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西楼主

50、寻药

　　楚灵眼见着一人从侧翻的马车厢里翻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被一株矮木挡住。她撕心裂肺大喊一声等不及车停稳就跳下去，脚底一阵刺痛，此时也顾不上，拔脚就往前跑。
　　“小姐！鞋！” 白薇跟着她也跳下，手里拎着鞋递过去。
　　楚灵接过鞋胡乱套上，跑近一看，从车里掉出来的是半夏，夫人和沉香还在车里。
　　推开车厢门探头往里看，只看了一眼，她一把捂住嘴，眼泪就哗哗得流下来了。
　　夫人和沉香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不知生死。沉香背靠着车厢壁，头偏向一边，夫人压在沉香身上，额间有伤，鲜血汩汩得流。
　　楚灵一边哭一边试图钻进车厢。
　　“小姐，等一等，让我先把车扶正。” 一只手臂伸过来拦住她。
　　泪眼朦胧中楚灵认出来这是刚才拔刀刺死奔马的那名将军府侍卫。
　　她让到一边，“刚才，谢谢你，多亏你拦住了马。怎么称呼你？”
　　“在下赵毅。”
　　此刻所有随从侍卫都围了过来，大家见出了这等大事，都吓得不知任何是好。赵毅招呼了几个人砍断马辔，把倾倒的车厢从地上扶了起来。
　　车一扶正楚灵赶紧跳上车钻了进去，颤巍巍的手指在夫人的左手腕上一搭。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娘亲还活着！楚灵一把搂住夫人的头，欢喜得大哭起来。
　　外面众人听她这么哭心里一沉，都想着，完了，夫人定是遇难了。这下一尸两命，等将军回来怎么交代。
　　正在不知所措之时，楚灵钻了出来。
　　“白薇，你帮我把这车上所有垫褥都搬到那边车上。赵侍卫，我娘昏过去了，你来帮忙把我娘抱过去，动作轻一点。我们现在马上回府！”
　　她随口又对另两名随从说，“你们俩把半夏和沉香也抱到那边车上。王管家，你赶紧先回去，把风陵府最好的大夫请进府里等着。”
　　众人一听夫人只是昏过去，不是遇难了，顿时都松了口气。听楚灵安排得清清楚楚，便也镇定下来，各自照着她说得去做。除了王管家带着个随从快马加鞭往府里赶，别人则一起护送着马车往回走。
　　赵毅拉过一名侍卫，“张郁，等下你留下查看一下，为何这匹枣骝马突然惊了。”
　　张郁心领神会，“你也觉得今天这事有蹊跷？”
　　赵毅轻叹一声，“不好说。不过，咱们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才过了半日，马怎么会突然惊了。这匹马最是温顺，不然也不会拨给夫人专用。将军派了咱们护卫夫人，出了这么大的事，将军回来问起，总要给将军一个交代。”
　　张郁肃然，“你说得没错，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缘故。你放心回府，我留下来好好检查一下。”
　　。。。。。。。。。。。。。。。。。。。
　　王管家在将军府门口等得望眼欲穿了，载着夫人的马车才缓缓驶过来。不是车夫不想赶快，实在是没法快。
　　半夏和沉香没过多久就醒了，她们俩一个伤到了腿，一个伤了腰，都是皮外伤，楚灵给她们把了脉，没什么大事。
　　可是夫人却一直没醒过来。
　　据沉香说在马车失控之时夫人的前额曾经重重得撞在车厢内侧，然后就昏过去了。她额前的血渍看着吓人，不过楚灵替她擦干净后发现只是一道小伤口。这样看夫人醒不过来应该是头颅的内伤了。
　　楚灵正在心急如焚之时，白薇轻轻推推她，颤抖着说，“小姐，你看。。。” 边说边掀起夫人的外裙，内里一条浅色衬裙上部大片猩红的血迹。
　　楚灵有些茫然得看着白薇，“哪来的血？”
　　“小姐，你忘了，夫人已经六个月的身子了。” 白薇一脸忧色，楚灵显然有点吓傻了。
　　经她这么一说，楚灵猛地想起来，娘亲肚子里还有宝宝。赶紧抓过夫人的手腕，脉象杂乱，她还是个姑娘，以前没怎么把过孕脉，一时难以分辨，可是流了这么多血，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楚灵只觉得浑身无力，身子软软得靠在白薇身上，眼泪止不住得滚落，不过片刻之间，祸从天降。
　　“小姐你别急，回到府里让大夫仔细瞧瞧，夫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白薇轻轻搂着她，用衣袖替她抹干眼泪，“夫人不能受颠簸，我和车夫说，让他不要太快了。”
　　王管家办事极为得力，一副软架早已经备好，夫人的马车到府门口刚停稳，两个健壮有力的仆妇就跳上车，小心翼翼得把夫人搬上软架抬起就走，白薇扶着楚灵跟在后面飞奔进夫人卧房，放下帐子招呼两位大夫进来把脉，真是一分钟都没耽搁。
　　两位大夫都是风陵府的名医，其中一位许神医还是夫人的熟识，两人经常一起讨论医理。
　　这两位神医依次把完脉，互看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如今将军府里只有楚灵和墨青两个主人，墨青虽然是男子，但他年纪还小，凡事只有楚灵出面。
　　看着神医紧皱的眉头，楚灵只觉两腿发软，一手撑着桌子，勉强站稳。
　　“两位神医，我娘亲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样的情况？还请明言。”
　　许神医和将军府比较熟，先开了口，“我先说吧，如有遗漏，刘兄再补充。夫人眼下除了昏迷，倒是没有别的症状，胎像也还稳，小姐不用太担心。眼下当务之急是让夫人尽快醒过来。
　　听说夫人头部曾经撞在疾驰的马车上，虽然外面看不出有什么伤痕，但头颅内部若有瘀血肿块积压，就会昏迷不醒。听说小姐也是学医之人，不知可曾听说过离魂症？“
　　楚灵突然记起，的确曾在一本书里看过离魂症一说，点点头回答，“汉代张仲景的金匮要略里提过。他还说可用针刺百会穴之法治疗离魂症。“
　　许神医暗自佩服，“小姐博学，历代医书中都说离魂症无药可治，患者不知饥渴不感外应也不进饮食，终日昏迷，除了一息未绝之外与死人无异，所以又称活死人症。极少有医书涉及如何医治离魂症，唯有张仲景的金匮要略里提过一句，可用针刺百会，人中，十宣放血，然后再针刺涌泉穴。如此针灸，可使颅内瘀血随着鼻血流出。只要瘀血可散，病人就能醒过来。“
　　楚灵大喜，对着许神医深深一福，“既然针灸可治，就请神医马上为我娘施针。”
　　许神医苦笑一下，“小姐听我说，如果真有这么简单，我们二人也不会发愁了。针灸之法虽然见效快把握大，但也极为伤身。夫人已有六个月的身孕，此时针灸放血，只怕会伤了胎气，难保母子平安。何况，就算以夫人为重，胎儿为轻，一旦胎儿有什么意外，以夫人此时的情况也是万难娩出，最后只怕母子俱殒。小姐，在下觉得此法要慎用。刘兄，你的意见如何？”
　　刘大夫点点头，“在下也是这么看。若是夫人无有身孕，那自然马上施针放血。但是在此时这种情况施针，我等二人都没有把握。小姐应该能明白此中风险。“
　　楚灵心思灵透，转念一想，“既然针灸放血风险大，那可否口服汤药化淤？”
　　两人一起点头，“当然可以，但颅中血块位置特殊，普通活血化淤的药到不了那里，猛药又怕伤了胎儿，这实在是两难。”
　　楚灵一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泪夺眶而出，“我知道此事不易，但如今这样，总要想办法救我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两位世伯都是医术精湛，长于岐黄的名医，一定能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我爹爹此时不在，我替我爹爹求求世伯了。“说完就要跪下。
　　许神医赶紧拦住她，“小姐别急，此事虽难，但也不是绝路。金匮要略中除了针灸之术，也提过一个药方可治颅内出血，只是原方中用了一味药引，地龙。地龙性猛，需用温和的药引来替代，就是这药引难寻。”
　　楚灵瞪大眼睛，“什么药引？神医请说，尽将军府全府之力，一定能找到。”
　　“药引就是雪莲花。”
　　楚灵以为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药引，听说是雪莲花，不禁一愣，“雪莲花虽然在建康是难得一见的灵药，但它原产域外，在风陵府应该不算什么稀罕物，多找几个药铺总能寻到吧。”
　　“小姐说得没错，可是药铺中备的都是晒干的雪莲，夫人所需的药引必须是新鲜的雪莲，而且只能用雪莲的花蕊或花萼，否则药效难以到达颅内。唉，若是再过两个月，就算新鲜雪莲也不算什么难事，可是此时才只秋末，雪莲要等雪后才到花期，就算在高山上找到植株，没下雪也不会开花的。”
　　楚灵从未听过这等说法，一定要新鲜的雪莲花蕊花萼，不能用晒干的。将军府在本地就算是权倾一方，也不能让雪中绽放的雪莲提前开花啊。
　　她呆呆得望着窗外，许神医和刘神医也知道此事为难，三人各自思索，全都沉默下来。
　　楚灵心里转过好几个念头，想了几个办法，终于下了决心。
　　“请两位神医留在府中照顾我娘，我去山上采雪莲。”
　　许神医一怔，“现在才是秋末，哪里都没有下雪，小姐准备往哪里去采？”
　　“风陵府里没下雪，不等于山上没有。前几天气温骤降，我想高山上一定已经降雪了。我会找药农带路，去山顶雪线以上找雪莲。”
　　许神医暗想此事不妥，不要雪莲没采到她再有什么闪失就不好了。可是除了此法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犹豫再三也不知该不该拦住她。
　　刘神医突然说，“其实，也不是一定要雪莲花，也有别的药引可以替代。”
　　楚灵猛地睁大眼睛，“刘神医此话当真？什么药引可以代替雪莲？”
　　许神医显然也很惊讶，“当真？”
　　刘神医看着他们，苦笑一下，“只是这药引说起来也不比雪莲易寻。不知二位有没有听说过晚樱草？”
　　他俩都摇摇头。
　　“晚樱草产自西北荒漠，其貌不扬，叶片狭长，植株不过一尺有余，只在晚上开花，花瓣浅黄色，此草的叶片和花瓣都是良药，性温消肿，祛瘀活血却有奇效。”
　　“如此良药，又是产自本地，为何我从未听说过？也不见有人开出方子？”
　　刘神医叹口气，“这晚樱草虽然活血化淤有奇效，但实在太难寻了。其一，它只生长在西北有限的几片荒漠。其二，它只在晚上开花，天色一亮就凋谢，必须赶在花谢前摘下。其三，也是最最关键的一点，这草只有新鲜摘下三日内可用，三日过后药效全无，同杂草无异。你们想，有活血化淤之效的药也多，这草又难采，又难制，谁要去寻它。今天若不是夫人情况特殊，咱们走投无路，我也想不到这晚樱草的。”
　　楚灵从未听说过这等奇花异草，听得怔住了，“那刘神医可知风陵府附近哪里可以寻到此草？”
　　“只有在魔鬼城附近有人见过。极其偶尔有马帮驼队路过魔鬼城，若是见到晚樱草会采一些，带到风陵府来卖给药铺。只是这草三日后就失效，药铺也不肯出高价。我有一次在药铺见到过，问了那人，他说就在魔鬼城采得。”
　　“我这就去魔鬼城采药。” 楚灵毫不犹豫，当机立断，“我听爹爹说过，这里前往魔鬼城，快马一日可到，我现在就走，最多三日一定回来。在此期间还请两位神医照顾好我娘。”
　　“小姐，还是让别人去吧，你人生地不熟，太危险了。” 白薇听她要亲自去采药，大吃一惊。
　　许刘两位大夫也觉得不妥。“小姐不必亲自去采药，还是请府上的侍卫去一趟吧。他们更熟悉地形。”
　　楚灵不肯，“侍卫可能比我熟悉地形，但是他们不识药理，更不认识晚樱草。若是采错了回来，还要再去一次，岂不耽误病情。”
　　“小姐，你也不认识晚樱草啊。” 白薇急道。
　　楚灵转向刘大夫，“刘神医，这里只有你见过晚樱草，能不能请你画张图给我？”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画。不过小姐，晚樱草只有晚上才会开花。据说魔鬼城一到晚上鬼哭狼嚎，现在又是深秋，夜里极冷，你自己当心。”
　　“我知道。”楚灵点头，“还请两位千万照顾好我娘，等我回来。”
　　两位大夫齐声道，“那是当然，请小姐放心。”
　　白薇知道她一向主意极大，也不敢再劝，赶紧回房准备行装，准备和她一起去。
　　楚灵此时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奔出去，“王管家，请把赵毅侍卫叫进来，我有话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