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不需要在此之上的奇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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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选择救人呢，理由并不是很高尚。”
曾几何时，拯救人理的御主少女倾诉道。
“——因为我害怕啊。”
◆◇◆
来说一个少年吧。
他的名字叫做什么并不重要。
少年的存在相较于整个族群十分渺小，对于这个故事而言也可以说微不足道。
而因为幸运，亦或是不幸，少年被赋予了讲述故事的一部分所使用的视角。
少年这一年十岁。
即使在这个时代，十岁也还不是足以被视作成人的年龄。少年或许会得到帮助大人工作的机会，但毫无疑问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少年和亲人一起居住在村子里。
村落建立在沙漠与荒原分界线附近的绿洲，整个村子不过百余人，偶尔会有商队经过，但毕竟这儿不是行商的最佳途径，为了生存，村子里不少大人会去邻近的城镇工作，将换取的物资送回村中抚养老人与孩子。
少年的父母就是如此，因此少年是在祖母的身边长大的。
他的祖母与大部分老人一样，是一位和蔼的老妪。祖母疼爱孙子，却不至溺爱。待人温和，即便上了年纪依旧勤劳。
少年十分敬爱这样的祖母。
然而令少年不解的是，祖母有时会望着村子西面的沙漠，露出愧疚而悲伤的神情。
“您为什么悲伤呢？”
少年问。
于是他便从祖母口中听到了过去的事情。
这个村子的人们，原本不是居住在这里的。这已是他出生之前的往事了，那时候，他的父母都还未相识。
他们历代居住的故乡在沙漠的另一头，当时由大卫王统治的以色列，十数年过去，现今已由大卫王的儿子坐在他父亲的位子上。
当年由于天灾的影响，村人实在不能继续在原地存活，被迫带领亲人背井离乡。
那时候越靠近耶路撒冷，受灾的情况反倒越严重，为了存续，他们咬牙踏进沙漠，侥幸在死绝之前穿过了沙海，抵达了现今的居所。多年过去，虽然生活称不上富裕轻松，但村子已不见当初奄奄一息的样子。
聪慧的少年问祖母：“您是因怀念故土而悲伤吗？”
祖母回答他：“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越过沙漠之后，他们定居之所已经不在以色列境内。天灾过去之后，存活下来的年轻人们也不愿意再费工夫回到以色列的边境小村去。
他们最终也没有回去，是背弃主和王的罪人。
少年是在新的村落出生的孩子，从来没有在以色列生活过，与其说是信仰不够虔诚，不如说根本就没有真正建立起以色列人的信仰。
即便听了祖母说的往事，他的感触也不深。隔着一片沙漠，他也不认为有一天自己会需要去那一头只闻其名的故土。
很多人的一生稀里糊涂便过完了。
可惜少年不在此列。
少年的人生渺小而微不足道。然而对于少年的一生而言，那一天确实是他命运的转折点。
◆◇◆
藤丸立香是理智而冲动的人。
理智与冲动并不冲突，只要具有事物的一面，同时就具有其反面，无关伟大或平凡，所有人都是如此。
藤丸立香拥有愿意听取旁人意见的理智，同时也有不考虑后果行事的时候。
在迦勒底，无可替代的御主不会单独行动。御主的身边总会有亚从者的陪伴，迦勒底还有存活的员工，还有许多从者。
所以迦勒底并没有人知道，当身边没有劝谏者时，藤丸立香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来说说藤丸立香这个人吧。
藤丸立香原本也是平凡而渺小的普通人。
这并不是指她的智力、知性如何平凡，而是她的人生背景，与神秘的世界毫无关联。
藤丸立香出生在与魔术无关的普通家庭，家中没有人信仰宗教，虽然会在新年去神社参拜，追根究底却是十分笃信科学的一家人。
迦勒底从全球募集人选，凑了十名普通人当御主，藤丸立香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在迦勒底被冠上普通人的名头，在此前，立香对自己的普通却没有什么特殊认知。
所以当人理烧却，迦勒底外的文明世界毁于一旦，担负起未来的希望时，立香也并不觉得这是自己从普通蜕变为特别的标志。
她将之当作“理所当然”接受了。
立香终于认识到这趟旅程的独特性，是第一次在特异点看到有人死去的时候。
活着的事物终将逝去，生命的尽头是死亡，这是自然之理。即使在现代社会，每天也有无数的人死去。
但至少在现代，不会有那么多人在立香的眼前死去。
【在我眼前的话——就不得不去救了】
立香是这样想的。
在能够救得了的前提下，她也确实是尽全力这样做的。
这并非极其独特的行为。虽然大部分普通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但拯救同伴，的确是人类认知当中基础的善。
所以没有人会问她——
“你为什么那么努力地去救人呢？”
◆◇◆
立香和沙漠已经是孽缘了。
说真的，与沙漠有缘真不是什么好事，这可不是什么适宜人类生存的环境。对出生在海岛国家的立香来说，还是大海更亲切一点，当然，与孤岛有缘同样也是敬谢不敏的。
虽说是完全不想要的孽缘，但不得不说，立香开始习惯沙漠的环境了。
至少一年前，那个生活在现代都市的少女——是无法像这样在沙漠当中奔跑不休的吧。
所罗门没有选择拯救。
所幸他没有阻止，也没有撤去尚残留在少女身上的魔术效果。多亏了魔术王的BUFF，立香才能勉强跟上魔兽的前进速度。
但所罗门施加在立香身上的魔术显然更注重了瞬间爆发力，在持久性方面就并未那么注重。
当立香喘着气站在被魔兽闯进的村落前，魔术效果已经几乎完全消失了。
被魔兽闯入毁坏的村落景象立香并不陌生，从第一特异点起，这样的景象在立香的旅程中随处可见。而比起敌对从者，遇到魔兽的情况还要轻松许多。
但那是因为有从者陪伴在身边。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面对魔兽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长跑过后耳中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重重的跳动声，却依然落后了魔兽一大截。立香没有思考事情的余裕，为了让自己的长跑不白费，一头扎向村子的街道。
这个时代不是特异点，被袭击过后的村庄景象却和特异点没有什么分别。残垣断壁，血，尸体。
唯一一个事前知晓灾难并选择拯救的少女无暇关注那些生命的遗骸，在损毁的村路上不断向前奔跑，寻找仍然能够触及的生命。
看着死去的尸首，难道能说拯救是成功的吗？
谁知道呢，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
但是——
啊啊，没错。
少女停顿了一瞬。
“喝……”
深吸一口气，凭着最后一丝魔术的加护，向着视野中所见的唯一的活人冲刺——
“呜……！？”
被近在咫尺的魔兽迫近，惊恐到无法动弹的少年身体受到冲击，即便恐惧得出不了声，仍然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
等他反应过来，有着耀眼发色的少女已经拦腰抄着十岁的孩子扛在肩头，朝远离魔兽的方向冲出去了几十米。
即使已经死去的人标榜着拯救的不成功，只要还有活着的人，就绝对没有败北。
仍有“一”存在，便是“全”——“生命”就是这样的东西。
◆◇◆
立香扛着虎口夺下的少年百米冲刺，然后急转弯钻进了村中的一间屋子。魔术加护失效之后，她的双腿是跑不过魔兽的，再带着一个人逃进一望无际的荒野无异于找死行为。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远离，而是如何逃过魔兽的搜索。
立香不由得苦笑。
魔兽不是野兽，感知能力更甚野兽，她又没有气息遮断，没什么自信躲过野兽的嗅觉。
被救下的少年显然也想得到这一点，颤抖的手轻轻拽住立香的衣角。
“姐、……姐……”
立香误以为惊惧不安的少年在寻求依靠，于是习惯性地伸出手，在少年的发顶抚摸了两圈。
“对不起……”
“为什么？”
少年的声音很小，立香还是听到了那声道歉。她诧异地低头看向少年，实在是想不通怎么会先于道谢，收到一声道歉。
“是我们的错。”
少年说。
“这是我们的错，都是因为我们背离了神，才会遭受这样的事情……”
“……”
立香皱起了眉。
“奶奶说过我们是背弃主的罪人，一定是因为这样，主才会降罪，让我们被恶魔杀死。”
少年的话在立香听来可以说没头没尾，像是惊恐过度说的胡话。
立香不想评价别人的宗教观，但却还是想纠正一点。
“那个不是恶魔。”
虽然很难讲算是个什么品种，但按照所罗门的使魔的说法，那确实只是受到魔神影响变异的低级魔兽，把那种东西当做恶魔对恶魔太失礼了。
“对了！姐姐不是我们村子的人，那就不是罪人，请你快点逃吧！”
少年朝立香仰起脸，居然露出了笑容，虽然笑得很是难看。立香反应过来，这个孩子应该是非常早熟而聪慧的那种人。
然而有时候懂事的孩子反而让人火大。
“为什么要我逃走？”立香简直要气笑了，“我是来救人的啊！”
“我们是不可能得救的。这个村子建立在以色列国之外，主是不会听我们的求救的。”
少年这样说着，像是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放弃了希望。
立香曾经想过，拯救自杀者是出于道义，但没有意义。
真正想要死的人，无论是别人还是自己都已经束手无策了，即使救下一次，终究还是会死的。
可是真的想死，认命了的人，是不会再害怕的。
魔兽在靠近，沉重的步伐声在耳畔清晰无比，少年慌乱不安的神色却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然而少女忽然猛地站了起来。
她的发色那么显眼，越过断裂的墙头，魔兽立刻就发现了。
“姐姐！？”
少年慌张地喊道，或许他自己都不明白在慌乱些什么。她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魔兽从身后迫近，少年急忙去拽她的衣袖，试图让她逃跑，却被少女一个反手抓住。
“你傻吗？！”
少女将十岁孩子的手掌轻易握在手心里，用要让他深深记住的力道用力攥紧，大声呵斥：“求救是为了得救，神听不到又怎么样？既然神听不到，那么当然是要向能够听到的人呼喊！如果连呼救的努力都不愿意付出，谁会来救你！
好好想清楚，然后回答我——现在你到底该向求救？！”
少年被骂懵了。
他看着少女那张与自己不同的、细致清秀的异邦人的脸，被日光般耀眼的明媚发色晃了眼，傻兮兮地张开嘴，呆呆地答道：
“救……救救我，姐姐！”
于是选择拯救的少女，露出了笑容。
◆◇◆
“玛修，你觉得我为什么会选择救你，选择救遇到的人呢？”
“这……如果一定要用具体的语言叙述，我认为这是基于前辈的品性。”
“确实，这个答案没有问题。但有一点你搞错了。”
“是什么？”
“‘我’选择救人呢，理由并不是很高尚。”
不是因为善良，不是因为正义感，只是单纯的，
“——因为我害怕啊。”
荒野的星空下，少女抱着膝盖侧头看着亲爱的后辈，因为自己说出不争气的一面而露出了有些腼腆的笑容，在后辈的眼中仍然非常温柔。
“我害怕背负死亡，死的意义对我而言太沉重了。我选择了救人，因为活着的人就不会让我背负死了。所以呢……玛修。”
“是，前辈？”
“你可不要死呀。”
藤丸立香不敢背负死，因而选择了其反面。
“我会负责让你活下去的。”
藤丸立香选择了背负生。
不需要在此之上的奇迹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不需要在此之上的奇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