲他待人这态度!转念想到原因还是自己乃关东人,南的地域偏见思想在年轻人中算是挺重的了,如无必要怕是一句话都不想跟关东人说,跟自己废话这么多已是迫不得已,估计现在都要郁闷死了吧。他对表妹倒是够尽职尽责的,可见骨子里不是个缺乏人情味儿的家伙,自己也没惦记着冰释前嫌之后做个好朋友什么的啦,那就不研究他咯,怪闹心的。

      南说话算话的,在大阪碰面的当天吃过晚饭,后来又藤真叫出来塞给他祛除皮肤疤痕的药膏,还另送给他两袋泡药浴用的中草药,以表歉意。他这个人,外表是显得有些阴郁尤其是板起脸来的时候,不是相貌的问题,打小气质中就带着那么点阴沉,又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偏执性格,这就造成身边的朋友确实不多,他的父母反而觉得他这样在外面不容易受欺负挺好,毕竟药店东家的儿子嘛,要是成天挨打受气老店门面也会跟着受损的,但是他心中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且十分遵守,关系好的就特别铁,合不来就老死不相往来,并不喜欢主动打架斗殴寻衅滋事,他的朋友嘛,比如从初中一直交好的岸本吧,直到现在仍时不时一起出来喝酒、通宵打游戏。在外人眼中,岸本身上不良少年气儿十足,但偏偏他自己一点儿不觉得!岸本的学习成绩一直说得过去,体育成绩优秀,酷爱篮球,对哥们儿讲义气,除了脾气差了点,偶尔飙车被罚,他认为自己是个新时代大好青年,谁身上没点儿毛病,有缺点怎么了,何足挂齿!促成南和岸本走近的主要因素是篮球,次要因素乃二人价值观一致——都信守自我心中的原则行事且性格固执,一旦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想法很难发生转变,也可以说是不大容易变通吧。这一点显著体现在对待高中篮球队教练的态度一事上,他们都十分敬重原来的北野教练,所以校方以带队不利,大赛成绩连年不理想为由强行撤换篮球队教练一事使得二人受到的打击比其他队员重得多,在几次同理事长交涉无果之后,二人决定以自己的方式证明北野先生的执教策略是多么正确,唯有北野先生才能带领丰玉队摘下全国大赛的桂冠,以致于枉顾新任教练的战术,执拗地在场上使用北野先生最中意的RUN&GUN打法打比赛,而且渐渐偏离了初衷,演变成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于是高二那年夏天南出手击倒了场上势头正旺的藤真,当时他自己始料未及,确实只想吓吓他让他露出破绽然后失误,不承想落下个“皇牌杀手”的外号,最后比赛虽赢了,他整个人却变得更加阴郁了,为了胜利没错呀,历史上为了成事不择手段的男人可有不少教人钦佩的,只有一路取胜得到全国大赛的冠军,才能证明错的是校方,北野先生的带队方针无误,可是心底另一种声音却一直折磨着他,这种行径好像有违他做人的原则……幡然醒悟过来是转年夏天的大赛上了。

      藤真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暂时就不要说南烈啦,转回正题。

      “刚才怎么占线啊,想不到你还挺忙哩。”牧在电话里揶揄道。

      “这件事啊……”藤真沉吟开来,最后叹口气道,“一言难尽,总之我投降啦,你说得对,有的人真是见了不如不见,怪我一时神经搭错咯。”

      “嗳……那个南又对你说了什么吗,你不是已经离开大阪府了?”

      “所以才说‘一言难尽’啊,他本人是没什么,问题在于他难缠的妹妹,我可是对她一点儿那个意思也没有,奈何她哥哥天天跟如临大敌似的,而且那家伙本就是讨厌关东人那种,你明白的。”

      牧不明白,怎么又扯上南烈的妹妹了,不就凑巧一块儿吃了顿饭吗,藤真不是个处事拖泥带水的人吧,女生对他一见钟情他不早都习惯到麻木了,这回怎就处理不好了?唉,这也要怪藤真省略太多,之前在电话里没和他解释清楚,他自以为是,无关紧要的细节用不着唠叨。

      “他的妹妹,总是打电话给我,然后他就不干了,搞得好像我有非分之想,怕是更讨厌我了吧。”

      “你不是说,他赔礼道歉了,这会儿又这样说,那他岂不是一点儿歉意都没有?”

      “哎呀!一码归一码啦,当年的事他是感到后悔,我相信我的直觉他不是敷衍,然而对于关东人根深蒂固的厌烦跟当年的事无关,但他妹妹——准确的说是表妹,她完全不把地域当回事,他们怎么吵都是家务事啦我不管,可她总是烦我,南就跟着咬上来,我都觉得快掰扯不清了。”

      “别理会不就好了。”牧以事不关己的态度道,“电话不要接,短信也不要回,这不就得了。”

      “你是不知道,如果不回短信她就连续数条顶过来,电话也如出一辙,我看没办法就接听吧,正好也能向南烈这个当地人讨教些问题。”

      “你看,”牧断然道,“还是你愿意联系的。”

      “哎!”藤真顿然皱紧眉头,“得了得了,懒得在电话里跟你吵,咱回去再掰扯。你现在在哪儿咧,正吃什么好吃的呢?”

      “在旭川呢,大概有时间去一趟这里著名的动物园吧。我们现在嘛……”牧回头看看大家,又往背静处走了几步,“午饭早些时候吃过了,现在在画桥呢。”

      “画桥?”

      “对着桥梁写生啊。”

      “喔——你喜欢的!”

      牧“哎”了一声,“那行,咱就先说到这儿,感想太多,等回去见了面慢慢交流哈。”

      藤真这边爽快地说“好”,随后结束通话。

      他们目前还在下鸭神社境内,这间古老的神社呢,最早是供奉贺茂一族氏神的,贺茂家乃朝廷钦点的阴阳寮长官,负责观星象,制定历法,用现代的话来说这一族曾出过好几位杰出的天文学家——历史知识暂且先不研究,许是盂兰盆节将至,特地赶来观看五山送火仪式的游人提前到来,来神社参拜的人也就多了。

      可能是神经过敏吧,一旦进入鸟居,周遭的气温似乎就骤然下降了几度,所谓“心头灭却火自凉”么,一经闯入神明的领地便不禁肃然起敬,心境也沉静了下来。

      护身符等等,藤真已经买了不少,家里每个人都有份了,这样的物品还是不要囤积为好。他忽然一阵头晕眼花,还有点想吐,刚刚觉得周身些许发冷看来真的并非身处神社的缘故,而是自己中暑了吧。

      坏了坏了,胃越来越难受了,可能是中午饭吃得太急导致的消化不良,糟糕,超想吐——

      藤真赶紧捂住嘴巴,然而实在忍不住了,他扶在树上干呕起来,并没有吐出来,全身上下却更难受了,周身忽冷忽热不说两边太阳穴剧烈疼痛起来伴随着耳鸣,酷热的天气冷汗却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几乎一步也走不动,只得背靠在树干上,掏出手机拨通附近辅导员的电话,接下来他蹲在树下双手抱头,眼前斑驳的黑暗不停晃动。

      辅导员和另外两位学生花了些时间终于在神社所属的树林里发现了他,好在没有昏厥过去,意识也尚清醒,辅导员问他还能不能走动,可以的话让这两个人把他扶到外面然后打车回旅馆,已经和随行校医取得联络了,等他们一回去马上给他诊治。

      桥啊……这里有贺茂大桥哦,快来看……藤真迷迷糊糊的脑袋瓜里不受控制地琢磨着牧的事,从旅馆的房间依稀能看到贺茂大桥,中暑加消化不良导致高热发烧,他浑身绵软无力直出虚汗。

      校医问他中午吃的啥,他回答寿喜烧,没去很贵的料理店,可能稍微吃得多了一点,紧接着又吃了大杯圣代。

      大夫听了他描述的症状,又简单为他做了检查,得出的结论是水土不服。外因是气候饮食等习惯突然改变身体一时不适应就容易害病,还有个内因,可能是出游情绪连日处于亢奋状态,身体的疲累一时半会儿没有显现,累积到一定程度爆发了。总之服用药剂后尽快入睡,后面几日只要保证充足的睡眠和休息,少吃生冷辛辣的食物,尽可能避免情绪上的波动,尤其是大动肝火,就不会有大碍的。

      藤真现在可是难受死了,眼球胀痛不已,稍稍用眼看看东西头部剧痛便袭来连带胃痉挛,然而偏偏又吐不出来,难耐地在被褥上辗转,根本无法平躺,趴下来才略微觉得舒适一点,他哪里还听得进去校医的唠叨!吃药就能缓解了是吧,那好那好,赶紧把药拿来吧!

      用温水将两枚白色药片送服下去,他吁了口气,跟向校医道了谢并表示自己一个人待在屋里没问题,不要再耽误别人游玩的时间了,让他静静休息就行了。

      校医整理好随身携带的医药箱,告诉他自己不会去离旅馆太远的地方,如若再感到不适千万别强撑着,尽快打电话过来,他很快便赶到。

      藤真再次点头致谢,待其他人离开并关好拉门,他才重新侧卧在被褥上。

      闭上眼睛才消停了大概十分多钟吧,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吓他一跳,猛一睁眼引得头部所有血管放佛“咚咚咚”跳跃般疼痛,呕吐感也上来了,他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将手机砸个稀巴烂!转而稍一冷静,也许是他的小一感应到他病了特来问候呢?

      藤真拿起枕边的手机,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屏幕,心电感应什么的看来是忽悠人的啊,电话是南烈的表妹打来的,他直接按下挂断键并关机了。

      现在没精力跟你们纠缠啊,今天已经耽误半天了,必须好生休养,明日可是要去伏见稻荷大社的,他思忖着这些寻个舒服的躺姿重新闭上眼睛期待药力快些生效。

      真没想到啊,自己竟这般不争气,不过是到个关西就水土不服了——不对啊,高中到广岛参赛时也没有过什么不良反应啊,唉,说到归齐还是赖自己太得意忘形,几天光景光冷饮就吃了多少,被外面的暑气一冲,不生病才怪!忽然想起他带了薄荷膏,于是勉强爬起来从包里取出放杂物的收纳袋,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榻榻米上,南烈送他的祛疤痕药膏最为扎眼,红色圆形的小扁盒盖子上精致地刻画着两条腾云驾雾的蛟龙,他再次仔细端详盒盖,应是找专人设计的,他超级喜欢这枚小盒,然而一点儿不稀罕什么祛疤痕灵药,买椟还珠就是这个意思吧?反正他是不介意头上这一点点伤的,牧也说不完美才完整,呕——难受劲儿又上了,薄荷膏,薄荷膏……他亟亟拿起一只白色小盒扭开,用食指蘸了些涂在两侧太阳穴和人中处,清爽沁凉的味道登时钻入心肺,他深吸口气,将小物件装回收纳袋,“扑通”躺倒在被褥上,这次是真的不动弹了。

      远在北国的牧对他此时的情况一无所知,情侣间的心电感应是没有这么玄乎的啦,牧正在和梨梨绘探讨拱桥的设计,说着说着打趣起这儿泡温泉的猴子了,他们晚些时候也要去泡当地的温泉。

      “你们平时……”梨梨绘忽然迟疑道,“你们平时在一起的时候,都玩些什么呢?像我这样的长女,在家只能扮演乖乖女的角色,不能像弟弟一样随心所欲调皮捣蛋,上中学的时候只知道拼命读书,没时间也不会打扮,都不知恋爱究竟该怎么谈。嗯,不过恋爱以前还是谈过一场的,说是初恋……其实对方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之前都不大讲话的,只是后来经常被班主任安排在一起处理班里的工作才慢慢熟悉起来,发觉他的内秀渐渐有了好感,呵呵,你不要笑话我呀!”

      “哪里的话。看来你从小到大都是认真的人啊,而且是个才女嘛。”牧笑道,“嗯,认真的人就适合跟认真的人在一起,我觉得你没有必要为此过虑,更不必自卑吧。”

      “也不是吧,就是我清楚自己的斤两,不会去妄想,偶尔觉得之前的人生是挺无聊嘛。我的那些朋友,好像只要和男朋友在一起就有找不完的乐子,也不是每次都去特别的地方玩或是做些稀奇的事,所以可能还是我这个人太无趣吧。”

      “我们——”上回让藤真扮作“未婚妻”,梨梨绘也在场,她口中的“你们”必然是指自己和“未婚妻”,说话要谨慎点别露出马脚,“情况和你的朋友是一样的,两个人交往啊,确实不需要做些别出心裁的事,也不需要刻意挖空心思取悦对方,重要的是在一起的感觉吧。”牧点头确认道,“可以说成是在一起的心意,只要那份心情还在,每天看腻了的平凡风景也处处是感动。”这是他的经验之谈也是心里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索性就说个痛快吧,“那种感觉,就好像心上挖凹凸不平,轮廓不整的缺口恰到好处地被填平了一样,从头到脚都欣然满足。如若不然,即便是乘上太空船遨游宇宙亦是悻悻然无趣,纵使得到全世界又怎样,不过获得了转瞬即逝的快乐,心中的空缺就好比全身泡在淡水湖中仍无法解渴那样难受,心灵得不到满足人要么疯要么颓。”

      “怪不得呢!”听了他一席肺腑之言,梨梨绘突然“扑哧”笑出来,“嗯嗯,我懂了。牧同学才是真正不管做什么都能认真投入的人。”

      “嗯我……”被她一夸,牧略有些不好意思。“喂,你们躲在一边讲什么悄悄话哪?”有田不知几时窜到他身边,竟一点儿没觉察。

      看到他指尖夹着香烟,牧提醒道,“喂,别在外面抽烟。”

      有田下意识四下瞅瞅,“这里不是禁烟区嘛,反正也没人注意。嗳,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你们聊吧,我过去找他们了。”梨梨绘笑着挥挥手,转身走开了。

      有田吸了口烟,跺跺脚说,“我也觉得这姑娘蛮不错的,呵呵,懂得识大体嘛。”

      “啧,我说——”牧刚一开口,有田就抬手阻止道,“知道你在想什么的啦,我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嘛,所以没有非分只想咯。话说回来,你不也是,和别的女人走太近,你那位没有意见?”

      “啊他……”牧赶紧甩甩头,“她可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再说我光明磊落有什么可怀疑!”他忽然用胳膊肘撞撞有田,压低声音贼笑道,“你在外面干了什么,回去以后会老老实实一一汇报,嗯?”

      有田放肆地“哈哈”笑了一阵。

      “男人都不大喜欢一天到晚没完没了刨根问底儿的女人,就跟神经质一样,不过哦,别说得好像我在外面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一样。”说完,他又吸起了烟。

      “你抽完这根,我们也去集合吧,差不多该回去了。”

      有田“哎、哎”应道。

      到了傍晚时分,藤真终于自然醒来,浑身上下已舒坦多了,但仍感无力,面容虚弱。同住一屋的校友帮他把旅馆提供的餐饭拿到了屋里,可他一点儿也没胃口,为了尽快恢复体力才勉强吃了些米饭和酱菜。

      一屋的人见他醒来,关切地问候了几句,戏称怕不是被什么给附身了吧!

      这一句教藤真猛然想起铜镜那回事,哎,他好像……好像是容易受侵染的体质?京都这个地方涉及神道教,佛教的东西太多,所以不知冲到了哪路神仙也是有可能的?罢了罢了,神明又不会害人,充其量使点坏心眼开开玩笑。

      其余三人刚刚正在谈论路上遇到的艺伎,还拿出和她们的合影给藤真看,真好哪,他耽误了一下午的时间,藤真霍地站起来跟他说他去泡澡了。

      旅馆的公共浴室,建有一个露天方池,此时里面没人,藤真坐进去摊开手脚,不禁熨帖出声,真乃泡澡治百病啊。超想抱抱“小藤”了,想抚摸它那身柔软的毛皮,唉,人一生病就特别容易想家呢,他有些挂念留在家中的爸爸和妹妹了,睡前给家里打个电话问安吧,还得跟他的小一说说悄悄话,嗯哼哼,不告诉他自己今天身体不适了,免得小一太挂念,他相信反过来也一样——呃,那家伙不会也害上水土不服症吧?

      藤真不经意抬起头,今夜月色真好哪,他情不自禁摆着脚丫轻声哼唱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一二二)好像玩得得意忘形了,人有旦夕祸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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