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老来旧事无人说（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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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二太子，叶荀沉默的看向小锦。
小锦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勉强笑道：“阿荀，你别这样。”
叶荀攥住她的手，眼底有痛：“你知不知道！你会死的！”
小锦小声道：“不管怎样，我都活不长啦。”她目光看向天边，神色几分恍惚地喃喃道，“原来死亡是这样的，以前还总觉得离我很遥远呢。”
叶荀攥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呼吸沉重，哽咽道：“别说了，别再说了。”
小锦伸手回抱住他，抿唇一笑，却有一滴泪自眼角滑下。她似不曾察觉，轻声道：“阿荀，你要一直记住我呀。”
却不见叶荀回答，她佯怒的推开他，嘟起嘴气呼呼道：“不管了，反正你这七天心里只能有我。”说着小心翼翼踮起脚捧上叶荀的脸，带一丝羞意地道：“这七天里，你的目光要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在我身上。”
她着重说了许多“一直”，娇态尽显，仿似在认真的与情哥哥说着海誓山盟的话。
叶荀心里酸涩，面上却笑着点头应允道：“好，我只看你。”说着，拉下她的手，向叶家走去，问道，“我们这七日先做什么？”
小锦仔细想了想，道：“先把我们的家盖好吧！”
叶荀看了看眼前的颓景，点头道：“好，都听你的，先为咱们家盖房子。”说完却有些发愁，镇上的人都在忙着重建，目前根本请不到壮丁来帮忙。而单凭他一己之力，绝无可能在七日之内盖好房子。而身边这人，却是等不到那么久。
想到此，他眼框有些红，不自觉攥紧了手。
小锦轻蹙着眉吃痛，却只笑着继续道：“阿荀，你看。”空出的手轻轻一点，叶家的废墟顿时一变，恢复成昨日之前的模样。叶荀一惊，拉着她走进去四下去看，布置摆设都与从前并无差别。
叶荀苦笑一声，他怎么忘了，小锦是妖，会施展神通的。
小锦揣着他的神色，小心道：“阿荀，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当着你的面施法。可是，我想早一点让你和伯母有归宿，等以后我...不在了，也能放心。”
叶荀摇头道：“我怎么会怪你？只是昨日你不是尚不能施法吗？现在没事了吗？”
小锦甜甜一笑，说道：“没事了。”
叶荀笑着摸摸她的头，问道：“现在我们做些什么？既然你已将第一件大事做好了。”
小锦倚在他怀里，掰着手指数道：“我想和阿荀做好多好多事情。今日就先教我练字画画吧！”
“嗯！”
此后七日，叶荀每日陪着小锦做些她喜欢的事，讲故事、绘花灯、猜字谜，去山林散步，攀登山峰......他们就像一对平常夫妻，做着一些平常的事。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他们刻意不再提起结局，可当时间飞逝，临近第七日时，两人都有些沉默。
小锦坐在阶上，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叶荀坐在她身边，紧紧牵着她的手。
“阿荀。”小锦轻声喊道。
“嗯？”
“阿荀。”小锦又喊一声。
“怎么？”叶荀看着她。
“阿荀。”小锦再次喊着，喊完也觉得有些幼稚，自己笑出来，却又很快惆怅着道，“阿荀，不知道以后谁会这样喊着你呢？”
叶荀伸手碰了碰她的鬓角，笑道：“除了你，还有谁会这样喊我？”
小锦心底泛起几分欣喜，良久后，却叹道：“不行的，阿荀。你以后一定要找个贤惠一点的妻子，让她替我......替我好好照顾你，陪伴你。”说完淌下一滴泪来。
叶荀轻柔的为她擦去泪珠，幽幽一叹道：“荀此生，非你不娶。别说那些傻话。”
“不行！你一定要娶妻生子，过得快快乐乐的！这样，我才不会愧疚。”小锦嘟着嘴哭道，“可是我很小气的，你只能娶一个妻子，绝对不可以再纳妾，有别的女子。你要好好对她，把她当做我，好好的疼爱她。这样我一想，知道你其实是在对我好，我也就不会吃味啦。”
叶荀摇摇头，低低道：“除了你，我的心除了你，还如何能腾出位子来给旁人？给了你的，如何能再与他人？”
小锦抽泣道：“既如此，你忘了我吧，阿荀。如果忘了我能让你不那样痛苦，那就忘了我吧。”
叶荀摇头还要再说，小锦却突然拉了拉他袖子，抽噎道：“阿荀你看，日出了。”
叶荀身子一震，依言转过去看向天边，一轮明日正缓缓的登上远山。
天光了。
第七日到了。
中午时分，二太子来了。
小锦刚做好午饭，见到二太子出现，不由局促道：“二太子殿下，能不能再等等？”
二太子爽朗道：“无事，先吃了饭再说。”看了看桌上的菜，笑道，“本太子还未用过饭呢。”
叶荀在一旁便道：“殿下若不嫌弃，先用吧。”说着眼神示意小锦，小锦反应过来，去另拿了一副箸来。
二太子招呼他们一起坐下，说道：“大家一起吃才热闹嘛。”
叶荀推辞不过，便和小锦坐下了。
二太子一边吃一边好奇道：“叶先生，令堂呢？”
叶荀苦涩一笑，回答道：“娘这几天都暂居他府，说是不想妨碍我和小锦。”叶母其实是不想让小锦这最后七天再见着她，怕会勾起伤心。
二太子“哦”一声，不说话了。
小锦忍不住问：“二太子殿下，那屠夫可有踪迹了？”
二太子神情凝重起来：“龙爹早就找到他了，但并未直接杀掉他。”
小锦激动起来：“为什么！若不是他，姐姐怎会死？他是罪魁祸首呀！”
二太子叹道：“龙爹要此地三年不降甘露！让那屠夫眼睁睁看着他屠龙的后果！并且要让他活着，生不如死！”
叶荀倒吸一口气，急急说道：“可是此地的百姓并无过错啊！”
二太子摇头，说道：“龙爹的性子执拗，一旦做好决定，再无更改。更何况，他并不认为一地百姓的性命能重过姐姐的性命！龙爹此次明知如此会有碍功德，阻他前路，却也坚持要这样做。”
叶荀心中震惊，喃喃道：“为什么？”
二太子振振道：“因为龙族之尊，不容诋毁！”
叶荀欲言又止，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根本不可能劝动这个决定。更何况，他身前只是东海二太子，不是做主的东海龙王。
大家都沉默下来，这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叶荀一直握着箸，久久不肯放下。
二太子叹一声：“时间到了。”
小锦起身来收拾，颤抖着道：“我来收拾。”说着，去拿叶荀手中的一双箸。
叶荀却死死握住，不肯松手。
小锦红了眼眶，叫道：“阿荀！”
叶荀身子一颤，慢慢放了手。小锦忍泪将桌上收拾干净，又去厨房收拾。
二太子见状，拍拍叶荀的肩，安慰道：“不要这样。”站起身，顿了顿，道，“你就在这里吧，我过去。”
叶荀看着二太子往厨房走去，痛苦的紧紧抿住唇，克制自己跟上去。
仿似过了好久，小锦扶着门框出现在他面前。
叶荀冲上去扶住，急急问道：“你怎么样？”
小锦虚弱的摇摇头，轻蹙道：“不太痛，阿荀，你别担心。”二太子缓步在她身后，轻声道：“她，还有几个时辰。你们好好再说说话，我先走了。”
叶荀却没听见一样，直直看着小锦，柔声道：“小锦，你还想做什么？”
小锦困难一笑，低低道：“我想去海边，阿荀你抱我去看看海吧。”
叶荀鼻头一酸，重重点头答允下来：“嗯！如你所愿！”
临海的山崖上，叶荀紧紧抱住小锦，与她静静坐着，看深海，看浅空。
小锦乖巧的倚在他怀里，突然问道：“阿荀，你喜欢我什么呀？”
叶荀想了想，回道：“喜欢你的乖巧，你的纯善，你的娇痴和天真。”
“啊？”小锦委屈道，“可是我已经不再是那样的我了。”
经历天谴之后，谁又还是当初的自己呢？
叶荀搂紧她，笑道：“不要紧。我喜欢的，是那些品性；而我爱的，只是因为是你。”
小锦懵懂的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阿荀，在遇见我之前，你有想如何过这一生吗？”
叶荀思索道：“入仕，尽自己所才，做忠君之事！”
小锦痴痴笑起来，凑近他耳畔，小声说道：“阿荀，恭贺你，金榜题名啦！”
叶荀一愣，又听见小锦慢慢说道：“我终于等到这个喜讯啦。阿荀，以后你就照着你从前的志向好好活下去，做一个造福一方的好官吧！这样我也能放心啦。”
叶荀摇头，哽咽道：“不，我宁愿拿一生仕途换你此时平安健康！”
“嗳！”小锦不满的伸手堵住他的嘴，道，“说什么胡话？”
小锦轻轻叹口气，再次搂上他的脖子，转移话题道：“阿荀，给我吹一首曲子吧！”
叶荀闷闷答了一声，拾起一片叶子，放在嘴中吹了起来。
曲音泠泠如泉，在山崖间传开。
小锦惬意的眯眼听着。
渐渐的，夕阳西下。
她终是没了声息。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老来旧事无人说（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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