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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晨光熹微。薛府已初步安排好诸事,众人惴惴不安地迎接这萧索的天明。令人意外的是,“那边”毫无动静。差人打听,原是吴碌邻城有事务,早上便匆匆走了。
      梨园莫名关了,黎府的人却未曾给出原因。
      薛邶清得知此事也未曾放在心上,只是差人问候了一声。因着吴碌离开阳城前就安排了几个麻烦给薛邶清,他这阵子正是忙的焦头烂额。至于后来黎府未答之事,他忙碌中无暇顾及诸类细碎小事,于是此事也就没了下文。吴碌走了,阳城百姓倒是松了口气,平日里不需过于战战兢兢,这段时日才终是为这个冬天添了几分生气。

      日子便是这么不咸不淡地过去了。十月末,天气出奇的冷。黄昏已至,薛府书房里,薛邶清挑灯伏案,此时才刚刚停下笔,长舒一口气。这些时日,除了吴碌给他留下的麻烦,就是对于薛家人手的部署了。琐事众多,一个个处理起来都是很耗精力。他揉揉额角,抬眼看看窗外,才恍然发现外面已有小雨飘然而落,地上、房顶、树枝上,已经浅浅积了一层湿气。
      有些日子没有见黎宛呈了。
      这些个杂事一件件处理下来,不知不觉过了多半个月,他今晚才突然觉得有些疲倦了。
      他起身,拿了件大衣,唤来余邺说:“拿把伞来,去黎府。”
      小雨蒙蒙。黑色的伞从薛府门口撑起,另一把伞随后撑起,紧跟其后。
      “爷,您这是不坐车了么?”
      “不了,慢慢走罢。”
      薛邶清突然在这个雨夜,在这条无比熟悉的路上,缓缓走着,回忆起了他自结识黎宛呈后的一生。
      在隐约的湿气里,在簌簌的静默声响里,他一回想,便回想了一路。当他终于走到了黎府,站在黎府大门前,仰头望着黎府,才感慨,纵然白驹过隙,此处一切如旧。
      许久前的某一天,他便是站在这里,仰头看看这黎府,笑说:“原来阁下是黎府的人,难怪谈吐不俗。在下薛邶清。”
      然后眼前着淡色衣裳的人便回首看了他一眼,一笑:“我知道。”
      薛邶清对余邺说:“去知会一声。”余邺应了。
      他静等着黎府大门开了,有人从门内走出来。他抬脚正要前去,却听那人道:“黎爷近日不见人。”
      余邺听后有些为难,回头看薛邶清。薛邶清蹙眉:“近日这是怎么了,我也不见么?”
      下人面露犹豫之色,呐呐正要开口,却听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薛邶清身后传来:“我见你。”
      薛邶清回头,便看到黎宛呈孤身立在夜色里,身着与当年相似的素裳。黎宛呈向来便爱素色,也因此,台上浓妆艳抹惊为天人。他似是冒雨许久,身上、发上微微有些湿气。
      那黎府的下人倒似吓着似的,口呼一声“黎爷……”
      黎宛呈安然地说:“不要紧。你带些人去四处看着点,不要让人走近了。”说话间薛邶清已是走近他,将伞撑在两人之上。
      薛邶清看看他有些潮的发顶,无奈地叹口气,挑起眉毛打趣地笑着看他,“堂堂黎府主人,冒雨许久,下人不管,你自己还不会要把伞么?”停了停又问:“遣那些下人去周围做什么?”
      黎宛呈缓缓笑开。他略带调侃地说:“我看你是少一个夫人管着,才有闲情在近日这不安稳的时候,在夜里从薛府一路冒雨走到黎府。”
      薛邶清心念一动,偏偏头问:“哦?这么清楚哪。我不信黎家眼线能把消息递得这么快,莫不是你一路跟来了?”正要再说,就见黎家家奴匆匆跑来,行礼后禀报:“薛爷,刚有您府上的人来,说有紧急事务要您定夺,请您快快赶去。”
      薛邶清笑叹一声:“唉,这薛府的人少了些眼色,找我也不会挑个好时机,看来是得教训一下了。”
      黎宛呈失笑:“是你爱胡闹,上行下效的怎怪得下人了。可不是缺个夫人管教了。”
      薛邶清笑笑,边将手中的伞递与黎宛呈,边轻声说:“余邺那儿还有一把”随后正色道:“我近日琐事多,今日先去了,初七再去你梨园听戏罢,不准不演。”
      黎宛呈笑:“好。”
      薛邶清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什么,忽然停住,转过身来,像是调笑地说:“宛呈不知么,薛邶清此生得遇宛呈,又何须再娶妻。”宛若意有所指,眼中几分狡黠几分温柔。
      黎宛呈霎时愣在了那里,却看薛邶清轻笑几声,转身离去。
      黎宛呈望着毛毛夜雨中的背影,身披一件大衣,西装笔挺,丰神俊朗,走起路来步步生风。他凝视了许久,都忘记了雨声。直至耳里渐渐又听到了簌簌雨落声,回过神来,方才低头,笑着叹一声。这黎府,此后便只余这一场夜雨了。
      黎家下人走上前来,唤一声:“爷。”
      黎宛呈看看他们,说:“我不在黎府的这些时日里,你们做得很好。”
      管家禀报:“吴先生不让薛黎两家有往来,故您的事情我们都未敢告诉薛爷。”
      黎宛呈道:“好,省的再添他一件烦事。他若是知道此事,到底要分他些精力的。”接着又道:“下月初七,把梨园拾掇拾掇,戏台子再搭起来罢。”
      管家知黎宛呈行动受限,黎宛呈能否唱戏已是尚未可知,于是有些疑惑,犹豫一下,却听黎宛呈解释:“好好布置,吴碌那边我想法子应付。”管家听完,便应了。
      黎宛呈道:“散了罢,我再走走。”
      那晚小雨蒙蒙,雨珠静静地洒在黎府大门、薛府窗上、黎宛呈衣角。薛邶清所不知道的是,因着吴碌离去,未详细吩咐黎宛呈的行动限制,黎宛呈受得限制便少些,这些时日,他没事就在薛府附近走走,闲来望望薛府的门窗,在心里已对着门窗把百转千回的心思和别意翻来覆去说了个烂透。他知道,只要吴碌仍在,有生之年怕是两人再不得见了。这晚,黎宛呈着实是在薛邶清后面一路缓缓跟着的。
      只是这一场夜雨后,第二天清早,那条连接薛黎二府的路上,那些黛青石岩上,已是被洗涮得半分故人故事痕迹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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