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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及笄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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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安十六年秋
白薇走进楚灵的书房,看着她手里握着个香囊,坐在书桌前在出神,面前是个紫檀木的小盒子。走过去推了推她,“小姐,想什么呢?”
楚灵猛得回过神来,抬头看是白薇,抿嘴笑一笑,“看见这个香囊,想起那年端午晚宴上长安殿下拿蜘蛛吓我们,又想起过去的一些事,就想出了神。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一下子两年多过去了。”
“可不是吗,是过得快,则玥小姐下个月都及笄了。” 白薇拿起香囊,凑到鼻端闻了一下,“已经没香味了,要把里面的香料换了才行。要带去浦里村吗?”
楚灵把香囊放回面前的檀木盒子,盖好盖子,“不用带了。”
”也好,什么都带的话东西也太多了。“ 白薇帮她把盒子放好。“还有夫人让我问你,你去浦里的话点点怎么办?”
楚灵睁着眼诧异得望着白薇,“当然要带点点去外祖家。不然点点怎么办?”
“夫人说可以让长安殿下,哦,现在该叫广平王殿下领走。他当初说过如果你不想养了就给他。宫里那么多人还怕照顾不了点点吗?”
楚灵想了想,笑了,“殿下还真是这么说过,我都忘了。娘就是不想我带着点点。不过还是我带着吧,我舍不得它。”
“倒也是,养了快两年,长得那么大了,我也挺舍不得的。那我就这么回禀夫人了。”
“嗯,就这么说吧。” 楚灵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秋天到了,树叶开始泛黄,一阵阵萧瑟的秋风把黄叶吹落。桂花谢了,细米粒一般金黄色的花瓣散落一地。连接正房和偏房的回廊下隔几步就是一盆菊花,各种颜色都有,开得正艳,给小院染上了浓浓的秋色。这些菊花是夫人特意吩咐放在小姐院里的,有些品种只有一两盆,连夫人的正房里都没有。
楚灵习惯得去揉着左臂。两年了,断骨早就长好,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连伤疤都没留下。而那个从天而降把她从奔跑的野兽堆里救出来的英勇青年已经是太子殿下了。
“等我们到外祖父家的时候就快入冬了,爹娘他们去风陵府的路也要难走了。” 楚灵自言自语得说。
“自从皇上修好了叙永道和永昌道,去风陵府没那么难了。不用走西宁道翻雪山,冬天上路也没事的,小姐别担心。对了,殿下送给你的那张狼皮坐垫带去浦里吧,那边不比府里,怕你会冷。” 白薇絮絮叨叨得又说。“那张坐垫真漂亮,一个箭孔都没有,不像夫人那张的脖子上还有个洞呢。”
“好,带去吧。” 楚灵一口答应,心里反复念着她那句话,殿下送你的。没有说出口什么,眼中却染上了甜甜的笑意。
两个月前,皇上终于立了储君,正式册立广陵王长笑为太子。广陵王被立为太子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他是皇上皇后的嫡长子,文武双全,忠厚纯孝,品行端正,能有这样的储君,也是大晋之福。
立储的同时也赐封皇次子长安为广平王,封地在西南宁州。虽然给了广平王封地,但是他还小,而且和太子一母同胞,兄弟友爱,不要说现在,就是将来大了会不会去就藩也难说。此时给他个富庶的封地只是圆了皇上皇后心里对他百般疼爱的心愿而已。
广平王殿下虽然小时候顽劣了一些,总是做些让人啼笑皆非的恶作剧,但是这两年突然变得懂事了很多,不再玩那些无聊的捉弄人的把戏,而且读书习武都很上心。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松了口气,不用再提心吊胆得提防着他过日子了。
八月下旬过完中秋节以后,上将军夫人阳凤进宫请见皇后。
皇后让素问把上将军夫人请进正阳宫,见她身着品级命妇装,头上带着簪花宝石珠冠,忍不住一笑。
“阳凤,节都过完了,你进宫见我还要穿得这么正式吗?” 让她坐下说话。
将军夫人不肯坐,跪下给皇后行了个大礼,“娘娘,阳凤这次进宫,是想求娘娘一件事。”
皇后赶紧让素问扶起阳凤,“快起来,有何事你但说无妨。”
“下个月初五是则玥及笄的日子,我想请娘娘做正宾到府中观礼。”
将军夫人的要求不出皇后所料,“我就猜到,除了玥儿的及笄礼,能有何事让你如此郑重。”
阳凤脸红了一下,“我知道是我唐突了,则玥是武将之女,并非皇室宗亲,娘娘身份贵重,请娘娘去府中观礼的要求实在逾矩。只是这正宾是要为玥儿梳髻的,我想借娘娘的福分给玥儿上头,让她这一生都能平安康泰。玥儿要成人了,这也是我做娘的为她尽的一点心意。”
皇后轻轻叹口气,笑着说,“阳凤,你太见外了。我们情同姐妹,这又算什么大事。你放心,到时我一定会去。”
则玥的生辰在九月初五,也是她及笄礼的正日子。
楚灵跟着母亲顾非烟去观礼。上将军和夫人请了所有相熟的人家,不仅有上将军的武官同僚,还请了谢太尉,王尚书等几位相熟的文官家的家眷。
顾非烟带着楚灵走进去的时候整个房内都安静了,楚灵有快两年没出现在建康官宦人家的社交圈,许久不见,跟在母亲身后的她让大家都吃了一惊。
两年前的将军小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清秀小姑娘,怎么两年不见,变化这么大?每个人心里都在疑惑。那时的楚灵就好像一朵刚刚打出细小花骨朵的名花,不知道会是什么颜色,有几层花瓣。两年过去,这花骨朵开始慢慢张开,隐隐透出里面一丝娇嫩的颜色。不是那种恶俗的艳粉,是细致的纯净的清澈的白里透出的浅粉,让人忍不住想知道当这朵娇养在深闺的名花全部绽放时会是何等的模样。
她的脸架子是鹅蛋形的,下颌收起,形成一个尖尖的下巴。额头饱满圆润,杏核般的双目灵动生辉,如一泓清水,肤色极好,白里透出微微的粉色。因为年纪还小又是在及笄礼上不可抢了主人的风头,她没有上妆,只是淡淡得擦了点粉,然而就是这荣华浅驻已是让人流连却目了。
楚灵跟着母亲,敛眉细步走到宾客席坐下。顾夫人朝着周围几位夫人含笑稽首,谢太尉家的许夫人凑过来和她寒暄了几句,伸手拉过楚灵的手,低声笑着对顾夫人说,“几年不见,灵儿出落得大不一样。难怪夫人不肯带出来给我们看,难道是怕我们把你的宝贝女儿拐走了吗?”
顾夫人谦逊得一笑,“许夫人说笑了,哪有的事。听说今天皇后是正宾?”
“可不是。娘娘应该快到了。听说是上将军夫人亲自去求的皇后娘娘。这可真是天大的面子。”
顾非烟暗暗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为了儿女是什么都愿意去做的。
这时堂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大家都站了起来,皇后娘娘来了。
盛装的皇后带着太子和广平王沿着长长的铺錦礼毡徐步走来,走进作为礼厅的堂屋,太子和广平王对着皇后行了个礼,两人自行去到一侧的男宾席。
皇后环视屋内一圈,看见顾夫人和楚灵,显然愣了一下。一怔之后,才对着大家温和得一笑,“不必多礼,都坐下吧。” 说完自己先坐在了女宾席正中的主位上,大家方才依次坐下。
每位宾客心里都在暗自称奇,这上将军的面子是不是也太大了。他女儿及笄,不仅皇后,连两位殿下也都来观礼。广平王年纪不大也就罢了,太子殿下可是已经成年了,又未成亲,他来个姑娘家的及笄礼观礼,这表示什么?有些心思活络的人开始胡乱猜测起来。
其实这事说起来没那么复杂。太子殿下是则玥的大哥则庆请来的。则庆是太子的伴读,两人从小玩到大,又是患难之交。则庆要给妹妹撑面子,请了太子来观礼。太子就担心有人会乱猜,本来是婉拒了的,可是不知为何后来又答应了。
广平王则完全是为了楚灵来的。他听说了楚漠然一家要去风陵府,楚灵孤身一人到浦里村医馆学医,心里正为她难受呢。听丹青说她也要去观礼,马上就巴巴得求皇后也跟来了。
宾客到齐,吉时已到。
上将军起身致辞,“今日是小女则玥成人的日子,得蒙诸位亲朋好友赏脸来观礼,我与夫人感激不尽!时光如白马过隙,十五年前她刚出生的样子犹在眼前,如今已经及笄成人。我与夫人心里真是百感交集。虽说儿女长大了,各有各的福分,今日这及笄礼也是我们做父母的送给她的一份祝福,不求将来大富大贵,只希望她一生福泰安康。”
上将军满怀感慨得说完,退到一边和夫人坐在一起。
礼乐声响起,则玥身着彩衣,挽双环髻,面带羞涩,在司礼的引导下踩着錦毡走进堂屋,跪坐在屋中间的织锦垫上。三位执事手捧三个托盘,上面分别放着发梳,发簪和钗冠。被邀请做赞者的谢太尉的长媳此时走过来,跪坐下,打散则玥的双环髻,拿起玉梳,给她把一头浓密的青丝从上到下梳理滑顺,然后退到一边。
皇后娘娘站起身,先在一边的铜盆里洗了手,再走到则玥的身前,正坐在她面前。礼官开始吟诵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而幼志,顺而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待吟诵毕,皇后撩起则玥一头柔顺的青丝,给她挽了个成年女子挽的凌云高髻,给她簪上一枚八宝垂珠点翠簪。皇后还记得这枚簪子,则玥满月时被抱进宫来见她,这是她赐的那匣子珠宝里的,此时由她来给则玥簪上,足见阳凤的感激之情。
上罢头,皇后退回原座,则玥循原路回到内堂,换上曲裾深衣,复又出来,在锦垫上对着上将军和夫人行参拜大礼,拜谢父母十五年的养育之恩。
上将军和夫人都神情激动,夫人眼中含泪,几欲哭出来了。
众位亲朋起身道贺,则玥躬身还礼拜谢了。
礼官吟诵另一段祝词,“吉月令辰,乃申而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皇后再次站出来,给她带上钗冠。
边上有人递上答谢正宾的祭酒,则玥敬接过献给皇后,皇后微抿了一口,则玥也抿了一口,又象征性得吃了口饭。
至此礼毕。
楚灵一直认真得看着,心里有点羡慕。则玥姐姐及笄了,是大人了。还有三年,也能轮到她及笄,希望那时爹娘已经从风陵府回来。她不在乎隆重的及笄礼,但是希望能快点到那一天,到了那一天,她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