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蛮荒》恋人未醒

29、二九、无知是一种幸福

　　就在阿卡娜人的战舰从天而降的同一时间，寂静的星空也出现了难得的喧哗。
　　“最近真的是来了很多客人呢！”
　　“事实上，也不都是客人。”
　　“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你在拒绝我们的帮助吗？”
　　“呵呵呵。”
　　“助人为乐？我喜欢！快点开放空域，我这就派援军过去！”
　　“我可以包容你那布满瑕疵的智慧，谅解你无法理解委婉二字的无奈，然后再清楚明了地向你表达一次我的态度——这是我的客人，我的场所，我的造物！在我允许之前，谁都不许插手涉足！”
　　“不要这么严厉，它还只是个孩子。”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发生了什么？我错过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你还是继续睡觉去吧！”
　　“呃……”
　　“怎么了？”
　　“不，没什么。”

　　短暂的喧哗之后，星空重归宁静。
　　阿造也躲开了诸多“意志”，将自己缩小成光斑，附着在一块陨石表面。
　　这样的状态让他想起了早年在宇宙中漂泊时的经历，而且，他也正是以这样的状态进入了里奇的母星，遇到了里奇。
　　但现在并不是追忆往昔的时候，阿造很快就收起思绪，将自己进一步缩小。
　　接着，一股微弱但却远超光速的波动便以陨石为起点，向宇宙的深处开始了传导。

　　离开阿造的第一夜，里奇未能成眠。
　　战舰撞击星球导致的震动并没有持续太久，里奇所在的位置也没有受到太大波及。
　　但心情却不会因为地表的平息而得到平复，空荡荡的耳朵也让里奇心中不安，莫名惶恐。
　　第二天天一亮，里奇就早早地离开了帐篷，试图利用烹饪早餐的工作让自己忙碌起来，以此来排遣掉阿造不在身边所引发的惶恐不安。
　　然而，这么做的效果十分有限，只让白饱了口福，品尝到了新奇美味的食物。
　　里奇自己却是一直到吃过早饭才真正镇定下来——只是镇定，并不是安定，琢磨起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阿造的离开让里奇寻找落脚之地的需求变得迫切而且首要。
　　饮食的匮乏只是不那么迫切的理由之一，更主要的原因是里奇没有阿造那种可以让凶兽猛兽全都远离自己的本事，即便是那些不那么危险的小家伙也能给他带来很多很大的麻烦。
　　昨天晚上，里奇之所以一夜未睡，也不全是因为惦念阿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没了阿造的庇护，蚊虫什么的，全都放开胆量，凑了过来，扰得他根本无法安眠。
　　好在里奇手里还积存了一点驱赶蚊虫的药粉，总算没被叮得满身疙瘩，无法见人。
　　——要尽快与黑敖那伙人“偶遇”了。
　　里奇想。
　　早在给辫辫牛绘制魔纹的时候，阿造已经把黑敖那些人的前进路线传输到了里奇的大脑，这会儿即便是没了阿造，里奇也不至于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只是免不了要拿出指南针之类的工具，帮助他辨别方向，快速前进。

　　吃过早饭，里奇把自己的东西重新整理了一遍，将帐篷、炊具之类的大件东西挂在辫辫牛的身上，又分出一部分干粮饮水，交由白去背负。
　　然后，里奇就背上自己的货箱，跳上辫辫牛的背脊，并把白也拽了上来，让他坐在靠前的位置去驾驭辫辫牛，充当赶牛的“牛夫”。
　　不等里奇下达出发的指令，白就抢先开口，“里奇，我决定了，以后，我就叫仙白。”
　　“……你喜欢就好。”里奇扯了扯嘴角。
　　里奇无法理解白对名字的执念。
　　在他的认知里，名字就是一个符号，随时可以更改、抛弃，他现在的名字就是为了适应如今的生活而重新修改的，根本不是诞生时，父母授予的那个。
　　但有些事，原本也不需要理解，只需要接受。
　　里奇也只是因为这个名字起得太过随意，还有那么一点取笑的意味在里面而生出了那么一丁点的心虚，然而心念一转，里奇就觉得白又不会知道“仙”是水仙花的仙，更不会知道有关水仙花的传说典故，只会按照当地的文明，将这个字理解为最接近神灵的存在。
　　再考虑到昨晚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天地间出现的巨大变动，白会怦然心动，然后欣然接受，也就不是那么不可理解了。
　　——无知，真的是一种幸福呢！
　　里奇暗自感慨。
　　但紧接着，里奇就想到了阿造。
　　相对于里奇，白是那么的无知；相对于阿造，里奇又何尝不是如此。
　　就像白无法理解同一个字在不同的文明里会有怎样截然不同的含义，里奇也无法理解会让阿造心生畏惧的造物主到底是怎样一种可怕存在，更不明白阿造为什么非得离开他，独自去寻求帮助。
　　——或许，在阿造眼中，这样的他也是很幸福的。
　　里奇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一天的行程并不顺利。
　　辫辫牛仍然不太适应自己被强化过的身体，时不时地就要搞出一些乱子，抽一抽风。
　　白更加不适应这头辫辫牛突然获得的“飞”一般的速度。
　　辫辫牛乍一放开脚步的时候，白直接就被颠出了牛背，还是里奇拉住缰绳，强迫辫辫牛停了下来，这才没把白给落下。
　　之后，白虽然渐渐适应了辫辫牛的速度，但还是被这头异变的辫辫牛折腾得手忙脚乱。
　　里奇自己也在鞍座上颠得晕头转向，险些搞错了方向，与黑敖一行背道而行。
　　一直到第二天，辫辫牛才彻底地“稳定”下来，学会了健步如飞，大步向前。
　　这一天的傍晚，里奇和白也终于追上了黑敖一行，与他们形成了巧遇。

　　当单边眼镜上的扫描仪提示前方有既定生命反应出现的时候，里奇是非常高兴的，然而下一秒，扫描仪就发出了赤红色的强烈警告：
　　『生物能反应过激，前方有高危物种出现，请使用者及时躲避或做好防御准备！』
　　——什么鬼？！
　　里奇大吃一惊。
　　但不等他提醒白，让辫辫牛停下，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就从前方飞了过来，眼看着就朝辫辫牛的头部砸了过来。
　　辫辫牛如今的反应速度极快，马上就低下头，准备用犄角把这东西撞飞。
　　与此同时，里奇却从单边眼镜的提示上发现这是一个人类，虽然已经陷入濒死状态，但还没到必死无疑的程度，还有心跳，还在喘气。
　　里奇赶忙把身子向前一探，抢在辫辫牛撞到这个倒霉蛋之前把他抓到手里，顺势拖到了辫辫牛的背上。
　　辫辫牛很是不爽地哞了一声，却也没有停下脚步，依旧是大步流星地向前狂奔。
　　这么一耽搁，里奇再想叫停已经来不及了。
　　包括黑敖在内的黑石氏族成员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里奇眼前，让扫描仪全屏泛红的危险生物也映入眼帘。
　　巨蟒！
　　光是三角形的脑袋就足有三个成年男人抱在一起那么大，身体更是粗得像是那种救火用的大型水缸！
　　最重要的，这样的巨蟒不只一个！
　　是两条！
　　——阿造，救命！
　　里奇下意识地抓住衣襟，险些紧张得背过气去。
　　这时候，黑石氏族的男人也发现了里奇的到来。
　　短暂的惊喜过后，黑敖就发现里奇并不像是一个能帮忙的，那反应，那表情，明显就不是一个能站出来与巨蟒搏斗的！
　　黑敖赶忙朝着里奇大叫一声，“快逃！”
　　——往哪儿逃啊？！
　　里奇的脑子已经被吓成了浆糊，整个人都是懵的，听到黑敖的警告也无法做出对应的反应，只能僵坐在鞍座上，紧紧抓住了扶手和刚刚救下的男人。
　　白倒是反应迅速，一看到两条巨蟒以及正在与巨蟒搏斗的黑石氏族，马上拿起铜刀，抓起短标枪，从辫辫牛的背上跳了下来，加入到混战当中。
　　谁都没觉得这个纤细的青年会是助力，包括那两条巨蟒。
　　然而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黑敖等人奋战多时也没能伤其分毫，白一刀下去，就在一条巨蟒的身上切出一道暗红色的深沟。
　　巨蟒顿时痛到炸裂，甩起尾巴就朝白横扫过去。
　　“当心！”里奇脱口惊叫。
　　白的反应依旧迅速，向旁边一扑就躲开了这记扫尾。
　　但经此一刀，两条巨蟒都把白当成了主攻目标，硬抗着黑敖等人的攻击，也要先把白给弄死。
　　白又割了巨蟒两刀，然后就再也没能找到出刀的机会，只能绕着一棵棵大树疲于奔命，以此避开巨蟒的执拗追杀。
　　“把武器给我！”黑敖灵光一闪，马上朝白索要武器。
　　然而白却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地借助大树的阻挡与巨蟒周旋。
　　里奇这会儿也恢复了理智，勉勉强强地镇定下来，略一观察就判断出黑敖等人的战斗力远高于白，只是手中拿的都是石器，无法对巨蟒造成伤害。
　　在里奇的认知里，优良的石器在锋利程度上并不次于铜铁打造的金属刀具，自然也不该出现眼前这种奇怪的结果，但这样的认知并不会影响里奇的判断——
　　铜刀能够对巨蟒造成伤害。
　　铜刀在白的手里无法发挥出威力。
　　黑敖比白更加威武善战，如果铜刀在他手里，肯定能发挥出比白更大的作用。
　　如此一想，里奇便得出了结论。
　　“仙白，把刀给他！”里奇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听到里奇的命令，白迟疑了一下，终是身形一转，将铜刀抛向黑敖。
　　黑敖抬手接下，顺手掂了掂铜刀的重量，适应了一下手感，接着就转过身来，朝巨蟒的要害处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