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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帐内混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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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追只得捱了过去,向石虎抱刀施了一礼:“百骑长沈追,见过王爷。”
石虎拿眼色瞅了瞅沈追,又瞅了瞅身边的椅圃,示意他坐过来。
沈追迟疑了一下,脚底像被钉子钉死在地上,怎么都挪不动一步。
石虎正襟危坐,心底里却波涛汹涌。此时帐外吹进一阵凉风,将案上的红绸飘掀出了几个波浪。沈追突然觉得脊背飕飕的冷,抬头一看石虎,正拿眼色觑着他:
“为何不过来?”
“呃。”
沈追绞尽脑汁想着能不近身的理由,低头看到方才带百人团操练时靴上留下的土渍,灵机一动:“禀王爷,属下衣衫不洁,不便入座,立着好些!”
“衣衫不洁?”
石虎愣了愣,,将他上下打探一个往复,随即黑下一张脸恨恨地想,衣衫不太规整倒没撒谎,手肘、膝盖和靴子上都沾了很多尘土,想必进行过对练,肩头的铠甲还被割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从口子立钻出一缕白色中衣。
“衣衫不洁,那就脱了罢!”
他眼里突然射出两团火。
沈追一动不动,面皮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像在放烟火。
石虎一点都没放他一马意思,哼了一声,从桌上又执起笔杆,垂下头继续在面前的公文卷子上写写画画。在沈追进来前,正读到有章通报盟军段辽的一支偷袭部队在马兜山被慕容恪率领的慕容军团一击即溃,活捉了带头大将,心中置气,耐性就更加少,又读到当时协助慕容恪破敌的阵营还有当地山匪的加入,就更气不打一处来,挥着笔杆边往面颊上敲,边敲边问沈追:
“我记得你在马兜山一带也当过土匪,马兜山的土匪如今和慕容燕勾结在一起与我们赵国做对了,你怎么看?”
漠马帮何时与慕容燕结成同盟的?
沈追不明就里,一时答不上来。
慕容燕与漠马帮,一个军,一个匪,殊途不同,除了自己曾救过慕容恪这一桩,并未听说双方有任何瓜葛,那么协助慕容恪击溃段辽部队的,大概是其他匪帮所为。
他想了想说:
“落草为寇皆是匪,可匪也分三六九等,不同帮派,分不同山头和地域,靠不同本事谋生,所行善恶不同,王爷不能一竿子打死。”
“呵呵,你在开玩笑么?匪就是匪,还分什么好坏?”
说完,石虎把毛笔向前一掷,正打在沈追身上,又猛拍了一下案头,岸上的砚台、窑瓷笔筒震得叮当响,“你再胡说八道,我将你也一刀杀了!”
沈追不知石虎哪来的大宗气焰,今日来军营像是故意与他为难。
可惜他偏不吃这一套,其他事好说,唯独漠马帮的名声要紧,索性弃刀出帐。
“你敢!给我站住!”
石虎今日本想来探视沈追,好好谈谈余冉——自那一回酒醉,沈追风平浪静,根本看不出受什么影响,石虎甚至不止一次在想,这小子以前对自己有情有义,可如今连一口干醋都不肯喝,凭什么?为什么?情谊淡了么?
沈追还没走两步就被石虎追上,抓住肩膀和手臂用力扽过来。沈追顺势亮出双拳突袭,一拳照面门,被石虎侧身躲过,一拳照小腹,石虎没躲,看准他手腕,径直抓住将人整个抡了出去。一阵叮咣乒乓,账内桌椅案几茶杯茶碟都被撞翻在地,石虎上前揪起沈追衣领要往长案上按,哪知沈追滑得像泥鳅,三下两下就翻身逃脱了,石虎更气急败坏,发誓不抓住他誓不罢休。
两丈见方的帐内,两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拼命打作一团。
“禀王爷,茶到!——王爷,您没事吧?”
途中有侍卫奉茶,在帘外听到帐内打斗声不敢进,只好在帐外探头探脑:
王爷这是在与百骑长切磋武艺吗?太真实了!
“唔…没事,茶放到门口,退下!”
石虎正将沈追按在地上打,被奉茶的分了心,反被沈追反攻跨到背上用手肘抵住头颈。石虎挣扎了半晌,发现沈追是下定决心全力以赴,便对他破口大骂,骂着骂着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好好好!”中气十足的笑声响彻账内。
被这笑声唬住了,沈追怔了怔,手下力道一放松就被反击,人从背上被掀下来,两人滚成一团。向前滚着滚着,沈追额头撞到了尽头的案脚棱木,眼前一黑,就被石虎占了上风。
石虎也用了上了蛮力,将他双手锁在头上,两只腿也被反剪住,沈追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额头受伤了,伤口流出的血沁住了左眼,视线里的石虎变成了个血人。
“后天就送他进宫!”
石虎呼哧呼哧的热气喷到沈追脸上,夹杂着一股子汗腥味。
看沈追不语,又大声喊道:“我那天醉酒欺辱了他,你一直不睬我,是不是心里不高兴我跟他——”
“住口!”
沈追扭动了几下,仍无法挣脱,于是睁圆了双目瞪向石虎:
“你,你滚下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府上的东西自然都是我的,人也一样,余冉一样,你也一样!”
沈追攒起口里的血腥,朝他啐了一大口。
石虎抹了下脸,不怒反笑:“哈哈哈,敢吐本王的,你是头一个!你这个土匪野人,今天不求饶,本王就不放你!”
“你这个屠夫!”沈追大骂。
石虎眉头一皱,下手扇了他一记耳光,沈追被打得眼冒金星,剧烈咳成一团,那抽动的光景仿佛被钓钩甩上岸的活鱼。
石虎心有不忍,本想放他起身,低头却见歪到一边的头颈至衣领间隙地带露出一片白晃晃的皮肤,因为咳嗽涨成了樱花般的粉红色,放人的念头就顷刻跑到九霄云外了。低下头,在那颈项的动脉处上咬了一口,筋道,也很柔软,还带了一丝甜腥气,他咂了咂舌,忍不住想在咽喉和锁骨上也咬上一口,于是去拆沈追的肩甲,剥他衣领上的盘扣。
“住手…”
沈追瑟瑟颤抖着,眼中呈现出惊恐的神色,愈加奋力挣扎。
可石虎越来越没法控制自己,连日来被漠视而积累的哀怨,终于逮到一个时机来宣泄,他停不下来,照那锁骨一口咬下。
“啊——”
沈追疼得惨叫了出来,石虎怕招来旁人,只好捂住他的口,顺便帮他将眼里的血擦干净:
“等余冉进了宫,我看你还有什么借口,好好当你的百骑长!”
“放了他吧!”
沈追强硬的目光突然柔软下来,求饶似的望着石虎。石虎心中一刺,醋意顺着血液冲遍了全身,对准他小腹狠捶了一拳,沈追卷成了一条老虎虫,石虎仍不想放过他,动手就去拆他的腰带。
“啊啊!”沈追发出了哀嚎,挣扎中,伤口又磕到了案脚,血流得更多了。
石虎将他往外拖了拖,怕他失血过多,扯下案上的绸飘,堵在额头上。
副官跟着洛楚飞一路来到帐前,洛楚飞寻石虎汇报搜人的进展,远远地就听到账内的叫嚷声,担心有什么事发生,他示意副官不要通报,直接挑开帐帘看——那两人狼狈缠在一起,石虎正对沈追上下其手。
一股无名火从脚底瞬间燃烧到头冠,洛楚飞忍气吞声地放下帐帘,笑脸迎人地将副官打发下去,随即又板起面孔挑帘大步赶到帐中,要石虎住手:
“王爷,请停一下!”
石虎已经拆下了沈追腰带,正要去褪裤子,洛楚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打断了好事,他恼羞成怒:
“夏川,你敢命令我,可知拿谁的俸禄?”
洛楚飞看了看地上的沈追,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夏川当然知道,请王爷处罚!”
石虎一怔,“处罚什么?”
洛楚飞从腰里拔出佩剑,小心奉到手中:
“王爷交代属下好好教导百骑长,可百骑长冲撞王爷,反抗王爷。违抗上级乃军中大罪,属下教导无方,乃罪中之罪,请王爷责罚!”
沈追也愣了。
石虎恼怒,弃了沈追,从地上爬起,提剑倒刃,剑尖直抵洛楚飞心房,冷笑道:“呵,你说得没错,你教导百骑长无方,此其一罪,你擅闯帅营,此其二罪,你越级儹礼,以下犯上,此其罪三,三罪并罚,我赏你一百军棍也不为多,还不快退下受领!”
“属下领罪,谢王爷——!”
洛楚飞故意提高八度声量,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抬起头又说:
“属下领罪前还有个不情之请,请王爷准许百骑长戴罪立功!”
石虎本来就没想罚沈追,可逼上梁山,又不能不顺着洛楚飞的台阶下,心里又恨又气,嘴上却说:“那也要看如何立功。”
洛楚飞仍跪着,向前挪了挪膝盖:
“属下在搜索燕人奸细时,在宜春酒楼的酒窖里,搜到两个人。”
石虎问:“是何人?”
“是三个勿吉少年,两个是十五六岁的男孩,一个叫肯色,一个叫博西勒,一个是十七八岁的丫头,叫那须,是几个漏网的小鱼。”
“呃?是这三个人啊,呵呵,这倒有趣了,无家可归的勿吉崽子逃到建平城来,不是羊入虎口!”
洛楚飞心中附和,入你这老虎口。
石虎把沈追从地上拖到椅子上,当着洛楚飞的面掐住他下颔:
“那三个小子和丫头被逮到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不出他意料,沈追的硬气一扫而光,恳求道:
“石虎,他们从未害你,若你还念旧日情分,就放过他们。”
“那好啊,我放过他们,将来他们再来找我报灭族的仇,你想看我生,还是想看我死?”
沈追哑然。
“依我看,这是一条线索,”洛楚飞插嘴道,“说不定能从三个孩子嘴里套出点什么。王爷和百骑长都曾流落在勿吉族,百骑长与他们的关系也交好,我想不如让百骑长去审那三个孩子,审出来了,就算戴罪立功了,王爷也饶了他今日的不敬之过吧。”
石虎心有不甘,盯着沈追问:“你可愿?”
沈追一直担心勿吉的安危,苦于无法出城查访,能见到肯色他们简直是巴不得的好事,保不准能找到容汉下落,如何不应允:
“我愿意。”
石虎虽对洛楚飞怒火未消,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多说什么,眼见沈追精神大振,心中也没那么不平了,由着他去审,万一审出点关键情报,立了功,升他做千骑长。
“那好,秦川,把百骑长带下去,他伤了额头,你懂医术,给他医完了头,就去领军棍,一百下,一下不能少!”
洛楚飞心中大喜,跪谢石虎。背着他走到沈追面前,一边冲他眨眼笑,一边伸出手道:
“百骑长,我们这就去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