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快马（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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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海风从青岩出来往南屏山去的时候，并不知道在他行出数十里之后，在万花谷的小弟子放出了一个飞鸽传书给他，还怕收不到而自己骑马追赶。
他只是收拾了些简单的行装去赴约，到了浩气盟后，却被告知和他约定的人已经不在这里。
“一个月前，叶韫玉率领了数十人去范阳调查些事情，被恶人谷伏击掳了去。”
孙海风眉头跳了跳，口吻诧异，“他也会被伏击？睡着了吗？”
浩气盟的这位开阳坛坛主不过一个女孩，名叫可人，应了名字的肤如凝脂、白衣胜雪，眼神清澈烂漫，但终有一些领袖的沉稳。
可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很是平静地说道：“他一向做事随意得很，不指望他能谨慎行事，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何况这次是小疯子和陶寒亭负责截杀的。”
孙海风道：“那你们打算如何，不派人去救他吗？”
可人道：“派了。”
孙海风突然有点预感，“几个人啊？”
“一个。”
“……”
孙海风毫无心理负担地走出浩气盟，去巴陵县看起了油菜花，在牵着“山乱”无所事事漫步的时候，孙海风才收到了飞鸽传书，同时他的小弟子也在客栈找到他。
“师祖让我问你，和不和裴元师叔一起去长安？”
孙海风把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随后折好收入袖中，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便道：“那就启程吧。”
他思索的那个空档，想的是叶韫玉的安危，虽然可人和他说只派了一人去救他，但未必不是最稳妥的决定。他追问是谁的时候，可人只是答了一句：“不是浩气盟中人，最为妥当了。”
他如今应约来看叶韫玉，却被他放了鸽子，也不是很恼火，只是心里算计着等碰见他多给他扎几针。即便心里担着这些，他还是不作耽搁的骑上“山乱”行往长安的方向。
上一次他在长安的时候，长安还是钟鼓鼎盛，哪怕早有预想，他也不想再看本来长安郊野一片碧草白花的景色，如今却是一片，饿殍与残尸。
赵潆泓提醒自己来恶人谷的目的，而不是真的去恶人谷采风找故事。她跟着那些手持刀兵的恶人谷守卫往雪魔堂走的时候，怀抱着琴让自己显得格外镇定，更让神情带上了一些那种恶人一般的蔑视和鄙夷。
记得几天前浩气盟的开阳坛主来找她和她师父，开阳坛主开口问：“赵姑娘还记不记得你在西湖的一个总角之交。”
赵潆泓愣了半晌，看看一旁的李白，李白瞟了她一眼摆出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于是她很为难地面对着开阳坛主，“你容我想想……”
“藏剑山庄的，叶韫玉。”
赵潆泓又是想了一会儿，“……有些印象，莫不是几年没见了。”
李白咳了一声，“今年名剑大会你还见过他。”
赵潆泓终于恍然过来，“我记起来了，呃……他怎么了？”
开阳坛主讲清事情缘由，并在结尾直接点出了自己的请求，赵潆泓想想也没什么，刚想点头应下来，就听一声响亮的喊声冲着她的耳膜，“不准动！”
一个影子窜进堂里，赵潆泓看见自己的小叔叔瞪着她十分严肃的呵斥，“不准点头，应下来便是一诺千金了。”
赵潆泓歪了歪头，有些疑惑，“那我应下来没什么问题吧。”
“我说了不准点头，你可知恶人谷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跟长歌门中一样人人谦恭友善吗？当然我不觉得长歌门人人都谦恭友善……”
赵潆泓打断道：“韩师兄也觉得长歌门人人谦恭友善除了你。我自然知道恶人谷什么样子，但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应当为了总角之交去冒一次险。”
赵宫商嗤：“你胡说些什么，你刚刚还不记得人家。”
“……但他确实是我总角之交。”
赵宫商道：“那你还记得我是你叔叔吗，我答应你母亲，也是为了我哥，起码让你在长歌门活到不想活了。”
李白这个时候发话了，“谁许你进来的？”
赵宫商道：“……”
李白亲自把他轰了出去，留着赵潆泓和开阳坛主对望，在空气安静到尴尬边缘的时候，赵潆泓开口：“我去救叶……”
可人贴心地接道：“韫玉。”
此刻她走在恶人谷里，还是很认真地想了想她那个总角之交的模样，坚信自己见到就能认出来后，思绪已经迅速整理好了营救方案。
但被守卫带到雪魔堂这件事还真是计划之外。
赵潆泓抱着琴面对着雪魔堂里矮她一个头的亭亭玉立的少女，对方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她也就同样地回望，最后笑得有点僵了，叫楚霞影的女子才冲她笑了笑，“义父一会儿就来，潆泓姐稍等片刻吧。”
赵潆泓道：“……啊？你认识我？”
楚霞影抿嘴一笑，乌亮的眼珠子转了转，狡黠道：“赵潆泓是剑仙李太白的弟子，谁不认识呢。”
恶人谷的陶寒亭，世人皆知的十恶之一，他的可怜和可恨的故事被人传论许久，世人自以为是的评头论足，殊不知故事的主角只是对他们嗤之以鼻。
而这个时候的陶寒亭，从雪魔堂提了两壶酒，往着关押俘虏的空地走去，走了九曲十八弯很长的路，才看到最里面与其他囚笼隔得很远的单独一个囚笼，里面关押的青年在陶寒亭出现在视角里的一瞬间瞥了一眼，随后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一边哼着歌一边用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陶寒亭走进囚笼，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锁，然后席地坐了下来，把一壶酒往前一放。而囚笼里的人就跟瞎了聋了一样，专心致志地在地上作着灵魂画作，颇为沉迷的样子，逼得陶寒亭一阵重咳，用他素来沙哑寒冷的嗓音道：“叶韫玉，酒不要了？”
囚笼的叶韫玉这才转过头来，脸上惊讶和喜悦还有一些激动的神情分配得十分妥当，维持着他的演技巅峰，这些神情表现出来后，叶韫玉露出一个颇为纯然的笑容，“陶大哥，好久不见！”
陶寒亭白了他一眼，“少些阴阳怪气，上次见你还是把你截杀回恶人谷的时候，不久。”
叶韫玉摇头长叹了一口气，拿起地上的酒壶揭了盖子，又一边叹气一边说：“陶大哥对小弟做了此等无情无义之事，索性还带了酒来探望，也算还有点良心！”
陶寒亭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哼哼两声，“若不是你主动在浩气盟主动接下这档子事，谷主让我截杀掺和进来的人，就算看是你也是要截的。”
叶韫玉饮下一口，伸手抹了抹嘴唇，抿嘴轻淡地笑了笑，“我是觉得这事挺有意思的，正好浩气盟基本没人想揽下这破事，落到我头上也算两全其美了。”
“你记得唐陶吗？”陶寒亭冷不丁地开口。
叶韫玉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一会儿，“你是说一起拜把子的那个吗，有点印象。”
陶寒亭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们结拜过，怎么还记不清楚？”
“都多少年没见了，记不得正常。”叶韫玉表演性地咏叹了一句，又笑得有些诡秘和谲诮，“那个时候在洛阳不过是一时兴起，三个人拜了个把子，都是年少做的事，不作数的。”
陶寒亭有点面无表情，自己饮了一口酒，沉默过后冷笑了一声，“你们年少一时兴起倒是见到了我最狼狈的时候，但怎么说我也是欠你们一个恩情。”
“陶大哥不用这么客气。”叶韫玉笑眯眯地说道。
陶寒亭也不废话，丢给他一根铁丝。叶韫玉捡起来的时候哀叹了一声，“就一根铁丝啊，给钥匙多方便啊。”
“我当然不能让你这么快从这里出去。”陶寒亭挑了挑眉，“你要过多久出来就看你撬锁技能最近提升得怎么样了。”
叶韫玉坦然接受了，“陶大哥提到唐陶是做什么？”
“你被浩气盟派去参与的那件事，有些细节牵涉到唐陶她自身，所以她就自作主张去了洛阳，也算和你错开了地方。你既然接下了这件事，就应该差不多了解源头。唐陶从师蜀中唐门，但她是在自贡城出生的……”
叶韫玉作恍然大悟状，随意调侃道：“你们恶人谷很宠她吗，还可以让她自作主张啊，这我要是在浩气盟，是要被七星轮流骂一遍的。”
陶寒亭眯了眯眼睛，“说起你们……跟着她的探子报告过来说，她和天璇影一起去的洛阳，你们也是知道的吧。”
叶韫玉随意摆摆手，不太在乎道：“影大哥也是出身唐门，他们老乡见老乡没什么奇怪的。”
“我也管不起你们，如今的局势乱作一团……你还记得另一个和你拜把子的吧？”
叶韫玉喜笑颜开，“潆泓妹子记得记得，她可漂亮。”
“……唐陶听了要打你。赵潆泓来恶人谷找你了，你要是想见就撬快点。”
陶寒亭的袍脚消失在转弯口，叶韫玉还不停笑嘻嘻地挥着手，等陶寒亭走远了后放下手，突然就收敛起了笑容，用那根铁丝一眨眼的功夫就捅开了锁。
叶韫玉大大咧咧的负手走出笼子，正巧从转角口绕过来的两个守卫撞见这一幕，怔愣之下反应迅速地冲上去，被叶韫玉两个巴掌一人一个解决了昏倒在地。
“……恶人谷都不洗澡的吗？”叶韫玉一脸嫌弃皱着眉捏着鼻子换完了守卫的衣服，更加光明正大地走着，却没有绕路离开，而是往其他囚笼的位置走去。
“楚姑娘，我是认识你的吗？”赵潆泓有些拘谨地坐在堂中，只能和堂中唯一一个活人搭话。
楚霞影温和地笑了一下，“小妹当时年纪还小，变化有些大，潆泓姐不记得我的样子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妹……”赵潆泓刮遍脑内的记忆，有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但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后来世事变迁，我跟着义父辗转过很多地方，最后才觉得恶人谷是唯一可以呆的地方了。”
赵潆泓有点不太理解，毕竟她觉得长歌门也挺适合呆人的，而楚霞影的样子完全与恶人谷格格不入，更像是她门派里的小师妹。
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赵潆泓是个有其他人但不说话就觉得尴尬的人，不自觉就找了个话头，“说起来你义父是陶寒亭……我为什么要见他？”
楚霞影道：“潆泓姐的记性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太好……不过潆泓姐不是说要恶人谷吗，总是要完成一些任务的，义父负责的。”
赵潆泓有点茫然，“什么任务啊？”
“去关浩气盟俘虏的地方杀两个俘虏，算是开刃，基本可以入恶人谷了。”
“……”
赵潆泓一脸“哇大意了”的表情。
此刻雪魔堂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正是黑鸦陶寒亭，赵潆泓跟着楚霞影看过去，突然怂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快马（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