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泪》一灯人著梦

15、老来旧事无人说（9）

　　天庭之中，仙雾缭绕。

　　一条巨龙倏地腾云而来，守卫南天门的天兵天将赶紧上前喝令道：“来者止步。”

　　东海龙王因有事相求玉帝，不敢在此造次，化作人身，上前道：“本王乃东海龙王。”

　　天将认清他身份，点头道：“原来是龙王。”手一挥，放行。

　　东海龙王随手招来一片云，就急急往玉帝的凌霄殿而去。

　　凌霄殿外。

　　一个仙童静静合掌而立，见东海龙王匆促而来，迎上前见礼道：“见过龙王，小童奉玉帝之命，在此等候您。”说罢，引着东海龙王进去金銮大殿。

　　殿内十分空旷，两侧仙官、仙吏肃立而站，安静极了。一眼望过去，大气庄严的帝椅上坐着一个小女孩，白衣白裙白发，眉间天生的寒意使得她双眉像染上了雪霜，竟也透出一丝白来。她头上戴着一顶十二旒冕，面容冷峻，因一本正经坐着，冕上的玉珠静静而垂，不见一分颤动。除了外貌神情，她看上去和凡间那些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没什么两样。

　　东海龙王走上前，拱手道：“还请玉帝救一救小女。”

　　被称为玉帝的小女孩，面无表情道：“龙王，你看看你女儿做的那些好事！”声音稚气，却极具威严。

　　玉帝道：“她生生拦下了四十八道天谴！”

　　东海龙王辩解道：“玉帝明察，小女只是助人为乐，不忍有情人被生生拆散罢了！”说着，又告一状，“就算小女有错在先，那也不该被凡人屠杀！想我东海龙族身份尊贵，那凡人却敢屠杀龙女！玉帝一定要替小女做主，并以示惩戒，好教那些凡人知道杀害龙女的下场！”

　　玉帝道：“龙女这是命中劫数，龙王不要迁怒无辜之人。”

　　东海龙王焦急地问道：“既是劫数，为何如今小女却已身死，气息全无？”

　　玉帝案前一位仙官上前解释道：“龙王，龙女目前尚有一丝气息留在人间，若龙王寻到那一缕气息，放入深海中温养，龙女性命便无虞了。”

　　“天地之大，本王上哪寻去？”

　　仙官手一翻，一册仙书出现在他手中，他一边慢条斯理翻页，一边说道：“哦，小官记得在哪看见过。”

　　龙王性子急，哪有心情等他慢悠悠的翻书查看？趁着仙官一不注意，快手夺了过来就往外跑，最后只听得他远远囔着：“玉帝，这书先借本王看看，过些时候再还你。”

　　仙官却并无反应，只是转身询问道：“玉帝，那小锦鲤也到底是一条性命。”

　　玉帝淡淡道：“天谴因她而降，凡因天谴而死的一众水妖，受到殃及的平民百姓，都只因她，这是她的罪孽。”

　　仙官幽幽一叹，不再说话。

　　镇上一片凋敝。因昨夜天雷，不少人流离失所，往昔繁华的小镇冷清了许多。

　　如今，在叶家的原址之上只剩废墟一片。此刻叶荀正忙来忙去做着清理，小锦走出来靠在廊下看着他，失神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末了，难耐的叹了口气。

　　叶荀似有所感，回头一看，不由佯作生气的道：“你才醒来多久？快去再躺会儿。”说着放下手中的事，上前去搀扶住她，又小心翼翼将她扶进去。等她乖乖躺在临时收拾好的草堆上之后，叶荀不由叹口气道，“委屈你了。”

　　小锦闻言，双眼一红，哽咽道：“这全都怪我。是我害死了姐姐，害死了大家。”

　　叶荀知她心中难受，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却仍然安慰小锦道：“不关你的事，都是我！”说着眼眶一红，道，“你别这样想，他们在天之灵看到你这样，也不会好受的。”

　　小锦紧紧抓住他的领子，突然声嘶力竭的哭道：“可是阿荀，若因天谴而死，神魂俱灭！再无转世可能！他们...他们是彻底不在这个世上了！”

　　叶荀一愣，后果...是这样的可怕吗？

　　这时叶母走进来，向叶荀道：“有人找你。”说完，转身又出去了。经历昨日之事后，她自知自己是最大祸首，若不是有叶荀与小锦拦着，她恨不得一刀抹脖子偿命去。可是就算被劝下来了，她也无颜再见小锦。而荀儿与她之间，也有了些生疏。

　　叶荀闻言，再三嘱咐小锦乖乖躺好，便走出去。入眼尽是萧瑟一片，他心中沉痛，目光慢慢一扫，看见不远处一个白衣男子负手而站。

　　白衣男子恰好在这时回身，看到他，含笑走过来作揖道：“叶先生。”

　　叶荀回礼，问道：“不知尊驾是？”

　　男子道：“在下是东海龙族二太子。”

　　叶荀闻言感伤道：“不知龙女姑娘与你...哎，请节哀。”想起龙女不顾自己性命也要护他们安全，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二太子沉声道：“我今日前来，就是要与叶先生说一说我姐姐的事。”

　　叶荀肃然道：“请说。”

　　二太子叹道：“不瞒你说，龙爹他昨晚找上天庭，从玉帝那里得知姐姐其实还有活过来的希望的。因为一年前，姐姐曾将自己身上一片龙鳞赠给了旁人，如今这龙鳞之上还残留着姐姐的气息。只要龙爹将这龙鳞之上的龙息取出，放入深海中温养，有朝一日姐姐就能够再度聚魂，重新醒来。”

　　叶荀怔愣。

　　他记得小锦曾经跟他说过，就是因为有龙女相赠龙麟，她这一条修为尚浅的锦鲤才能够化作人形。

　　周杨昨日也说，目前小锦体内的天谴之力，每日都在折磨着她。只因如今有龙鳞暂且相护，她才感觉不到痛苦，神智也不至于立刻消散。

　　“若因天谴而死，神魂俱灭！再无转世可能！”

　　刚刚的话似乎还响在耳畔。

　　小锦她，也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吗？

　　叶荀心中一痛，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龙姑娘与他有恩，只要能救活她，让他做什么都甘愿。可如果代价是让小锦魂飞魄散的话......这样的结果他却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我愿意。”小锦走出来，向二太子见礼，笑着说道，“我身上的龙鳞本来就是姐姐的，还给姐姐也是应该，更何况，它还能救回姐姐一命！”

　　小锦拉住叶荀的手，目光缱绻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向二太子道：“二太子殿下，你可不可以给我七天的时间？我想...最后再陪陪阿荀。”

　　二太子怜惜的叹口气，点点头，说道：“好，七天之后，我来取你身上的龙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