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门》杨否否

2、千里擒贼

　　千里擒贼路追到大漠才到终点。采花大盗路左倒在漫漫黄沙之中，平日里风雅的模样已尽被狼狈取代，他狠狠瞪着眼前的青年，却连呼吸都不敢急促，因为青年锋利的剑锋就在他的颈边。
　　路左发现眼前的青年并没有立刻杀了他的意思，试探着问：“你为什么追我？”路左原本以为他辱了青年的亲友，才会惹得他追缉千里仍不愿放弃，但此时青年面容平静，仿佛抓住他只是一件需要完成的小事，没有愤怒，亦不见欣喜。
　　“我是官，你是贼，这还用问么？”青年淡淡答道，手腕轻晃，只听路左一声惨呼，手筋脚筋皆被挑断。
　　路左忍痛追问：“你未着官服，不见信物，沿途没有帮手，怎么可能是官？”
　　“抓住了你，我就能进执剑门，就是江湖中的官。”青年轻描淡写地一边回应，一边将路左从黄沙中拉起，路左的脚筋已断，站立不住，他便那么半拎着路左的衣领，慢慢往来时的路走去。
　　追了一个多月，回程的路很漫长，他亦不急，缓缓行着，在黄沙中留下一道拖拽的痕迹，以及零星的血滴。

　　执剑共十二人，如有空缺才会增补，段续随师父在深山习武多年，初初下山，才入江湖，竟恰好碰上执剑空缺。他勤学苦练多年，虽不见得天分高出众人，但那份刻苦却是罕有人能比。他一路过关斩将，终于杀入最后一轮，后来一打听才知和他一起进入最后一轮的两人，一人是武林盟长老的侄子，另一人是武林盟长老所在家族的宗室子弟。
　　听得这一段段续已心凉，不过抱着试一试的心理仍旧坚持着。也算他运气好，恰在此时采花大盗路左仗着一身不俗的轻功越来越猖狂，连连作案，还有不少是名门闺秀，执剑门压力陡增，于是门主李宗石大手一挥，决定了最后一轮的考题：谁抓到路左，谁进执剑门。
　　抓捕之中两人你追我赶的一个多月走过的路程寻常时候自然要花更多时间，带着路左回到执剑门所在的衢州城时已是一个月后了，消息自是早已传回，路左刚踏入城门便有个清秀少年抱剑倚门等候，在进出城门的百姓中显得格外特别。
　　清秀少年也是一眼便认出了段续，一跃凑到近前，不看段续，先将路左一番打量。路左本是个附庸风雅之人，行的虽是令人不齿之事，却总喜欢将自己扮作翩翩佳公子，这一路多是被段续拖行，其中苦楚自不必说，多日不曾洗漱的面容也实在瞧不出一丝文士俊秀了。
　　少年一瞧之下连连掩鼻摇头，叹道：“能叫执剑都吃了瘪的人就是这模样？前几日我不在城中，怕是谣言传得太厉害。”
　　路左拳脚功夫一般，轻功却十分了得，段续也是追不上他，才会这般苦磨，终于将路左磨得体力不支，才将他擒住。段续自不会将这番话说出，只微露笑容，附和了事。
　　路左哪容人看轻，立刻驳道：“好个毛头小子，口气不小，爷爷我若是脚筋未断，保证你小子摸不到爷爷的衣角！”
　　清秀少年重重一哼，剑柄打在路左背上，疼得他半天发不出声音。段续心中微诧，这少年年纪轻轻，手法却是奇快，竟险些未能看清他出手的样子。
　　“门主叫我带你去见他，这小贼自有人接手。跟我来吧！”少年说罢上前带路，段续紧紧跟上。
　　少年应是对执剑门未能自行解决采花大盗一事不满，先是不理会段续又贬低路左的实力，现在又在人群中快速腾挪穿梭，似乎想甩掉段续。
　　段续一手还拎着路左，少年这番作为倒显得有些欺负人了。缓过劲来的路左嘿嘿一笑：“瞧瞧，你真想与这些人为伍？”
　　“难道要与你为伍？”段续冷冷道，接着便不再理会路左的挑拨，一心跟紧前头的少年。
　　段续到底处在劣势，被少年甩开了一些距离，但还没待少年将段续完全甩开，执剑门三个红色大字便在眼前了。少年的确是故意为难段续，却是磊落性子，输了便是输了，停下来后对段续的态度和缓许多。
　　“你进去之后穿过第一道门，再向左，走个几十步，便到了，门上挂着议事厅的牌匾，一望便知，我还有事，就不带你进去了。”少年说完匆匆走了。
　　段续进门后，有两人将路左押了下去，他沿着少年指的路走，没多久就来到了议事厅前，大门紧闭，四周静悄悄的，连个仆从也无。
　　段续犹豫上前，轻敲门扉，浑厚的男声从门内传出，段续推门进去。
　　议事厅并不大，里面陈设简单，有些像书房，只是在下首设了十二个座位。一名面容粗旷的中年男子坐在书案后，应该就是李宗石，他的身后是一座雕花折叠屏风，花样精致与他的粗旷之气十分不搭。
　　“段续见过门主。”段续上前见礼，他一路行来并没有人叫他解除兵器，所以他的剑此时正悬于腰后侧，正是他一伸手就可抽剑回防的位置。
　　李宗石半晌未说话，目光盯着段续的剑，表情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
　　段续有些不安，心中急转，也不知是不是带剑前来冒犯了他。好一会李宗石才缓缓道：“你配剑的样子很特别，不知师承何处？”
　　段续心中一缓：“我师父隐居山中多年，江湖上并无他的名号，想必门主并不认识他。”
　　“是吗？江湖中的确有不少奇人隐士，你师父能够教出你这么出色的徒弟，早年间在江湖中也定有名声传扬，将来有机会见一见，说不定也曾听过。”李宗石说完便转而谈起路左，问：“我执剑门多次设伏都被路左逃走，这次你是怎么抓住他的，说来听听。”
　　段续面露愧色，道：“说来有些无趣，不过是你追我赶罢了，我只是耐心足些。”段续话音刚落，隐约听见他说话时有女子的笑声响起，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
　　“哈哈……你倒有些意思。耐心是个好东西啊！”李宗石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我执剑门中执剑都是两人一起行动，一来互相扶持，二来互相监督，今后你就和顾明眉一起，她任执剑五年有余，经验丰富，你可向她多学习。”
　　“是！”段续恭敬弯身应道，直起身时面前竟站着一位身着执剑黑色制服的女子，她容色明艳，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段续立刻明白，自己之前应该不曾错听，这女子一直躲在屏风后面。
　　“你呀，顽皮！”李宗石挥挥手道：“都下去吧！”
　　段续同那女子一起走出门来，隐约也明白了这女子是谁，唤道：“顾师……”入了执剑门大家也算同门，段续的称呼并没有问题，却被顾明眉打断了。
　　“我不喜欢那么生硬的称呼，我叫你阿续，你叫我明眉吧。”顾明眉笑吟吟地望着段续，她虽美，眉宇间却流露着刚毅，不似寻常女子。
　　段续迎着她殷殷眼神，硬着头皮唤了一声：“明眉。”
　　“好阿续，真乖！”顾明眉逗弄孩子般说道，“今天小豆子竟敢避着不见我，看我改天怎么收拾他。不过不要紧啦，有阿续你在，应该不会无聊。”
　　顾明眉带段续在后院中安顿下来，院子里很安静，似乎大家都不在，顾明眉看出段续的疑惑，解释道：“他们大都出去查案子去了，就算没有出去，他们大多都在衢州另有住处，并不常住在这里。以前常住这里的只有庄锐、我和十二，庄锐家就在城中，只是他不愿回去。”
　　“十二她……”段续犹豫开口。
　　“你应该听说过，十二就是第十二执剑，她不死你也进不来。”
　　“我确实听说过，也觉得很震惊，能成为执剑武艺都是同辈人中的佼佼者，不知是谁竟能杀了她。”
　　“而且是无声无息地杀了她。”顾明眉补充了一句，竟露出一个笑容来，“大约是魔教所为吧！”
　　“没有找到凶手吗？”段续不解。
　　“徐子明和叶无心已经去查了，他们是第七和第八执剑。我住在东院，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顾明眉说着留下段续自己慢慢收拾便走了，临走前还回眸给了段续一个极魅惑的眼神。
　　段续半晌无语，顾明眉的态度让他难以捉摸，一时严肃一时又显得极不正经，他长出一口气，不再多想，收拾起屋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