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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 章 剑拔弩张 ...

  •   洛楚飞正领着巡防营满城搜人,石虎这边却飞速为沈追鬻了百骑长的官职,择日去军营报道。

      哪晓得沈追以照顾余冉为由将报道的事情一拖再拖。石虎恼了,不等余冉骨头长好,就要差人送进宫去,唬得沈追只好脚底架了风火轮,趟了去军营报道,领了官服画了押,见过千骑长和万骑长,敬了酒也赔了迟来的罪则,千骑长和万骑长都是老兵头,知他来头不小,背后撑腰的是中山王,哪有一个敢为难?便做了顺水人情,亲热厮见一番,分了他百人骑兵团,放他归去了。

      石虎见他乖乖来报道,就将余冉进宫的事儿暂时按了下来。

      他近日多烦忧,没找到太子前也不敢进宫面见石勒,倒是石勒先绷不住,差了公公来唤,只好磨磨蹭蹭进宫,与石勒对答,也尽捡些没要害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

      石勒狡猾,对徐光程遐的谏言只字不提,对太子被劫一事只字不提,专挑些家常唠,说的尽是石虎穿开裆裤时,自己怎地抱他骑马,结果汗血宝马被石虎的童子尿滋了眼,发足狂奔十里地,从马背上摔下来这一类的幼年逸事。

      还说他十二岁那年就敢提刀斩杀夜闯入帐的匈奴,由此出了名。十七岁那年,就被派去与段疾陆眷在渚阳结盟拜兄弟,胆识过人,气概过人,当真是少年英杰。

      他字字句句追忆往昔,在石虎听来,却是字字句句在诛心。
      趁他说干了嘴端茶润喉时,将余冉的事怼了过去:
      “陛下,臣有一人献给陛下。”
      石勒不作声,捏起茶盖,不紧不慢地刮着茶汤,吹口气,啜一小口,再吹一口气,再啜一小口,眼皮也不抬,慢悠悠言道,“中山王此次灭勿吉,掳了不少美人珍宝吧,一些充公,一些自留下,你功劳大,孤当不会占你的。”

      听他明敲暗讥,石虎一激灵,豁然起身下跪,在台阶上连磕了三个头:
      “陛下!臣自小由太后抚养长大,蒙陛下恩宠,与陛下情同父子,一羹一米,一衣一布皆是陛下所赐,就连性命也是陛下的,陛下要拿,臣怎敢‘藏’着?只是臣镇日想的都是一心一意助陛下扫平天下,拓展我大赵版图,从无有贰心,若有贰心,天诛地灭!中饱私囊,霍乱朝纲的那些,臣不屑为,也不敢为,还请陛下明察!”

      “哎——老虎,你言重了!孤哪里是这个意思?”
      石勒心一软,扔了茶杯,上前要将石虎从地上提起,怎料石虎纹丝未动,石勒一惊,汗毛都竖起来了,徐光和程遐的话言犹在耳,难道这虎崽子当真有心谋逆不成?

      石虎伏地不起,脑筋转得飞快:
      “臣斗胆向陛下献一人。自回到都城后,臣还没机会见一见合欢那个孩子,后突闻他猝死,伤痛之余,只叹他福薄短命,唉——!”

      他故意加重语气,抬起眼皮子偷瞟了石勒一眼,又立刻伏进袖袍里:
      “蒙陛下垂爱,他在陛下身边过了几年舒心日子,也不枉此生了。”

      几句话就将刚愈合的心伤刨地似的刨出一大片血肉,钩得石勒叫苦不迭。
      这石虎,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臣在外偶遇一个少年,年纪与合欢相仿,性情也相近,最难得得是,模样像了十足,臣刚一见他,也吓了一跳,斗胆将他带来献给陛下,让陛下断断,臣可看错了人?”

      当初石勒对合欢用情极深,虽年纪相差近四十岁,但石勒喜欢合欢柔顺乖巧,不爱争锋的性子。后来他死,宫里都传是死于非命,石勒明知皇后和李妃嫌疑最大,可从大局着想,并没将彻查到底,合欢是个牺牲品,石勒只能将苦往肚子里灌。

      如今听说有一模一样的人,死灰复燃,哪有不想见的道理,碍着面子不好表露,便顺着石虎给的台阶往下溜:“一样的?别是冒充的吧,是得断,带来让孤断断,孤得一断便知。”

      “臣领旨!”石虎高声道。

      石虎隐去余冉真实身份,与石勒约定十日后等伤痊愈送入宫。
      石勒大喜,赏三百金

      放了犬牙又揽金,石虎马不停蹄赶回王府。
      此时三日期已过,洛楚飞将全城翻了个底朝天后,依然没找到劫掳太子的那伙人。
      他回府请罚,石虎却笑道:“找不到更好。”
      “为何?”洛楚飞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石虎正抓着一块虎皮绒布擦军刀,擦完了正面擦反面,擦完了反面,将那口闪着寒光的刀刃口突然劈向洛楚飞:“还有哪些地方没搜?”

      寒刃削面而过,可不是春风拂柳的惬意,洛楚飞瞪大眼睛,极力保持镇:
      “二品及从二品以上官员府邸都没搜过,若无明确证据,巡防营没权利入内。”

      “若我说有证据呢?”
      石虎“锃”地一声归刀入鞘,从怀里掏出那片写着“慕容”二字的残片,对着洛楚飞挑起一边眉。

      “王爷的意思是…伪造通敌书信?”洛楚飞冰雪聪明。

      “呵呵,程遐是国舅,不能动,那徐光呢?调查下来,有确凿证据证明他通敌并挟持太子,这样一来,皇上就怪不到我头上,又能给那老头点苦头吃,岂不是两全其美么?”石虎将书信残片交到洛楚飞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江湖中人,见多识广,交游开阔,找一个临摹字迹的高手,又能三缄其口的,不难吧。”

      洛楚飞呆了呆,觉得风险很高:
      “可是,徐光一向与太子交好,深得太子器重,他通敌,陛下也不会相信吧。”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为我办事时日不长,还不了解徐光为人,他气量窄,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利欲熏心。这种伪善的人,你以为皇上就信得过他?他和程遐背后暗算我,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一仇必要清算。眼下太子被掳正是大好良机,伪造一封通燕书信,不能置他于死地,可也要让他明白,什么话不能说,什么人不能惹!”

      洛楚飞不敢深究,将那残片收好,准备告退:
      “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且慢!”
      刚走至门口,又被石虎叫住:
      “十日后,送余冉入宫,你和沈追准备一下,尽量在入宫前养好他的伤。”
      洛楚飞怔了怔,不由得脱口而问:“这么快?”
      “快?是慢!”石虎咬牙切齿道,“尽快把余冉送入宫去,夜长梦多,等到与慕容燕那些狼崽子开战,我就无暇顾及宫中情势了,秦王和齐王都蠢蠢欲动,又有太子身边的一帮顽固,战死疆场倒是痛快,就怕我有去无还的那个!”

      洛楚飞唏嘘了一番,安慰石虎道:“王爷思虑周全,一定会有万全之策。”
      石虎说:“万全之策就是那封书信和余冉。这两件事办成了,就能卸掉我心头石——你是杨道长举荐的,我只放心你办,另外——”

      他变了一个声音,将语气缓和下来:
      “沈追既做了百骑长,以后要日日去兵营报道操练,你代我多盯着他,免得他偷懒罢兵——他一个长白山的野人,不懂世事,兵营规矩又多,少不得吃苦头,你好好替我看着他,别出什么篓子。他若有事,我惟你是问。”
      “是。”
      此话不说还好,此话由石虎一说,洛楚飞反而不愿去管沈追了。

      军营生活艰苦繁重,束缚多,沈追出身匪窝,天性自由散漫,哪里受得了镇日打靶,行军,操练,更遑论上面还有个千骑长和万骑长,万骑长上还有若干总兵,参将,统领等头头,万一闹起来,依沈追的武功,以一敌百是不成问题,可军营不是儿戏,保不准沈追的项上人头就不是自己的了,要他去管,他分身乏术。

      此为其一。

      其二是,他实在不愿参与到二人那一层微妙的关系里,不,不是不愿,是眼不见心为净,燕云宫那一场火烧御书阁,偷盗玉玺的戏吗,他本怀着十二分歉疚,为了栽赃嫁祸给羯赵,挑起燕赵两国纷争,一时兴起将他顺手牵羊拉下水,却没想被判极刑五马分尸。

      后来得知极刑未刑他便在狱中含恨自尽,他消沉了很久,又得知他没死,他开心了很久。
      再重逢时,对方变了一个人样,不是去年那个暗算自己,嚣张跋扈的小土匪头,却跟北地最臭名昭著的暴徒走在一起,太叫人心寒。

      无奈,他必须隐忍,因为...

      凭着洛楚飞找来的江湖神手妙算子的一双妙手,伪造书信很快就新鲜出炉了。靠着这个真假难辨的通敌书信,石虎如愿以偿地将徐光下到了牢狱中,严刑拷打逼供后,自然问不出什么实情,原本就是冤案一桩嘛,但也趁机报了一箭之仇,只等抓到燕国那帮奸细,冤假错案一道搅浑,顺便将他彻底交办给阎罗王。只要他一死,程遐单打独斗,落单的猴子,蹿不了几天高。

      沈追日日去军营报道,风雨不动。
      本来,以他的武功,那些简单的打靶、对决、骑马、御术等实在不在话下,可为了不引人注目,他藏起功力,每每军营里搞竞赛,都是倒数一名,害得全团都跟着被奚落。

      虽为百骑长,却时常被其他百骑长嘲笑挤兑,更别说带领百人团了。为此,千骑长特意找他谈了几次话,都因他不肯表露态度,没有任何作用。

      千骑长碍着中山王的威望,可怜连句重话都不敢说,更别提当众惩戒以儆效尤了,千骑长压力山大,常常跑到万骑长那里边嚼舌根,边声泪俱下诉苦。

      这样没过几日,石虎就收到来自底下的抱怨,谣言传新来的沈姓百骑长年幼无能,花钱买官才当上百骑长,又是白发异类,在黑黝黝的军营里,根本吃不开。

      军营里女人少,沈追的外表成了弱势,加上他行事低调,不止一次被骚扰。
      洛楚飞来看望沈追时,正巧碰到一个马姓的百骑长,趁沈追上茅房时对他毛手毛脚,结果被沈追放倒揍了个痛快,塞到茅坑里啃屎。

      这件事让洛楚飞感到自己的判断是对的,沈追不适合军营。
      命人将那个百骑长打了四十军棍赶出了军营,扣了个欺凌的罪名,趁机整顿军纪,肃清了一些品行不端者,恶意滋事者,中伤他人者。杀鸡看菜,那些爱起哄闹事,挑拨是非的,都老实了不少,沈追的兵营生活也好过了不少,虽仍时不时被人欺负一下,但较之前的情况有很大改观。

      洛楚飞实在不理解他隐藏自己的真实用意,一边遵从着他的意愿,一边又心疼着。
      即便受到凌辱,沈追仍保持着镇静,茅房里的殴打事件已经是超出他的限度,这种事以后再没有过。
      洛楚飞从他身上嗅出了堕落的气味。

      而忙完徐光下狱一事的石虎,也终于得空能到军营里走一遭,名义上是阅兵,实奔着沈追而来。刚一踏入他所辖那一百人团的校场,正逢他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地立在人前训话。

      石虎眯着眼睛听了一会儿,大义申明,字字铿锵,他笑了,但见他与人示范对打,又像只虚弱的公鸡,又想骂娘。
      在主帅帐营给一众头目们开完会后,吩咐副官提人来见。

      副官跑到百人团前叫沈追去主帅帐营,沈追开始还以为听错了。
      “没错,提的就是你。”副官将他带到营帐前,挑了门帘,就把他推进去了。

      就见多日不逢面的石虎,正于案后专注批阅军务,脑后的黑发用黑缎带束着,穿了一身轻甲。
      他报了一声“百骑长沈追见过主帅”,石虎眼皮都没抬,他又报了一声,仍未得到应答,
      于是他陷入退也不是,等也不是的两难境地。
      有些恼,正打算悄悄离开,却听石虎慢条斯理地叹着:
      “哎,墨干了——”
      抬起了目光,放下手中毛笔,对沈追招了招手:“这位百骑长,请你过来,为本王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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