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二十章 情不知所钟 ...

  •   沈追背着肯色回到了住处,博西勒始终默默地跟着,一路上,三个人谁都没说话。
      勿吉族仍在继续进行着“食猿”野宴。经历今晚的凶险,沈追心事重重,负着肯色爬下梯子时落地不稳,险些扭伤脚踝。

      博西勒同样心情沉重地跟随下来,和他一起将受了惊吓的肯色扶到了石床上,又为他倒了一杯水,细心清理了肯色脸上混着汗泥的灰迹。
      这个过程中,肯色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博西勒,带着劫后余生的复杂表情。

      “肯色…”博西勒羞涩地垂下头,一缕发丝散在额前。
      博西勒微微一笑,勾起手指,将那额发别在他耳后,柔声道:
      “让你担惊受怕了,真对不起。”
      博西勒慌乱地摇摇头,眼圈又红了红,
      “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不过,不过,我早想好了,肯色生,博西勒生,肯色死,博西勒也不独活,博西勒是族长捡回来的孩子,自小没有家,肯色就是博西勒的家…”
      “博西勒——”

      见这气氛,沈追敏锐地感到了自己的多余,便找了个借口从屋子里出去放风。
      他蹲在馒头似的屋顶上,从石头缝里拔出一棵野草,去了叶子和根须,将杆子叼在嘴里。远远地注视着方才林地的方向,那里似乎已经重新升起了篝火,隐隐可闻歌舞和敲击乐器的声响。

      “沈追哥哥——”
      那须不知何时忽然出现在房前,一只手遮着前额朝上仰视,大概是跑着来的,气息未平。
      “你在上面做什么呢?”
      沈追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一轮未盈的上弦月安宁地挂在天边,静若处子的姿态与远方的篝火形成鲜明对照,便无趣地将草棍从嘴里吐出来,冷冷说:
      “看月亮。”
      那须也抬头望了望月色,并不觉有甚奇特,就问:
      “月亮还有十多日才圆呐!”
      “知道,”沈追指着月亮,“不圆才美。”
      “不圆还美么?哥哥说话奇怪!”
      那须一边说着,一边顺着梯子爬了上来。
      沈追没有动。
      那须坐到他身旁,看着属意人的侧颜,竟自发痴,沈追问:
      “你看什么?”
      那须咽了咽口水:
      “沈追哥哥,你饿了吧?”
      沈追摸了摸了腹部,她不说还好,一说那里就真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好像是饿了。”
      那须吐了下舌头,从怀里掏出一块腌猪肉条,塞到他手里:
      “我趁阿爹不在,偷偷从家里拿的,也不知你爱是不爱…”
      沈追一扭头,与她只隔了个鼻尖距离,那须面颊一红,忽然将头靠到他肩上,动情说:
      “沈追哥哥,今晚你去抢生祭,可把我吓坏了,担心你也一起被烧死… 唔,什么死不死的,好不吉利。我的意思是,当时情况好危险,你怎么突然冲上去救肯色呢?你与他相识?”
      听她说得情深,沈追心软了下来,并没躲闪。
      “不相识…只是为了祭神就平白无故烧死个人,抱打不平罢了。”
      心里哪敢把认错人的实情说与她?不过抱打不平倒是真的。
      “嗯。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哥哥侠义心肠,武功又好,人品…也是上佳的。被你救下的肯色也很可怜,他娘一生下他就因难产死了,他爹因思念他娘亲过度,整天借酒消愁,从不管教他,因此养成了他暴躁好斗的性子。”
      “我听说他是因为偷了人家的羊又放火烧了羊圈,这才获罪被用来祭神的,此事当真么?
      “嗯。不过被偷的人家也不好,他们虐待博西勒,天天让他干很多苦力,还不给他吃饭,鞭打他,肯色与他关系最亲密,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了。”
      沈追一凛,终于明白了博西勒那总是暗含着忧郁的神情的源头了。
      思索良久,才幽幽叹道:
      “好苦命的一对…”

      那须点点头,“是啊,哪里都有苦命的人。对了哥哥,你破坏了祭典,阿爹没有重罚你么?”
      经她提醒,沈追才忽然想起容汉允诺的那三个补偿,心情大不好了,
      “罚了。给你们族放一个月羊…”
      那须抿嘴笑道:“这惩罚倒轻松,我陪着你放你就不无聊了。”
      沈追又说:“洗一个月衣服…”
      那须皱了皱眉:“洗衣服可是女孩家干的呀,没关系,我发动姐妹们帮你洗。”
      沈追苦笑道:“再打扫一个月茅房。”
      “哎?!”那须扑闪着两排又浓又密的睫毛愣了愣,扑哧一声笑了:
      “这馊主意一定不是我阿爹出的,一定是我师傅!”
      “嗯嗯,”沈追满脸黑线的应道,“就是你师傅,他对我公报私仇。”
      “哈哈哈哈”那须咯咯咯地大笑起来,“容师傅说话办事一向与众不同,你慢慢习惯就好了。”

      沈追忽然想起容汉曾提过不经常住在族里的茬,问道:
      “容师傅多久回来一次?”
      那须想了想,“大概三个月。”
      “每次回来待多久?”
      “大概半个月。”
      “那他不待在族里的时间都去哪里?”
      “这个…我可不大清楚,听阿爹说七年前我们遇上雪崩,全族人都差点葬身在雪海里,幸亏得容师傅相救,阻挡了大部分的雪霾,他是我们族的救命恩人。为了感激他,族长就让他把这里当自己的家,每隔一段时间请他回来住住,时间久了,竟过了这么多年了。哥哥问这些作甚什么?”
      沈追隐隐觉得容汉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可又无从追寻,恐怕这个秘密只有被石虎杀死的族长才最清楚。
      “没什么,既然他要做我师傅,我也想多了解他。”
      一听这话,那须来了兴致:
      “他做你师傅,你我岂不是师兄妹了?哥哥,我叫你师兄可好?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学艺了,师傅的武功可高呢!”

      沈追见她天真烂漫,心中不觉被触动,连忙收敛心神,起身板着面孔说:
      “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吧,你阿爹一定在寻你。”
      说完不等她答应,就爬下梯子,将腌猪肉条拿给肯色和博西勒充饥。
      那须无奈,又怕被爹罚,就悻悻地离开了。

      吃完了猪肉,博西勒就要先离开,沈追本想挽留他今天就在此住下,但博西勒坚持要回家,否则明天就要被打死。沈追十分不平,盘算着哪天去帮他出口恶气。
      博西勒走后,他在肯色身旁睡下,过度疲乏和惊吓让两人很快就进入梦乡,因此一夜无话。

      到第二天一早,鸡鸣三更,容汉就在外面高声叫开了:
      “徒弟——起床了!徒弟——练功了!徒弟---放羊了!”
      沈追被他吵醒,游魂似的钻出石屋,见容汉精神焕发地正在房前耍大刀,苦着脸招呼他:
      “师傅,你好早。”
      容汉正将逐月刀耍得兴致勃勃,见他出来就收势笑着打招呼:
      “呦——徒儿好早,难得你勤奋!”
      沈追哭笑不得,明明是他弄出这么大声响把人吵醒的。
      容汉正色说道:
      “赶紧梳洗打扮去,为师的带你去见心上人!”
      沈追脚下一滑,一头栽回房内。

      洗毕后,就跟着容汉来到了土牢,一路畅行无阻,每个看守都毕恭毕敬地对容汉提出的要求百分百满足,让他不得不称奇。
      “就是这间了。”
      一个看守将锁链打开,对容汉恭敬嘱咐道:
      “容师傅,不能说太久,首领吩咐了,此人要看好…”
      “得了,我有数。”容汉挥挥手,那看守识相地退了下去。
      容汉一本正经地交代沈追:
      “有旧叙旧,有情谈情,但人不可以放走,懂了吗?”
      沈追面色一红,向他啐道:
      “呸,做师傅也老不正经。”
      容汉嗔怪道:“也要有个正经的好徒儿。”
      “少说废话!”沈追将他赶远了,走进了牢房。

      石虎仍睡着,大概昨日过于疲劳,身上又受很重的伤,看起来更加瘦弱不堪。
      他抱着头,蜷缩在角落里,身上搭一条很薄的毯子,旁边的地上放着一碗没吃两口的饭食,身上仍穿着山中带血的衣衫,那情形看起来竟然甚为荒凉凄惨。

      沈追心中一紧,走过去摇了摇他:
      “还在睡吗?”
      隔了好半晌,石虎才慢慢侧过头,面容看似又憔悴了几分,待辨清来人,眼神中闪过一道光芒:
      “是…你?”
      沈追忧心忡忡地问:“是我。你觉得如何了?”
      石虎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撑得住。”说着挣扎着要起身,
      沈追连忙扶起他,靠在墙壁上。
      “你…受苦了,我会救你出去的,再忍一忍。”
      “这里很好,我倒不想出去了…”石虎淡然一笑,“若能逃,你自己逃吧。”
      “好什么?你千万别自暴自弃,别忘了,”沈追压低声音说,“你是赵国太子,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

      “呵呵呵,”石虎冷笑起来,目光在沈追脸上转了转,“赵国太子?当初要不是这个身份,你也不必被我追杀,我们也不必误入这里,赵国太子,你不恨我么?”
      沈追咬着牙齿道:
      “的确恨!你用小孩子去喂食雪猿,随意杀掉路人,这些恶行令人发指,那时恨不得杀了你…可是,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若不是你,我早丧生在雪猿腹中,你身负重伤,本来在比武时你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逃走,结果呢?你不逃。你不仅不逃,还犯傻真去放火烧人家粮仓,被关进这牢里…”
      他有些哽咽,顿了顿继续说道:
      “都说羯族心如蛇蝎,杀人如麻,我见过,你也的确如此,可是,可是,为什么数次救我?这不合道理啊,你该杀我才是?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得灭口,为什么要因为救我让自己身陷囹圄?你是白痴吗?”

      石虎怔怔瞅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太容易轻信人了…什么赵国太子?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过是石勒的一个义子,是他的堂侄子,如今的太子是弘,未来继承王位的也是弘…我不受重用,地位不高,巴望的是什么太子,可笑至极,可笑至极!”
      “你说什么?”沈追震惊道。
      石虎冷笑一声,对上他的眼睛:
      “听着,我救你不过是因为…我喜欢搜集长着白色皮毛的生物,白虎,白狐,雪鹿,雪猿之类的,而你恰巧生了一头白发,所以我不过想像搜集他们一样搜集你…我的嗜好竟然让你这般困扰。呐,现在你明白了吗?”
      他挑起一边眉毛,眼中满是倨傲和挑衅。
      沈追愕然,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