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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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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守业怎么好意思再去跟大姐张嘴借钱?他结婚前就一直在大姐家蹭吃蹭喝,而且,他盖房子的时候,大姐夫借给他五百块钱,并且当时就说,让他先紧着外人的钱还,等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他的这份。
八十年代的钱是真的值钱,一千块钱放银行里一年利息都有不少,大姐夫借给他的这五百块钱,几乎是他一年的收入总和了,这份人情着实不小。
等到秦守业和素云结婚了,大姐又是随礼又是买东西,大姐夫到现在还经常给他往家里带吃的,他的脸皮得有多厚才能再去开口问大姐借钱呢?
素云平时与那两个妯娌几乎不怎么来往,大嫂和她相差的岁数太大,就像秦守业和大哥之间的岁数差距一样。二嫂呢,是县里下属的某个乡里嫁过来的,素云以前并不认识她,她们之间也没有多少话题。
更何况,这两个嫂子并没有过多地关照过秦守业,甚至,秦守业都没有在她们任何人家里吃过一顿饭,素云自然也不会凑上去和她们交好。
素云能够想象得出二嫂当时说这话时的样子。二嫂的面相圆润,有些富态,看上去像个好说话的人,可是,她说起话来不是夹枪带棒,就是讽刺味十足,一直将二哥管得死死的。
秦二哥是村里的兽医,他原本有个师傅,在二哥年轻的时候那师傅没少照顾他。师傅去世的时候,二哥问二嫂要钱去吊唁师傅,被二嫂一顿臭骂,二哥愣是没敢去参加自己师傅的丧礼。
由此可见,二哥家里的大小事都由二嫂做主,二嫂不借给秦守业钱,那就代表二哥也不会借给他。
素云张了张嘴,想说去跟大姐借一些来,可是眼角看到饭桌上放着的那半碗大姐夫送来的咸菜,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大姐和大姐夫已经帮他们很多了。
素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心酸,最终还是对秦守业说:“没关系,我回去娘家跟妈借点儿,要不然就跟三哥和三嫂借一些。”
素云的大哥和大嫂日子过得紧巴巴,大嫂又怀孕了,比三嫂怀孕还要早两个月,家里肯定没有闲钱借给他们。
二哥王财家里倒是宽裕些,二哥家现在只有一个女儿。二哥木匠、泥瓦匠、水电的活儿都会做,平时总不闲着,赚得钱不算少。可是,二嫂却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主儿,别人都不敢买的东西,她敢买,别人都舍不得吃的东西,她舍得吃。素云就见过二嫂跟张金枝哭穷,问张金枝借钱给闺女看病。
所以,素云就准备和张金枝或者是三哥先借点钱来应急。
秦守业不太想去麻烦丈母娘和大舅子,奈何实在是没有其他出路了,也就默认了素云的建议。
第二天,秦守业照旧去地里干活,素云收拾完家里之后,便到娘家去商量借钱的事情。
碰巧了,素云到了娘家的时候,大嫂和二嫂都在那里。
张金枝板着一张脸,坐在炕沿儿上不说话。
二嫂徐翠英见是素云来了,便笑着说:“是素云啊,今儿没去上班吗?上的是大夜班吧?”
织布厂是村集体的企业,大家对织布厂的情况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徐翠英自从生了女儿之后,便在家里呆着什么都不做,也不去赚工分,就靠二哥王财养着。
徐翠英总是说她身体不好,脑袋疼屁股疼的,张金枝虽然看不过眼,可是,这个媳妇是二儿子自己相中的,媳妇怎么作儿子都没发表意见,做老妈的哪里会那么没有眼色地去搀和呢?
爱咋样就咋样呗。
素云和大嫂、二嫂的关系都不错,她笑着回答:“嗯,今天没去。二嫂子,你和大嫂子今天怎么一起过来了。小燕呢?谁看着呢?”
小燕是徐翠英的女儿,今年刚刚三岁。
徐翠英回道:“在她姥姥家玩儿呢。”
徐翠英也是坐地户,并且和王家、秦家一样,都是东村人。
徐翠英和秦守业同岁,早几年的时候,还有人曾经想把徐翠英介绍给秦守业,但是徐翠英嫌弃秦守业家里穷,就没答应。
素云“哦”了一声后,就看向张金枝,叫了一声妈。
张金枝板着的脸上没有挤出一丝笑容,只是淡淡地道:“素云来了啊。”
然后,就不说话了。
大嫂顶着个肚子,在二嫂和素云打招呼之后,也跟着招呼了素云一声。
大嫂在出嫁前并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字,嫁过来之后,张金枝也只称呼她为“老大家的”,后来生了柱子之后,大家就叫她“柱子妈”。
素云并不知道大嫂叫什么。
“那什么,素云,你跟妈呆着吧,我和你大嫂回家去了。”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二嫂笑着说,然后,就和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大嫂掀开门帘,走了。
直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子里之后,素云才轻声问张金枝:“大嫂和二嫂来找你做什么啊?”
张金枝连两个儿媳妇离开都没有做声,直到听到女儿问她话,才张嘴干巴巴地道:“还有什么事,惦记我那点棺材儿本呗。”
张金枝说话的声音又干又涩,仿佛在喉咙里卡了很久之后,才能说出话来。
接着,不待素云细问,张金枝便抱怨开了:“我拢共才有多少钱?你们的爹死得早,我拉扯你们六个长这么大,又给三个儿子娶媳妇,我就算是有万贯家财,我还能剩下多少呢?一个个的就是那么不知足!”
张金枝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她用手心左一把右一把地抹干净眼泪,又继续道:“你大哥从小就不中用,我多疼他,好吃的都给他一个人吃,你二哥和三哥十多岁就给家里赚钱了,就他一个人吃现成的用现成的,他两个兄弟谁也没计较过。好容易成家结婚了,他挑不起日子来,我总给他帮忙去,你二嫂家的小燕我才看过几天?你大哥家的柱子我一直看到了这么高啊!”
张金枝用手比划着,一直比到了素云的腰间:“我这当妈的够意思了吧?再说你二哥,你二哥的身体也不算好,可是他的脑子灵活,他有手艺,他自己就能赚三间大瓦房!我承认,我这两年没怎么贴补他,可是,他结婚的时候,他丈母娘一张嘴就是要五百块钱彩礼钱,我不是也费劲巴拉地给他张罗好了吗?徐翠英也不想想,我一个庄稼人,寡妇失业的,我能有多少钱啊?”
素云沉默了。
二嫂的娘家当时并没有相中二哥,二嫂人长得非常高挑,浓眉大眼,算得上是个美女。而二哥呢,和三哥的个子差不多,都不高,而且还瘦瘦小小的,比秦守业的外表看上去还要糟心。虽然有点小手艺,但总归不算富裕人家,于是,二哥的丈人和丈母娘便狮子大开口,想要用高额的彩礼钱吓退二哥。
但是,二哥就铁了心相中了徐翠英,经常买东西给徐翠英,慢慢的,徐翠英的心也就被二哥哄了过来。
不过,徐翠英想不想嫁给二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爹妈给不给。
五百块钱多吗?不多,刚才说过了,大姐夫作为公职人员,一个体面的吃皇粮的老师,一年最多也就赚这么多钱。
二哥能赚到吗?能,不过,那是后来的事情,在他们结婚那会儿,二哥还赚不到这么多钱。
东村那么多家人家里有未婚大姑娘,没有一个敢跟徐翠英她爹妈这样要彩礼钱的,这明显就是把亲事往黄汤了要的节奏。
想想素云,当时她结婚的时候,秦守业可是连一毛钱都没花的呀!
在龙庆县城里,除非是实在不要面子的人家,但凡有点脸面有点良心的,都不会开出这种天价彩礼。
偏偏二哥就认定了徐翠英。他苦苦哀求张金枝,终于,张金枝咬着牙给他出了这笔钱,又掏钱给他们办了婚事。
等到他们结婚后,二哥便向村里申请了房基地,像秦守业那样完全靠自己盖了三间房子。
二哥的日子便越过越好,不光很快还完了盖房子借的钱,他还能养徐翠英和小燕这么一大一小两个闲人。
素云出嫁的时候,大哥没有陪送她任何东西,更不用说给钱了。三哥给了素云十块钱,二哥也给了她十块钱。
在素云的印象中,二哥和二嫂的生活还是很宽裕的。
不过,听张金枝话里的意思,今天二嫂似乎和大嫂的目的一致?
果然,张金枝的话里又带上了几分怒气:“你大嫂就是个棒槌,什么都不懂,别人一撺掇就顺着走。你二嫂看上去精明,实际上从来不知道动脑子,成天琢磨着花钱花钱,她但凡会算计着过日子,她也不至于来惦记我手里这两毛钱。”
素云就问张金枝:“那,大嫂和二嫂问你借钱,她们要做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