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南我北》安之w

3、陌上人如玉

　　晕头晕脑地穿过了拥挤喧闹的人群，安鹿白总算被急急吼吼的助理拎到了陈之桥面前。
　　楚心点名要求鹿白陪读陈之桥剧本，毕竟是从没拍过古装戏的小鲜肉，又是如此大制作大篇幅的正剧，演技和对剧本的理解，对于陈之桥都是巨大的挑战。
　　安鹿白曾经问过导演为什么让陈之桥这种新秀去接这么一个复杂的角色，导演给出的答复是，“楚心说，这个角色陈之桥绝对能驾驭，形象性格很适合。”
　　安鹿白有搜过写真图，阳光清秀，足够亲切和难忘。
　　她对陈之桥是有一份期待的，也有一份好奇，到底真人如何，可以演下她心里独一无二的“宋均南”。
　　走进化妆间的时候陈之桥在弄头套，外景海报的戏服已经换好。阳光顺着化妆间的窗户筛进来，溅在那一袭白衣之上。侧脸柔和，没有宋均南一样棱角分明又妖冶无比的轮廓，但是光滑的侧脸弧度真真有几分谪仙的气质。
　　“陈先生，小鹿编剧来了。”
　　陈之桥闻言便迅速放下了手里的手机，示意化妆师停手之后，转向弯身，自然又不失谦逊地和她打了招呼。
　　他抬眼的时候安鹿白有些惊讶，这男孩的容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和迷人，单看五官当真找不到值得夸赞的点，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有着过目不忘的致命魅力。
　　如果说娱乐圈很多男星圈粉是因为或惊艳或潇洒或深刻或沧桑沉郁，那么陈之桥，则是因为心动。他长得如同深山谷里一只幽兰，不如百花恣意顾盼神飞，但是那花瓣干净透彻，沾着的晨露簇簇滚落，打湿人心。
　　楚心果然不可能看错人，这样的少年，是担得起《陌上》的男主的。
　　“小鹿编剧，要不要一起去拍外景海报？也好指导一下我对角色的诠释。”陈之桥拿起准备好的面纱，细细地自己蒙在脸上，抚平褶皱，笑，“毕竟玄止这个角色真的太美好又太复杂了，挺怕自己演不到位辜负了好剧本的。”
　　鹿白笑了笑：“你肯演这个角色我很荣幸的。”
　　陈之桥弯弯眼：“叫我之桥就好。”
　　“嗯，以后叫我小鹿就行。”
　　出乎意料的亲近。

　　白衣白纱，黑发墨瞳。化妆师用眉笔点上去的一滴泪痣，恰到好处地衬托着那双眼里的深邃星光。面前一把古琴，身后幽幽竹林。安鹿白站在一旁暗自观察着陈之桥摆造型，安静沉稳，倒是比一般新人强出许多倍。
　　“你假装弹琴，然后看远方，眼神要到位，温柔忧伤的感觉，然后表情保持冷漠。”导演不断调整着陈之桥的姿势和表情，“手悬空太虚假了，你可以拨弄几下。”
　　“泠——”
　　“不是吧？！”落落一口奶茶呛在了喉咙口，“我的天陈之桥居然还会弹古琴？！我的天琴替我是不是可以联系退了？”
　　安鹿白配合地狠狠吸了一嘴珍珠，目瞪口呆。
　　高山流水，阳春白雪。山间瀑布飞流直下，仙鹤盘旋，呦鸣回声。音色温柔无波，深深听下去却涌现出无边的杀气，叫人后背发凉。
　　在陈之桥的第一个音响起之后，周遭就陷入了无边的死寂中，纵使阅人无数的导演也不由瞠目结舌。
　　陈之桥慢悠悠抬手，一脸真诚地望向被珍珠卡了一脖子的安鹿白：“小鹿你看，玄止的《凤凰破》用这个曲子怎么样？我刚才自己现编的。”
　　“……”
　　安鹿白倒吸了一口凉气。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之后“陈之桥片场弹琴”的热搜很快占据微博第一，苏音的疯狂微信发到安鹿白一度以为自己手机瘫痪。好不容易拍完剧照讲完第二天要拍的戏份赶到说好的咖啡馆，安鹿白看到的就是已经几乎要爆炸的苏音。
　　“你有录音嘛有录音吗有录音吗？？？？那个网上传的没有拍全啊啊啊啊啊啊！”
　　“……”
　　安鹿白好容易安抚下激动地苏音，端起咖啡就开始咬吸管。咬了半天，终于想出一句适当的措辞。
　　“陈之桥真是一个惊喜。表示我瞬间也被圈粉了。”
　　“哦哟？不容易啊，除了……之外你居然还能被圈粉。”苏音咬了一大口松饼，故意模糊过去那个名字，“你今天和他读剧本，感觉如何？”
　　“能不能收敛一下你的嘴角？你笑得真的很猥琐诶。”
　　“嘿嘿嘿说嘛说嘛。”
　　“他……”
　　真的是一个很容易就熟悉的人，会弹琴，声音好听，对剧本也很认真，开着幽默而得体的玩笑。出口成章，人物分析理智而客观，对待自己的服饰甚至手势礼仪一丝不苟。但也不刻板，有着青春的温暖阳光的气息。
　　“总之就是很好啦……”
　　唔，还猝不及防地要了自己微信。
　　“这样可以及时请教一些问题，”他笑眯眯地发来好友申请，“说实话压力很大的，毕竟大家对这个角色的期待都是南哥的高度。”
　　“我会演好陈之桥版的玄止的。”

　　身后突然一阵骚动，安鹿白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手指不由僵了僵，一口咖啡含在嘴里，苦到发涩。
　　柜台前有个清丽的身影在跟服务员低声说着什么，帽檐压低看不清脸，但那习惯性的嘟嘴和甩袖子还是让安鹿白一瞬间就反应出了她是谁。
　　鞠心怡，宋均南新“疑似恋情”的女主角，上一届金马奖最佳女配角获得者。
　　而她身边那个高挑的黑口罩黑帽子黑衣黑裤包裹的身影，不是宋均南又是谁。
　　“探班？”安鹿白呼了口气，转头看着同样发现了异常的苏音，虽然是问句，却是陈述句的语气。嘴角自然地就翘起来，弧度嘲讽。
　　“《瞳人语》女主角。因为临时换角太突然，又有‘内部人士’说是宋均南点名要换的，所以恋情就出来了。”
　　“是么？”
　　“她现在红是红了，但是被黑的超惨。宋均南的粉丝大江南北，女友粉唯粉自然不会放过她，你当年不也是……”
　　话题再一次戛然而止，苏音咬着唇，不知道要不要说下去。
　　安鹿白垂下了眼帘，在苏音准备尴尬地换话题之前，突然就应了声。“是啊，当初不小心被撞见在他家，第二天就被经纪人协议挂上了私生饭的名头。”
　　音调最后不受控制地有些高，惹得柜台前的人摹地就看了过来。
　　宋均南的眼神灼灼烫人，安鹿白再也待不下去，拉着苏音落荒而逃。

　　那一天她被几个同学灌得摇摇晃晃，宋均南全副武装地去接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抱进卧房之后就莫名抵触那严严实实的窗帘和阴暗，于是脑袋一热就猛地扑向了推拉门，窜上了阳台。
　　直到某处刺眼的快门闪光灯如耳光一般打醒了她。她呆立在那里，然后小偷一样抱头鼠窜，来不及和浴室里的宋均南说什么，慌忙离开。
　　第二天清酒就给她打了电话，强逼着她看了一直不敢点开的微博之后，甩给她一句话。
　　“这事情用私生饭解决，我也通融了你的同学，把你那天穿的衣服都忘掉吧。还有，宋均南给你披的外套，扔掉就可以了。”
　　一个星期之后这件“私生饭闯进著名男性家中拿走私人衣物引发明星住宅安全思考”的风波终于过去，而她也终于可以接起一个星期以来那鲜红的一百多个未接来电。一直沉默的她，终于在听到那端轻轻的叹息之后，眼泪汹涌。
　　事情过去了，可清酒的话尖锐而现实，刺入骨髓。
　　“均南现在的情况你知道，你的情况你也知道，你现在，见不得光的。”
　　他太耀眼，她和他，隔着茫茫人海，她跨不过。

　　送走苏音，亦步亦趋地挪回宾馆，手机就叮得一响。
　　陈之桥？
　　“鹿白今天休息了没？我今天收工啦，还有两场夜场戏，都是打戏诶。”
　　“说实话编剧大人，这个角色真的好难演啊。一方面全面开挂，另一方面又情感丰富软肋鲜明。”
　　……
　　“我可不可以形容一下我对这个角色的感受？在第一天开拍之后。”
　　“嗯？”安鹿白终于找到机会插进去了一句话。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哇……”
　　“我这算不算夸我自己？哈哈哈哈哈……”
　　安鹿白满脸黑线地看着屏幕上捂着肚子大笑的长草颜团子，阴霾了一天的眼睛终于无声地笑起来。

　　约好了帮他说夜戏对剧本，鹿白洗了个澡，换上裙子披上外套就准备出门。头发还没有完全干透，有些湿的碎发黏在脖颈，透露着慵懒。
　　电梯从一楼缓缓上升，鹿白数着红色的数字，抓紧这一切闲暇时间发呆。
　　“叮——”
　　回神，抬头，然后步子就迈不出去了。
　　宋均南一身白衬衫站在她面前，眼神透过缓缓打开的电梯门，把她再一次牢牢套住。
　　安鹿白有些尴尬地捏了捏衣角，喉咙里含含糊糊了半天，还是选择了打招呼。“宋先生晚上好。”
　　对面很不给面子地没有回应。电梯门静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乘客，便要再一次合上。
　　他为什么不下来？
　　站着干嘛？他不是从下面上来的嘛？
　　算了算了等下一个吧……
　　还没等她演完自己复杂的内心os，宋均南伸出了手抵住快要关起的门，身子一侧，然后自然地扶住了安鹿白的肩膀，把她推了进去。
　　安鹿白脑子轰一声巨响，被他碰过的那一块格外滚烫。
　　在电梯终于要关上门的瞬间，宋均南突然就叫她。
　　“鹿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你解释，但是，她不是我女朋友。”
　　电梯废飞速地下降，隔开了他话语的余音，她只觉得自己脚底发虚，有些晕。
　　急急地想要扎进门外夜色里清醒一下，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
　　“唔你没有删我。”
　　“外面下雨了，你没有带伞，记得向服务生借伞。”
　　“嗯，还有，鹿白，好久不见。”
　　安鹿白怔怔看着窗外的瓢泼，内心由衷地升起一股复杂的酸涩。
　　果然女生心伤堵塞的时候永远会下雨，电视剧果然都来源于生活啊，安鹿白十分胸闷地想。
　　虽然警告了无数次自己不能再踏进去，但她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乖巧地解了锁，点开那个恍如隔世的聊天界面，乖巧地回复:“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