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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铁口直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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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只有一家小面馆。长笑和楚灵进去,一人要了一碗面。楚灵觉得太过怠慢了太子殿下,长笑又觉得没能带她回行宫去吃午膳委屈了她,两人都心存内疚。吃完了眼前的那碗面,放下筷子,不约而同一起说,“下次我们去医馆(行宫)吃。” 说完才意识到对方说了什么,顿时哑然失笑。
长笑笑着说,“下次我带你去行宫,尝尝你的手艺。”
楚灵抿嘴一笑,“好,一言为定。”
出了面馆,长笑要送她回去,楚灵拦住不让,“我自己可以回去,殿下去忙吧。”
长笑心里很是不舍,看看天色还早,真想再陪她去村外的山上走走,要么就在河边坐着说说话也好。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还是现在分手为好。便点点头,目送她背着药篓走远了,才翻身上马,朝着行宫方向疾驰而去。
楚灵听见马蹄声响起,转身看着长笑远去的背影,满腔的欢喜抑制不住得从心底涌上来,此时的万般心情全都化作了嘴角和眼底灿烂的笑意。
知道了父母在风陵府的情况,楚灵略微安了心。每日依旧照着外祖父给她订的计划学医认药制药。白薇也跟着她一起学。白芷对学医没什么兴趣,她喜欢料理膳食,到医馆不过数月,已经跟顾家的厨娘学了好几个菜了。
因为顾老大夫说食疗也是医药的一部分,楚灵也跟着学做药膳。现在答应了长笑要做给他吃,更加有了动力,时常在想要做什么又滋补又美味,想来想去,心里甜甜的。
白薇见她时常面带笑意,忍不住问她想什么这么高兴,楚灵坚决不肯说。白薇有一次见她抚着那张狼皮出了神,连自己走到她身边都没发现,脸上又是那甜蜜的模样,顿时明白了。
长安隔不了多久就有信送过来,信里告诉她自己又学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他和丹青也有书信往来,所以也会把丹青在风陵府的情况告诉楚灵。长安的信来得很是频繁,经常是楚灵还没给他回信呢,新信就又到了。倒是长笑,自从那日以后楚灵就再也没见过他,他也不曾给她寄过信。楚灵貌似无意得问过长安,长安只说大哥在忙,也没说在忙什么。
村里的岁月静静得淌过,淌过了盛夏的蛙声蝉鸣,淌过了初秋的金桂飘香,淌过了楚灵的十四岁生日,悄悄得到了深秋十月底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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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拉着一辆朱红色的马车停在了顾家医馆门前,四面车壁上都嵌有鎏金的装饰,两边的窗牖被浅绿色的绉纱遮挡住,隐约看得见车里晃动的人影。赶车的车夫缓缓停下车,抬头看了看顾家医馆四个字,大声对着车内说,“小姐,医馆到了。”
车门猛地一下被推开,一个明媚的声音穿出,“这么快就到了。姐姐,我们下车吧。”
当先跳下一位黄衣女子,脸蛋圆圆的,眼珠漆黑,一股活泼的样子。她回身扶下另一位年长一些的姑娘,后面这位生的小巧纤细,容色照人,穿一身浅紫色的衫子,周身一股温柔娴静的气质。
医馆门口的小伙计看着这两位天仙似的小姐走过来,眼睛都直了。年长的那位红着脸推推年幼的,示意她去问。
“请问,这顾家医馆是不是有一位建康城来的楚灵小姐?”
伙计赶紧点头,”是,是我们医馆主人的外孙女。”
紫衣女子道,“我们是她的朋友,从建康城而来,烦请你去通报一下,请她出来。”
伙计匆匆忙忙跑进去,把楚灵叫了出来。
楚灵到了门口见到她俩大吃一惊,“则玥姐姐,若雪,你们怎么来了!”
“没想到是我们吧,就知道你会大吃一惊。” 若雪拉着楚灵的手叽叽咕咕笑个不停。则玥虽然天生稳重,此刻也是一脸欣喜,“陛下和娘娘来丹阳行宫赏秋色,也带了我们来。娘娘要接你去行宫住几天。灵妹妹,等我们进去和顾神医行个礼,然后就走吧。”
楚灵没想到是这样,心里又惊又喜。“容我先禀告外祖父一下。” 则玥笑着点点头,跟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皇后的口谕,顾神医如何会不许,叮嘱了楚灵几句就让她去了。楚灵收拾了个简单的包裹跟着她们上了马车。
三个小姐妹好久不见,都是兴奋不已,来不及互诉别离之情。马车刚出了村没走多远,就听有人在一边叫,“喂,你是从浦里村去接楚灵回来吗?” 是长安的声音。
车夫恭敬得回答,“是的,殿下。三位小姐都在车上呢。”
“三位?” 长安疑惑得问。
坐在门口的则玥推开车门,“殿下,是娘娘让我们去医馆接楚灵妹妹的。”
长安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穿一身绣金色暗纹的深紫长袍,脚上一双白色鹿皮靴。乌黑的长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里,乌黑的瞳仁此刻惊喜交集得看着楚灵。一年多不见,他长高了许多,已经褪去了孩子气。
“我正想去医馆接你。你出来,咱们骑马回行宫。”
楚灵欠身行了个礼,笑着摇摇头,“殿下忘了吗?我不会骑马。”
“不打紧,我带你,肯定没事的。”
楚灵怎么肯当着她们的面和他共乘一骑,还是摇头,“不要了,坐马车也很快,我们回行宫见吧。”
长安只得算了,“那我先回去了,在行宫等你。”
他点点头算是跟则玥,若雪打了个招呼,拉转马头,又叮嘱了车夫一句,”路上当心点。“ 一甩鞭纵马奔了出去。
看他走远,若雪才轻哼一声,“神气什么。” 她眼珠一转,突然对她们说,“难得咱们出一趟门,今天天色又这么好,这么早回去干什么。去山上看看秋色也好啊。”
则玥扑哧一笑,“你呀,就是要和长安殿下作对。还是早点回去吧。”
“回去也没什么事,那么早回去干什么。” 若雪坚持让车夫在一条山涧边停下。拉着她们钻出马车,走到了小溪边。溪水潺潺流向远方,此时的阳光不算太烈,照在身上一股暖意。漫山的树叶都已变了颜色,黄红相间,色泽斑驳。
三人站着溪边,呼吸着略微带点泠冽的空气,眼前是满山的秋色,耳中是啾啾的鸟鸣声,心里都觉神清气爽。若雪叹口气,“这里景致如此宜人,若是带点吃的喝的,在这溪边铺条毯子,一边赏秋色一边饮酒聊天,那真是神仙的日子。”
楚灵笑着说,“这有何难,等明天咱们带上你说的这些,在行宫附近找个溪边好了。“
三人正在说说笑笑,远远看见远处走来个人,手持一幡。那人走得不紧不慢,好像一边走一边也在赏这秋色似的。
她们三人本来没在意,等那人走近了,才看见他手持的幡上写着“铁口直断”四个大字,上面还有三个小字“何半仙”,原来是个算命的。
若雪心思又动了,“闲着无聊,咱们找这半仙算上一卦,怎样?”
则玥和楚灵一起摇头,“要算你自己算,我们不要。”
“那我先来,听听他怎么说。”若雪速来胆大,伸手招呼那算命的,“半仙,烦请过来一下。”
何半仙笑呵呵走过来,“三位姑娘要算上一卦吗?”
这何半仙年纪五十左右,蓄着长须,身着道袍,倒真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若雪大着胆子说,“我先来算,你若算得准,我两位姐姐再算,你若不准,我们转身就走。”
何半仙浑不在意,“在下既然打出半仙招牌,怎会不准。小姐放心,老夫不是贪图钱财之人,人命俱是天定,我也不会乱说。” 说完盘腿坐在一块大石上,“不知姑娘要算什么?”
若雪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嗫嚅了半天,才说,“你随便算吧。”
何半仙呵呵一笑,“我来给姑娘算算此生的运程吧。”
问了生辰八字,让若雪伸出右手给他看看掌纹,装模作样掐指一算,”哎呀,姑娘这命贵不可言啊。竟是难得一见的百鸟朝凤的命程。你看你掌心这条线,比常人要长出一截,配上你的八字,那是富贵之极。日后不是娘娘就是王妃。”
她们三人听他胡说八道,心里均觉得好笑,若雪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不是跟谁都说得这么好听啊。那你给我姐姐也算算。” 说完把则玥推到何半仙面前。
则玥也起了玩心,想看看他会怎么说,便也报了生辰八字。何半仙低头算了算,沉吟道,“这位小姐的命却没有刚才那位小姐那么好,虽然一生衣食无忧平安到老,但却是孤独一世的命。可惜了。“
则玥蓦然变色,嚯得一下站了起来。何半仙急忙说,“姑娘别急。也不是没有化解的办法。不如等我给这位姑娘一起算了咱们再来想法化解。”
等他给楚灵算完,半天没说话,看着楚灵的眼色满是怜悯,又过了好久,才长叹一声,“姑娘,从你这八字和面相看来,你必定会远离父母家人,颠沛流离,一生风雨飘摇,不论是你爱的人还是爱你的人都和你终生难以聚首,这是难得一见的畸零之命啊。”
则玥和若雪都变了脸色,一脸惊惧得看着他。楚灵心里一片惊涛骇浪,面上却勉强保持着镇定,“我不信命,你不用吓我。”
何半仙边叹气边摇头,“姑娘,命程这事,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是在那里的。就算你不相信,到时候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你只等着瞧就是了。”
若雪觉得自己又闯了祸,好好的心情被这半仙搞得七零八落,悔得恨不得打自己一拳,“先生,你说可以化解的。你给我姐姐化解一下吧。“ 她恳切得望着何半仙,“我姐姐那么善良,怎会命如此不好,那不是老天瞎眼了吗?”
何半仙摇头叹气,“哪有那么容易改命的。若是能改,大家不是都改了。“
若雪听他说得有理,更加难过。
她正在伤心呢,何半仙睁开双眼,讨好得对着她笑笑,“姑娘你是凤凰的命,你让我改我不敢不改。一位只要一百两银子,我就给她们改命。就算不能改成凤命,也一定让她们一世平安,婚姻美满。”
若雪一愣,“我没有两百两。”
何半仙不甘心,“那这位只要五十两,” 他指指则玥,“一共一百五十两,这么一点点钱就能改了你两位姐姐的命,姑娘,我可是犯了天条来做这事的啊?”
若雪被他说动了,犹豫再三,终于下定决心,“我们真的没银子,这根芙蓉八宝南珠簪是娘娘赐给我娘,我娘又给我的。应该远远不止二百两白银。你拿去吧,烦请先生给我两位姐姐改命。”
何半仙眼睛一亮,伸手就来夺。手还没碰到呢,一只细白粉嫩的柔荑突然出现,从若雪的手里抽出簪子,给她插回到头上。
楚灵微微冷笑得看着他,“你自己说过,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为何现在又声称能改命?若命程真像你说的那么容易改,你何不先把自己的命改了?改得大富大贵,位极人臣?”
她又接着说,“命运一说本就虚无缥缈,你拿这些无稽之谈来吓唬我们,想来是图财了。这簪子是我妹妹的娘亲所赠,我却不能看着你三言两语就把它诓去。我也不用你来改命,我的命我自己能掌握,告辞了。”
说完拉着她们就朝着马车走去。
则玥一言不发上了车,若雪却还有些不甘心,频频回头看那半仙,几次欲张口,楚灵装作没看见,推着她也上了车。自己上来关上车门,让车夫赶紧走。
踢踏的马蹄声响起,拉着大车渐渐走远,转过山垭再看不见。
何半仙一动不动得站着,目送着马车远去,眼里的怜悯始终不散,过了好久,才摇摇头低声说,“你莫要不信,虽然改命一说我确是在诓你,但你的命程我却没瞎说,的确是畸零之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