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安红豆》西楼主

45、亲事 （一）

　　晨曦透过窗棱上糊着的绢布照进来，在卧室的青砖地上撒下一块块浅黄的光斑。一团团细尘在空中的光柱里上下起伏飞舞。窗外檐下，鸟鸣声唧唧啾啾，婉转相和，如同明珠落玉盘，说不出得好听。
　　楚灵躺在宽大的黄杨木雕花大床上，看着窗外的晨光，静静地发呆，好像还没从梦里醒来一样，懵懵懂懂。已经回到风陵府七天了，楚灵还是没有重新习惯将军府小姐的生活，也许，从浸入污浊冰冷的汾水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安逸恬静的生活了。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双脚踏进房间，回身关上门，蹑手蹑脚朝着床边走过来。
　　楚灵没有吭声，知道这个时候进她卧房的，只能是白薇。大床的纱帐卷起挂在两侧的银勾上，自从这次回来她就有了这个习惯，不让放下床帐，好像睡梦中也要观察四面八方，随时准备跳起来夺门而出似的。
　　白薇走到床边，偏头去看她是不是还睡着，不曾想正对上楚灵怔怔的双眼，直愣愣得看着她，把白薇吓了一跳。
　　“小姐，你醒了怎么也不吭一声。” 白薇笑着嗔了一句。
　　见楚灵没回答，白薇又问，“要起来吗？”
　　还是没回答，她仔细看了看楚灵，小心翼翼得说，“起来也没什么事，要么你再睡一会吧。”
　　“睡不着，还是起来吧。” 楚灵低声回她，边说边从床上坐起来。
　　白薇蹲下给她穿上绣鞋，然后去衣箱里给她翻找衣服。
　　“穿这身绿色的衫子好不好？这件厚实些，外面再罩个斗篷，等给将军和夫人请了安，我陪你在院子里走走。”
　　楚灵不置可否，对着铜镜默默得梳着一头长发。白薇走过来接过木梳，“我来吧。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昨晚娘说让我吃完早饭就过去。她有话跟我说。“
　　白薇熟练得给她挽了个垂鬟分肖髻，又端详了一下，插上一根玉簪，才笑着说，“还记得那些年在建康将军府的时候，每到逢十的日子，夫人就叫你过去考你医术，每次你都紧张得要命，生怕考不过就不准用午膳。这会儿可不用再考了吧。“
　　楚灵虽然心事重重，听她说到这里也忍不住笑了笑，“是啊，这会儿可不用考了。”
　　“我还记得那次夫人叫你去，跟你说他们要来风陵府的的事，回来你就哭了，说舍不得离开爹娘。” 白薇感慨了一句，“那天也是我给你梳的头，我记得清清楚楚，梳的双丫髻。”
　　白薇抿着嘴对着镜子里的楚灵笑，“时间过得真快，这一下子都三年多了。我的灵儿小姐，如今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一下子就三年多了，三年前的自己心心念念要快点长大，到了及笄以后就可以对他说出她满腔的爱慕。可是如今这一切，怕是当初怎么也想不到的。楚灵对着镜中的自己苦笑一下。
　　白薇见她这些天始终郁郁寡欢，知道她一定受了不少委屈才从吉达手上逃出来，心里歉疚，不知该说点什么宽慰她，也沉默下来，手中在妆盒里翻找，拿出一副明珠耳铛。
　　楚灵接过耳铛，对她笑笑，“我自己来戴，你去给我把洗脸水端来吧。”

　　洗漱完，吃完早膳，楚灵出了门要去夫人院里。其实她的小院就紧挨着夫人的正院，出门右转走几步就到。但是楚灵却没有这么走，反而左转沿着院墙朝北边慢慢走去。白薇跟着她，有点诧异，却也没问，反正在自己府中，她要散散步就随她去吧。
　　楚灵漫无目的得慢慢走着，风陵府的这个家比建康城里的将军府小多了，几个院落紧凑得挤在一起，倒是留出一大片练武场和不大不小的一个花园。
　　楚灵突然想到什么，快步朝着府内最深处的花园走去。
　　这个季节花园里没什么别的花，只有几丛傲霜斗雪的菊花开得正艳。楚灵显然并不是来赏花的，她顺着石径一直往前走，白薇紧紧在后面跟着，直到花园正中心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楚灵才猛地住了脚，出神得看着前方。
　　白薇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那是一副普普通通的秋千架。
　　“小姐，你想晃秋千吗？”
　　也不回答她，白薇朝四面看看，一个人也没有。她走过去摇了摇秋千的木柱，还挺扎实的。
　　“要坐吗？来，我推你。”
　　楚灵本来只是呆呆得望着那秋千架，神色凄楚，听到白薇这么问，突然间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两肩微微颤抖，泪水喷涌而出，在脸上纵横交错，偏偏又没有哭出声，只是这么无声饮泣，越发看着可怜。
　　白薇很少见她这么伤心，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楚灵一边哭一边摇头，白薇有些急了，赶紧扶她走到一边。将军府的花园很小，也没个凉亭可以坐下，白薇无奈把她拉到一棵木槿树下，掏出帕子递给她，“想起什么了？怎么突然伤心成这样。快擦擦眼泪，当心眼睛肿了，等一下夫人问起来不好回答。”
　　楚灵正哭得痛快，听她提起母亲，猛地一下子收住了眼泪，这是她的秘密，万万不可让母亲知道。她这眼泪收得急了些，不留神吃了口冷风进去，一下子又咳了起来。
　　她捂着嘴咳得噎了气，又要拭泪，看得白薇心疼无比，却只能看着她咳，手上连杯热水也没有，把她斗篷的帽兜拉起来戴上，侧身替她挡着风，“外面风大，回去吧。回去喝口水再去见夫人。”
　　楚灵摆摆手，又咳了几声才顺过气，勉强说，“不用回房了，我没事，走吧。”

　　白薇扶着她缓缓往回走，刚走出花园，前方几步外左侧的槐树下站着一人，背着手，静静得看着她们。
　　一见到这个身影，楚灵觉得自己不争气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拼命忍着，走过去和白薇一起行了个礼。
　　太子转头看看白薇，温言道，“我和楚灵说几句话，你先到前面去等着吧。”
　　白薇知道她的心事，可太子的话也不敢不从，瞟了楚灵一眼，“殿下，外面风大。”
　　“我知道，不会太久的。”
　　白薇不敢再说，默默走出十几步以外，背对着他们。

　　长笑看着楚灵，她还是低着头，脖颈纤秀细长，耳廓细致小巧柔嫩，几乎可以看到浅蓝色的脉络，耳垂上挂着个小小的明珠耳铛。
　　“地上有宝贝吗？要这么盯着看？”
　　听他这么说，楚灵才不那么情愿得缓缓抬起头。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盯着他的下巴，“殿下找我有事吗？”
　　长笑微微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有一点诧异，“怎么哭了？”
　　楚灵勉强笑笑，“没有的事，有什么好哭的。刚才不当心喝了口风，咳了几下。”
　　长笑没再追问，轻叹一声，“我都听唐校尉说了。这次，让你受苦了。”
　　楚灵没回答，长笑接着又说，“自从那天在洛阳你不告而别，我就想对你说，可是一直没机会。楚灵，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会尽力去救白薇？你信不过我，才要自己去救她。”
　　“不是的，我没有不信你。” 楚灵不肯承认。
　　“你不要不承认，我知道。对你来说，她和你情同姐妹，但对我来说，她只是将军府上服侍你的一个侍女，你信不过我也是正常。不过，既然我答应了你，我就一定会去救她。楚灵，你为什么不肯等一等呢。”
　　楚灵沉默了片刻，“我怕掳去她的人发现她不是我，一怒之下伤了白薇，甚至杀了她。殿下，白薇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我一定要马上把她救出来，我不能失去她。”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对许多人来说，也是最重要的人，他们也不能失去你呢？”
　　楚灵没想到他这么说，愣住了。
　　“你孤身一人冲出驿站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有什么不测，夫人和将军怎么办？你母亲，她还怀着有身孕，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对她会是什么样的打击？所有关心你的人，你的亲人，朋友，浦里村的顾神医，丹青和墨青，远在建康的长安，他们会怎样痛苦和伤心？”
　　长笑的声音沉闷而无奈，“还有我，皇后让你和我同行，我却没能护你周全，我拿什么去见将军和夫人，皇后还有长安？”
　　楚灵此时才意识到她真的让长笑为难了，“对不起，我当时没想到这些，” 楚灵低声说，“的确是我考虑不周，让殿下为难了。”
　　“我不是要怪你，让我为难和你的平安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长笑微微摇头，“楚灵，我知道你很勇敢，更加聪明智慧，你觉得你自己可以承担很多责任，但是，我想告诉你，你真的不用这么做。有的责任，不是你应该承担的。保护好你自己，认识到你对我们的重要，不要让你自己陷入险境受到伤害，这才是你的责任。你能答应我从此以后承担这个责任吗？“
　　长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楚灵听得呆住了，“殿下，对不起，我那时真的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白薇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她。”
　　“你不能失去她，我们就能失去你吗？如果唐校尉没有及时赶到，又拼死救你回来，你此时已经不知被带到了何处，那时我们怎么办？”
　　“可是，如果我没去换回白薇，她也许已经遭遇不测了。”
　　长笑长叹一声，“楚灵，如果吉达对你并无歹意，真的只是要做交易，他何必伤了你的侍女来击怒你。如果，他真的不怀好意，你和白薇，我宁可你是平安的那人。你觉得你换了白薇回来，她就能安然无恙了吗？就能心安理得当作无事一样了吗？你没看见这一路上她有多煎熬，每一天都在担心你，都怕听到你不测的消息。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敢说，她一定会比被吉达杀了更痛苦。楚灵，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她应该承担的责任。你的责任和白薇的责任是不一样的。不要把她的责任扛到你的肩上，那不是为了她好。“
　　长笑这话初听起来很是无情，可是细细一想，楚灵突然一阵后怕。
　　当时她真的是凭着一腔血勇，一心要救白薇回来。她想着自己已经失去了太子殿下，若是再没有白薇的陪伴，将来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却没有替白薇想过，如果自己有什么意外，就算父母亲和太子殿下不责怪她，她又怎么能原谅自己，如果只能终日活在愧疚自责里，那真的不如耐心等待，等殿下派陈展去把她救出来。
　　“殿下，你说得对，是我太过急躁，只想着自己的感受，没有考虑周全。” 楚灵看了一眼长笑，垂下眼睛，郑重得对他行了个礼，“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我答应你，以后遇事一定多方考量，不会再冲动逞强。”
　　长笑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想通了，倒是有些意外，“你明白就好。以后做什么事都要记住，你并不只是你自己，你很重要，你的安危，关系到很多人的幸福，一定要好好珍爱自己。外面风大，赶快回房去吧，在水里受过凉，以后都要当心身体。” 长笑温柔得说。
　　楚灵知道唐明义一定把那天躲避吉达的事跟他和爹爹都说了，也不惊讶，默默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又忍不住想问长笑一句话，转念一想却是一阵心酸，觉得这话问来也没什么意义，终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白薇紧紧跟在她后面。
　　长笑目送她纤弱的背影渐渐走远，才微微叹口气，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长安，真是幸运。

　　白薇偷眼看楚灵，见她神色平和，眼泪也没了，虽然刚刚和太子殿下说了这么多，也没有心情激荡的样子，微微放了心。
　　楚灵走过自己小院却没有进去，径直进了母亲的院门，
　　“母亲，” 她唤了一声。
　　夫人正在院中，手里拿把银剪在修剪一盆菊花。“你来了，刚想让人叫你去呢。”
　　夫人含笑看着她，“进屋去吧，我有话对你说。”

　　楚灵扶她进了房，母女俩说了阵子家常闲话。靠在母亲身边，楚灵渐渐找回了久违的将军府大小姐的感觉，和母亲三年不见的生疏感终于也淡了些。
　　今天夫人的兴致似乎很好，拉着楚灵仔仔细细地问她在浦里村的生活，说到兴奋处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这一走就是三年多，把你托付给你外祖父母，让他们替我照顾你，实在是不孝。不过好在我的灵儿乖巧懂事，你外祖母来信里一直夸你孝顺，又说你外祖父也欣慰顾家的医术后继有人，你算是替我承欢膝下了。灵儿，娘要谢谢你，也要跟你道个歉。”
　　楚灵有些不解，搂着夫人撒娇，“虽然孝顺外祖父母是我该做的，但娘若是要谢我，我便笑纳了。不过，为何要向我道歉？”
　　顾夫人爱怜得替她把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你及笄的时候娘没能赶回去给你主持及笄礼，真是对不起你。那是女孩子一生中第一件大事，我还记得则玥的及笄礼，何等隆重。你那时才十二岁，目不转睛得盯着她看。那时我就想，我的灵儿一定也要有这样的一天，娘一定要给你最好的及笄礼，把皇后娘娘和建康城里的夫人们都请来，庆贺我的女儿成人。可是谁想到我尽然没法回去，没能主持仪式，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母亲不用这么说，外祖母给我办的也很隆重，我很满意。”
　　顾夫人轻叹一声，“那到底不一样。”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楚灵的脸庞，肌肤晶莹如玉，眉目如画，神色中带着娇俏又含着聪慧，顾夫人自己也看呆了，“我的灵儿真美。娘那天在门口见到你，都不敢相认。我真是不懂，我和你爹这样的相貌，怎么能生得出这么漂亮的女儿。”
　　楚灵扑哧笑出了声，“娘可真是的，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
　　顾夫人也笑了，“当然是我亲生的，所以娘才骄傲。一家有女百家求，何况我的灵儿这么漂亮可人，果然就连皇后娘娘都等不及来求了。”
　　楚灵本来缩在她怀里撒娇，听母亲这么说，神色一变，缓缓坐直起来，“娘这是什么意思？皇后娘娘来求什么。”
　　顾夫人又是骄傲又是兴奋，“娘欠你一个隆重的及笄礼，就用个最好的姻缘来赔你。这事前几天我就想跟你说了，可你爹说再等等，你路上幸苦了，等你歇过来再跟你说。你不知道，太子殿下这次带来一份皇后的手书，替广平王殿下向我和你爹求亲，要聘你做广平王正妃。
　　其实几年前我就觉察到，皇后很喜欢你，广平王更是钟情你，可是娘并不是很确定，而且皇家的日子哪里是那么好过的，殿下的地位高，又任性喜欢胡闹，嫁入皇室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我怕你会受委屈。可是这次娘娘把这事挑明了，而且，你看这个。”
　　顾夫人笑吟吟得递给她一张纸，上面是长安的笔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楚灵的脸色渐渐发白。
　　顾夫人沉浸在兴奋里，一点没有察觉她的异常，“皇后的信里说了，广平王钟情于你，今生只愿有你一人，永不相负。娘娘说这是你们两人之事，只要广平王自己愿意，他们也不会反对。所以，今后广平王府不会有侧妃，只有你们二人。灵儿，这下娘真的放心了。“
　　顾夫人激动得声音微微发颤，“你还小，不知道这有多重要。也许你看陛下只有皇后一人，一个嫔妃都没有，你爹爹也没有妾侍，就觉得这一夫一妻是应该的。岂不知，对男子而言，三妻四妾是寻常事，反而一生只有妻子一个女人才是丈夫对妻子难得的尊重和承诺。陛下对娘娘情深意重，你爹向来效仿陛下，也不肯纳妾。可是你看朝中那些高官，那些士族子弟，谁家不是三妻四妾，内院各种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夫妻间再多的恩爱，也也被这些明争暗斗耗尽了。其实，若是别人来求亲，承诺说将来不纳妾，我还不一定信他。可是广平王不一样，他从小看着父母相处之道，又在皇后面前亲口承诺了，我相信他能做得到。这真的是极好的姻缘。灵儿，娘真的为你高兴。“
　　楚灵的心在狂跳，手心冰冷，脸色惨白。要嫁给长安？要回到建康城？不，她好不容易离开建康城，绝不想再回去！无论如何绝不要再回去！
　　”娘，我三年多没见到你们，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团聚，我不要嫁人，我不要离开你们。你别赶我走好吗？“ 楚灵神色凄楚得看着夫人，眼泪一串串得滚下脸庞。
　　顾夫人惊讶得看着她的眼泪，“怎么哭了，没人要赶你走啊。这只是提亲，离成亲还早着呢。皇后说，现在急着把这事提出来是怕我们给你许给了别人。反正广平王和你都还小，什么时候成亲随我们心意，再等几年也无妨。你看，娘娘可是真的喜欢你，处处迁就，你将来不会受委屈的。”
　　“我不想嫁人，等弟弟或是妹妹生下来，我还要帮着娘教养弟妹呢。娘，就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顾夫人觉得她的想法实在好笑，“教养孩子是娘的责任，我知道你心疼娘，要帮着带弟妹，可是怎么能让你为了这个耽误了终身大事。”
　　楚灵无计可施，喃喃得说，“可是，我从来没想过嫁给长安，他是哥哥的朋友，我一直拿他当成自己的哥哥一样。我怎么能嫁给哥哥。”
　　“哦，”顾夫人微觉奇怪，“我看你一直跟他很要好，每次殿下来我们府里，你们不都在一起玩吗？还有说有笑的。他又不是你的亲哥哥，哪有什么不能嫁他的道理。你们自幼青梅竹马，他对你如此钟情，以后感情会更好。”
　　楚灵心里烦闷无比，只想大声尖叫发泄出来。她忍了又忍，深吸口气，尽量平静得说，“我知道娘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愿意嫁给广平王，娘你想办法回绝了皇后吧。”
　　夫人终于发现她不对劲了，偏头看了她半晌，挥手让身边的侍女都出去，只留下白薇。这才关上了门，皱着眉放缓了语气又问，“你不愿嫁给广平王？为什么？你总得有个理由吧。”
　　“我从来没想过嫁给广平王，女儿不喜欢长安。”
　　顾夫人敏感得看过来，“你不喜欢长安？那你喜欢谁？你说来我听听。”
　　楚灵没想到夫人这么轻易就猜到，微微瑟缩了一下，旋即说，“我没喜欢谁，只是不愿嫁给长安。”
　　“不可能。你的性子我还不了解。你和长安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对他不是没有感情。若是没有别人，你不会这么强烈反对这门亲事。别怕，你跟我说那人是谁，你放心，娘不会生气。若他也喜欢你，娘会为你做主的。”
　　楚灵知道母亲在诱她，绝不能说出长笑的名字，就是说了也没用，太子殿下从来也没喜欢过她，都是她自己痴心妄想而已。她一口咬定，“没有别人，我不想嫁给长安，我不想嫁人。”
　　顾夫人变了脸色，“若是没有别人，那你让我如何回绝皇后？那是金口玉言的皇后娘娘啊，连陛下也对她百依百顺的。她现在喜欢你，可以迁就你。可若是你无故拒绝了她心爱的儿子广平王殿下的求亲，她的雷霆之怒淋到将军府，你让我们拿什么去承担？你要整个将军府都要因为你遭祸吗？”
　　楚灵呆了呆，“如果我有了心上人难道皇后就会不生气了？”
　　“当然也生气，可是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娘娘还是懂的。你有了心上人所以拒绝广平王殿下，至少这也是个正当的理由吧。” 顾夫人柔声问，“你到底为什么不肯答应这亲事呢？你说给娘听，娘为你做主。”
　　楚灵愣了半天，心底纠结万分，说？不说？
　　顾夫人耐心得等着，并不去催她，冷眼看着她的脸色变了又变。
　　白薇在一边几乎要昏倒，内心在大喊，小姐你别犯傻啊，你要把自己害死吗？
　　顾夫人端起温热的莲子茶，微呡了一口，又加了句，“若是你没有喜欢的人，那我看广平王实在是极好的夫婿人选，将来肯定会疼爱你，娘不会害你的。”
　　楚灵不等她说完，扑通一下跪倒，“母亲，女儿喜欢唐明义唐校尉，请母亲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