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不需要在此之上的奇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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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兹曼迪亚斯曾托着藤丸立香的下巴，观察着藤丸立香的脸说：这双眼睛或许与我过去的兄弟有几分相似。
后来伟大的法老王又自己否定了这一看法。
摩西是背离拉美西斯二世的义兄弟，听从神明的指示，带领犹太人出埃及，横跨红海，前往异地开辟新的家园，在圣典当中被奉为先知圣人。
犹太人将摩西称作圣人，对奥兹曼迪亚斯而言这一称谓毫无意义。然而法老王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兄弟确实是信念坚定，愿将一切献身与命运，毫无疑问的人中圣者。
藤丸立香只不过是一介普通人，当然没有名留青史的圣人那般闪耀的光辉。
——但值得法老赏眼观看的那双眼睛，确实耀眼。
虽然与摩西不同，那依然是十分特殊的一双眼眸。
被那双眼睛真诚地正视，无论是凡人还是英灵，都会愿意认同藤丸立香的正义。
◆◇◆
虽然那只眼生的魔兽闹腾得很厉害，但似乎在站在古往今来魔术师顶点的所罗门王面前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没一会儿，所罗门设下的魔术将魔兽困缚起来，连它向外喷薄的烈焰都被一层无形透明的罩子强行压了回去。
眼见战况平静了一点，使魔又不由分说将立香顶到背上，踢踏着脆响的脚步回到主人身边。
“痛！”
就算藤丸立香不是娇气的小姑娘，被从两米高的马背上横着丢下来还是摔得够呛。又不可能指望远古中东的男性有绅士精神，只好兀自呼痛，摸着总觉得摔青了的腰侧、灰头土脸地爬起来。
被这么粗鲁地对待，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不生气。
可惜，立香一抬头便对上以色列的王泛着冷金光泽的眸子，又一次认识到迫于形势不得不低头。
少女自力更生，从地上爬起来，微微仰起脸看向所罗门。
“需要我做什么？”
她抬起一条手臂，指向在所罗门的魔术中挣扎的魔物。
魔术王的使魔好像并不怎么乐意看到她勇往直前来到这里的结果，然而从所罗门给予的传话内容来看，所罗门应该早就预料到她的选择，并且确实找到了将她叫来这里的价值。
立香也是刚刚才意识到的。
毕竟使魔的说话方式实在太拗口难懂了，要将其中的意思完全消化很费功夫。
假如所罗门真的有意让她选择，自然会将她选择滞留原地等候时的生活所需一并安排。至少立香在这个时代见到的所罗门，还从未在物质上对自己这个异邦人有所欠缺。
既然所罗门没有嘱咐使魔选择等待的处理方案，也就说明，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留给她另一个选择项。
立香思考着，从中感觉到青年魔术王或许自身都未曾察觉的恶劣，不禁睁大眼眶瞪了他一眼。
所罗门微微垂首，低头俯视立香的胸口，那儿悬挂着金质的浮雕吊坠，荷鲁斯神的单眼对上魔术王的金瞳。
白发青年抬起一只手，褐色的指尖停留在距离坠子几寸远处片刻，最终还是放了下去。
法老的庇佑与以色列的传承是完全不同的体系，即便是耶和华所爱的所罗门王，也不能轻易冒犯异国的神明。
所罗门太过谨慎，甚至不曾触碰到庇佑的结界就已预知到结果从而放弃，导致对他的试探一无所觉的橘发少女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将你拥有的祝福借与我，异邦之人。”
所罗门如此说道。
身为王者，话一出口难免带上命令的性质，但此时此刻所罗门确实是在征求少女的许可。即便他是耶底底亚（神所爱之子），也不能擅动他人受领的护佑。所罗门被赋予的智慧、魔术、全知之中，并不包括这一项权力。
“我的妻子”、“异邦之人”。
以所罗门来看，不同的称谓或许未必有着不同的意义。不过立香确实从他的态度中感觉到郑重，摆正了脑袋，望上他的视线。
“我看不出需要我的必要。”
“我只能施加束缚，将其压制，而无法彻底令其驯服。”
“那是什么东西？”
“生于异界的生灵，人外之魔物。”
“你一定要得到我的帮助？”
“是的。”
“——如果我拒绝，会怎样？”
立香望着所罗门的金瞳提出假设。
“那并非人力所能轻易约束之物，待我的魔力竭尽之后，再没有人能保护这片土地。”
所罗门回答的声音异常平静，好似分歧走向的坏结局也并没有差到哪里去。
立香从与他的问答中察觉到一丝本质，此情此景却不是能容她沉浸到自己的思考中感慨的状况。已经当惯力挽狂澜者的少女毫无意义地捋了捋袖口，朝所罗门王道：
“好吧，我要做什么？”
◆◇◆
“我需要你削减它的力量。”
“你都办不到的事情，我要怎么才能做到？”
“这是必要的程序，你我之间，只有你能做到。”
“我可不记得我有那么厉害的能力啊。”
“你确实没有。”
“……”
“然你所受的祝福能够触及。”
狼身蛇尾，口吐烈焰的魔神。
其名阿蒙——它便是所罗门王特意离开耶路撒冷，远赴边境的原因。
诞生于高次元的魔神确实拥有普通人类无法企及的魔力，然而散落在这片土地上的魔神注定被收服，这是所罗门王人生中的确定事项。
因此无论魔神如何强大，理论上都不会高过所罗门王。
阿蒙自然也应该如此，只是在它身上出现了一个意外——
魔神阿蒙与埃及神祇占有了相同的名字。
称谓是决定认知对象的重要元素之一，在藤丸立香的故乡，名字甚至被称之为“咒”。
埃及与以色列隔着一道芦苇海，然而即使犹太人出了埃及，与那边的关系还是无法断绝。这间接导致了，本应与埃及的主神阿蒙毫无干系的魔神，借着同名的巧合获得了一部分阿蒙神的威光。
幸运的是虽然借了阿蒙神的光，魔神仍旧只是魔神，所罗门王仍能将其压制；然而也只能做到压制，倘若无法剔除神名带来的威光，所罗门就绝对无法将神祇的“分|身”收归麾下。
纯粹的人类纵然再强，与神明也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我需要你以所受的祝福，否定魔神之名。”
回想一下，在第六特异点接受手握圣杯的奥兹曼迪亚斯的考验时，那位自我中心的法老王的确是随随便便地将自己化成了魔神柱，被打倒后又轻轻松松地回归了自我。
……那时的魔神柱似乎就叫做阿蒙。
立香握着胸前的坠子，心情有些微妙。
这确实是所罗门与藤丸立香之间，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情。
再来到这个时代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需要用法老王给予的庇佑，帮助自己最大的敌人收服魔神。
听起来真可笑。
可她还是决定去做。
立香将烧却人理的魔术王视为敌人，予以否定，纵然如此，眼前以金眸注视静静等待她的回音的所罗门王，的确是想要行正义之事。
立香拥有破除魔神阿蒙多余力量的祝福，却还是普通人之身。她既无法跳跃到被魔术囚禁在半空中的魔神旁边，也抵挡不了阿蒙口吐的烈焰高温。
因此向她提案的所罗门有义务将她安全送到目标身边。
立香弯腰压腿，做了几个准备运动，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我上了！”
体育系女高中生营造出垫上体操考试的氛围，顶着一头魔术王上的BUFF冲刺起跳！
当立香以完美的姿势落到阿蒙的头顶时，她想，希腊罗马系的从者一定会夸奖自己矫健的身姿的。
——下一秒，随着荷鲁斯的眼睛就像法老王本人那样毫不谦逊、大大方方地释放出刺眼如太阳的光辉，被立香踩在靴子底下、失去埃及神认同的魔神阿蒙受到重击一般向下加速坠落，轰的一声撞到地面！
“……”
加持了轻量化效果的立香像一片羽毛一样轻盈飘落，看看脚下远方陷入地面摔得够呛的魔神，沉默地望向远处一脸平淡的所罗门。
这个魔术王的强化BUFF倍率是多少！？
◆◇◆
所罗门将魔神阿蒙驯服，施加契约，然后身躯庞大的魔神就不见了。
立香没有问魔神去哪儿了，反正她对魔术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自己一路过来遇到的魔神柱也有一些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虽然有召唤一说，但它们被召唤之前待在哪里呢？
即使魔神柱真的回答了，立香十有八九也不会知道那是哪里，还不如别去想了。
将魔神收归麾下，所罗门带着立香从地下洞窟回到地面。
少女向着并不算太久违的天空伸了个懒腰。
“接下来怎么办？”
答案是确定的。
虽然不曾告知民众，所罗门王的突然出巡就是为了镇压在国土边境肆虐的魔神，如今已经不为人知地解决了魔神，所罗门自然还是要回到国家的都城去，接着当他的国王，处理永远没完的政务。
立香自然也是要跟他回去的。
虽然出了个乱子，她还没有忘记自己无甚头绪的归路，唯一能看见的可能性只有所罗门，自然不能离关键人物太远。
不过在回去耶路撒冷之前，所罗门还得先回到他以巡视之名停留的小镇，去把他带出耶路撒冷的随从找回来。
立香跟在所罗门身后，在高耸的沙丘上走了几步，然后猛地停了下来。
所罗门亦停下脚步，他却没有半分疑问的样子，只是听取少女的问题并回答。
“那是什么？”
“沙漠中常见的猛兽。应该是受到阿蒙的魔力影响，异化成不同性质的东西了吧。”
在少女目光凝视的前端沙海里，一只怪异的动物向着远离的方向移动着。马的身躯和蝎子的腿，似乎还长着公羊的角，强行将无关的元素拼凑在一起，看上去比生化系怪物还要古怪。
立香怎么都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常见的猛兽变异才会变成那种样子。
“王。”
不知什么时候不见踪影的欧洛巴士回到侍奉的王身边。
化成人形的使魔在主人面前低下头，恭敬地汇报：
——受阿蒙影响变异而成的魔兽当中，向境内移动的个体已经被解决。还剩下几个零散的个体朝外移动，视线范围内所见的那只就是其中一体。
使魔静待王的吩咐。
只要王一声令下，由阿蒙魔力异化的低等魔兽自然会立刻得到清剿。
归至所罗门王麾下的魔神被赋予与王相同的视角。
所罗门王拥有看穿一切过去与未来的眼睛。透过王的视角，欧洛巴士看到魔兽位于前进方向上的村落的过去，以及未来。
那是一群愚昧无知的卑微人类的村落，在十几年前，他们还是以色列国土上的住民。因大卫王统治晚年遭遇的天灾，这群人类不得不抛弃原本的住所向别处迁移，结果因此离开了以色列王的治理范围。
这些人类并非背信之人，但也确实不够虔诚。
这是他们的过去。
这些人必然会回归所罗门王的治下。
这是千里眼所看见的未来。
借由王的拯救，愚民一定会欢天喜地回到以色列。
这是魔神通过起因和结果所推断的过程。
于是使魔静待所罗门王的吩咐，认为王会出手拯救即将遭难的村落。
结果是并没有。
“是么。”
所罗门听完汇报微微颔首，尔后淡淡道：“那就回去吧。”
使魔愣住了。
魔神并不懂得如何摆出人类的神情，侍女的脸便直接僵住了。
王与往日并无不同，睿智依旧。
一旁还在望着茫茫沙海的少女开口了。
她问：“你不去吗？”
“不。”
王回答。
“为什么？”
“那些人已经离开这个国家，并非我的子民。”
王有义务护佑人民，但这之中，不包括凭自身意志离开了的人。
少女收回凝望远方的视线，转而落在近在咫尺的男人身上。
所罗门王拥有无上的智慧，受领神赐予的十戒，能将国家乃至种族带向繁荣。王的智慧令他近乎全知全能，可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沐浴王的光辉。
所罗门王回答了少女所有的疑问，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她不会明白这是多么得奢侈而光荣。
她看着王的双眼问道：
“那么，你会阻止我吗？”
“不。”
一旦离开以色列，异邦的少女无论想要去往何方，皆与所罗门无关。
“再见。”
少女短促地说完，便向着沙丘下方跃下，向魔兽前进的方向追去。
而王就如之前所述，没有阻拦她离开国境。
使魔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少女的意图。
所罗门的魔神与主人共享视角，分享智慧。她那点浅薄的思考，不需一瞬就足以分析。
但是她能做什么呢？那双纤细的手臂连撼动城墙的力量都不拥有，就算打倒一二匹魔兽，那脆弱的躯体也会化为残缺的肉块，此前此后，剩余的魔兽依旧会去撕咬其余人类。
毫无意义，仅仅只是平白多搭上一条性命。
魔神这样判断道。
可是——
可是少女离去前无意间一瞬间对上的眼神，实在太奇妙了。
这名少女相比这个时代的人类而言要来得性格鲜活，魔神一直是知道的。它在那一瞬间体会到了，但仍然尚未理解。
她的眼睛诉说着什么？
与王共享视角的魔神尚未理解。
不需要在此之上的奇迹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不需要在此之上的奇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