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散之秘》卡罗拉

4、求凰

　　“罗拉！罗拉！”李默许只管抓住我肩膀，拼命地摇。眼里光芒越来越强，仿佛老人的精魂，自离开了百岁之体，灌注入他体内。这样一想，我心里一凉。这些年虽说阅历甚丰，但不过都是认识些或潦倒或富贵的朋友，绝无上天堂入地府的奇缘。

　　“李默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清醒吗，能说话吗？”我挣开他的手臂大叫。

　　他还是看着我，眼睛突然变得深沉，变成一潭深水。“罗拉，如果现在有琴在身边，我一定弹一曲给你听。”

　　李默许神经错乱？这个时候弹琴，又难道老人真的附体，将《广陵散》新谱尽数传他？

　　“罗拉，别乱想，听我说。”

　　“请说。另，请挑些简单易明的话来说。”我双手交叉抱胸，一副等待“尽诉心中情”的姿态。

　　“司马相如当年追求美丽的文君小姐，弹的是一阕《凤求凰》。如果现在有琴在手，罗拉，我也想对你弹一首《凤求凰》。”

　　此语一出，更匪夷所思。难道老人临终嘱托李公子的要事，竟然是代自己弹一首追女孩儿的古曲？荒唐。真荒唐。清清翠竹在门外，朗朗阳光无限，屋内却给这遭遇大变、神经兮兮的李公子弄得气氛诡异。

　　“不是老人的遗言。这是我自己的话。罗拉，如果这个秘密真的让我来破解，如果真的找到嵇康先生还活着的后人，那我这辈子也不枉过了，剩下唯一的心愿，就是把你留在我身边，每天喝到你泡的咖啡，为此我愿意每天给你弹琴，不会象其他人那样，让你伤心流泪。”李默许一字一顿，我终于明白过来。

　　嵇康的后人还在！我被这句话震慑得毛发悚然。金庸先生曾在《笑傲江湖》里写曲洋他们掘古墓，盗曲谱，这当然是作家式的异想天开。如果嵇康的后人还在，那真正的广陵琴谱，岂不真有可能找得出来？中国的古曲史，会因此改写。连带一大批奇珍的古琴古书，价值也从此不同。海外买家可能会下更大的筹码，追寻这些古代中国的奇珍异宝。

　　至于李默许其他的话，我一时却没反应过来。李默许喃喃自语，“罗拉，如果让我找得到真正的古谱，我从此变卖家产，象令狐冲那样过日子，但是我必须让你做任盈盈。真正的笑傲江湖，多好，罗拉，你说有多好……”

　　我摇着他的肩膀，直至他醒悟过来。原来我在香港回归前夕一直旅居香港挽留移民温埠的周安然，他是知道的；张君走后我心痛难平，在香港茫然淹留不知所以，他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如姐做线人暗中告诉他的话，那他又花多少心思默默照顾我看护我而不让我察觉呢？

　　李默许一直喜欢我，我是知道的，可是他竟然在知道如此重大秘密之际，第一件事就是憧憬在功成后与我携手身退，其情之深，却又出我意料之外。

　　“李默许，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情，你是知道的……”我低下头，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骆氏一干人等，在老人弥留之时，已尽数退到门外，此刻亦无探头张望，都是大体之人，我俩一沉默，四处顿时静悄悄。屋外的野风声音变得无比清晰，吹过竹林里，宛如歌乐一样，婉转动人。一时之间，我们俩都听痴了。

　　“罗拉，答应我，找到嵇氏后人之后，不要再拒绝我。”他终于打破沉默。

　　“李默许，你也答应我，找到嵇氏后人之前，不要再强求我。”我叹气。

　　“好的，罗拉。”他终于放弃，收起眼里的温柔，顿时又换成雀跃万分。“知道吗，刚才老人跟我说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神奇的经历！”

　　我马上精神一震，从小儿女私情中摆脱过来。“那是什么？”

　　“跟我来！”李默许向老人遗体深深鞠躬，转过身拉着我的手便跳上骆先生准备好的吉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