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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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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结束,芈初都已准备要去街上走一走,熟料却和端木辞一道被姜子点了名。
虽然不解,但想着近日并没有做错事,便也步伐如常地走了过去。
姜子面色和煦地看着芈初:“子春曾提出会盟时需有军队护持,吾以为此法甚得体。”
芈初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行礼道:“夫子过誉。”
姜子笑了笑,目光坦荡并无丝毫局促:“国中有司马两人,左为乐期,右为申仪,皆主兵事,奈何都不认同吾意。”视线从芈初转到端木身上,“兹事甚重,不知你们可愿前往两府游说。”
端木辞看也不看芈初,平静道:“辞一人足矣。”
这么狂?芈初嘴角一翘,不过这样才好,对她而言,浑水能少趟就少趟。
表面上是两司马在反对姜子,实际却是季氏,而根据其他弟子的谈话,季氏连王命都能改变,这样的权臣若能被轻易说通,此事便不会这样棘手。
姜子眉心轻蹙,看向芈初,语中带有期许:“子春无话吗?”
“子献兄的才干远在初之上。”若非需要冠冕堂皇,芈初一定狠狠夸赞端木辞一番,“初远不及他,唯有赞同。”
姜子低笑着摆了摆头,略有些无奈道:“子献也过,子春则不及。”
冉成年纪小,不如其他兄长沉稳,闻言连忙出声问道:“敢问夫子,是过好,还是不及更好呢?”
端木辞下意识望向姜子,芈初则低着头,只作眼观鼻鼻观心之举。
姜子温和地看着子具,慢慢道:“过犹不及。”芈初暗叫不好,正欲上前恳切推让,却听姜子继续道,“子春初来时便显露了辩才,如今将锋芒收敛太过,反倒不佳。子献素来圆滑有余,持重不足,此次你们二人结伴而行,但愿能择善而从之。”
本以为端木辞会抗争一番,不料他只乖乖拱手行礼,答了一个诺字。遇上这么一个好学生,芈初也无法,唯有跟着行礼。
姜子微笑着颔首,起身离去,仲行紧随其后,想是有话要说。临出门时,仲行突然转身看了芈初一眼,眸中若有所思。
冉成看看端木辞,又看看芈初,小脑袋左右动着,煞是可爱。
芈初忍住摸他脑门的冲动,挑眉道:“子具在看什么?”
冉成沉吟道:“子具在想,既然子献兄是过,子春是不及,那什么是正好呢?”
芈初不在意地笑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正好,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冉成有些不明白。
端木辞眉心轻蹙:“你若不懂,便去问夫子。”
看出子献哥哥不高兴,冉成立时不再问话。颜晖见状,对冉成微微一笑:“子具回家可有落下功课?”
冉成恭敬道:“我每日都在温书,不敢懈怠。”
“如此甚好,不若我们一道走走,顺便还可考问一番。”
“诺。”
冉犁见屋内众人相继离开,想着端木辞与芈初应有话相谈,便也走了出去。
沉默半晌,端木辞淡淡开口:“你若不愿前往,可以不去。”
芈初并不遮掩:“话虽如此,但夫子既然定下你我,总归是不能退却的。”拱了拱手,笑眯眯道,“只是到时恐会劳烦子献兄多费些唇舌。”
端木辞扯出一个笑,轻哼道:“你倒是会说话。”
芈初至今不懂他对她的敌意来自何处,但也无心探究,宁愿和他这样不尴不尬地相处。
“不知何时出发?”
“明日我来找你。”端木辞扫了他一眼,眉眼中有几分嫌弃,“务必仪态端整。”
到底要依靠别人的本事,芈初面带微笑,态度极好:“初知道了。”
*
乐期与申仪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前者三十七岁,后者四十二岁,且有姻亲关系。按照辈分,乐期当唤申仪一声舅舅。
端木辞认为应当先去乐期的府邸,芈初不识路,只管跟着他。两人皆无官职爵位,无法用车马代步,为了不违时,这日便起得较早。
走了百余步,端木辞见芈初眼神不似起先困懒,渐渐变得清醒,便一边走一边简单向他说明朝中的情况。
“王上即位已久,但手中的兵权并不完整,朝中的季氏、孟氏、叔孙氏门下又豢养了私兵和门客,其中季氏势力尤盛,甚至还出现了八佾舞于庭的景象。”
八佾是一国之君才能享受的礼节,季氏此举诚为僭越。芈初低头想了想,在这个世界里,君臣之间上下分明,衣食住行皆有轨度,既然季氏的庭院能容纳八八六十四人,那么其宅院大小定也超出了规制,遑论其它诸事,估计也是只多不少。
尽管以为芈初并不在意前往两府的先后次序,端木辞仍旧解释道:“夫子同我说,当日在朝堂上,乐期实有意相助,但却被压了下来。”不由嘴角微翘,“可见这舅甥二人并非事事如一。”
芈初见他认真,想着不能拂了他的脸面,接话问道:“但当着王上的面,乐期的意愿都尚被压下,子献兄如何能让他在明面反对自己的舅舅?”
“为何要他反对?”
芈初不明白:“若不反对,难道要赞同吗?”
“季氏不傻,只要晓以利害,他自会让左右司马带兵。”端木辞好整以暇道,“只是我不想让申仪去做那个中间人。”
听不懂他的话,芈初也不勉强自己,只安安静静地走着。
端木辞见他微垂着头,语气略有不满:“君子行走的礼仪这么快便忘记了吗,将头抬起来,背挺直。”
芈初自是照做,却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突然和仲行一样……”她又不是什么君子。
端木辞耳聪目明,闻言冷哼一声:“明明是自己过于散漫,君子六艺,你数数你会几样。”
芈初也不害臊,比出两根手指,响亮道:“两个!”神情中还带着一丝得意,“姜子曾夸过我的书和数。尤其是术数,简直又快又准!”
“……”
“子献兄怎么不说话了,是不相信我吗?”
端木辞淡淡道:“区区小成,本不足为提。”何必沾沾自喜。
芈初猜到他是这种反应,哦了一声,故作不解道:“既然子献兄已有问题的答案,作甚还要问我呢?”见他不说话,继续道,“初又不是诸位兄长,年纪轻轻便才华横溢,对于初而言,小成也是成。子献兄若看不起,大可直言,说话动作不必阴阳怪气,否则实在令人不喜。”
端木辞只觉被他教训得莫名其妙。
芈初也是借题乱发挥。她不过是觉得自己平日并无错处,却常无辜受他冷言,脑子一热,不满的情绪便冒了出来。
“是不是要到了。”芈初担心被骂,试着转移他的注意力,“前面似乎没有什么路人。”左司马的府邸外会有兵士驻守。
端木辞皱了皱眉,侧头看着她,却未多说什么。
芈初等了半晌,见他终于将目光移开,这才暗舒了一口气。
*
在芈初的设想中,掌管兵事的人虽不一定五大三粗,但至少不会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子献兄方才说乐司马年近四十,可为何面上瞧着却像三十不到?”乐期礼贤下士,竟从主位走下迎接他们。芈初便趁乐期走回主位时悄悄向端木辞询问。
端木辞眼中生出一丝责备,低声快速道:“不许以貌取人。”
芈初瘪了瘪嘴,她明明只是单纯的好奇,怎么又要教育她。
端木辞见状,似是不放心,正欲再叮嘱几句,却听乐期笑道:“许久未见到子献了,不知你父母如今可好?”
端木辞不动声色地调整坐姿,恭敬道:“多谢司马关心,家父母一切安好。”
乐期笑了笑,愈发显得唇红齿白:“许久未见到他们,倒是甚为想念。”
“可惜父母高龄,行动实有不便,否则定会前来拜访司马大人。”顿了顿,语气不卑不亢,“若大人不嫌弃,家父每日虽不能多走,提笔写字却是无碍。只因先前担心叨扰司马,才未敢致信打搅。”
乐期连忙道:“如此就好,子献有心了。”
三言两语之间,芈初倒听出了几分端倪。端木辞平日低调,穿戴与诸生相类,她便只当他是普通人家的子弟,不曾想端木家与乐期有旧。怪不得他敢那么狂妄,有家底果真不一样。
端木辞又与乐期寒暄了几句。
“听闻前不久子献在大量收购各国的丝绵?”乐期目光微动,“是准备贩卖给吴国吧。”吴国准备远征北方,为了制作御寒的衣物,国内丝绵奇缺。
端木辞心下微讶,面上倒不显,依旧笑道:“正是。三日前车队已经出发。”
三日前?芈初不由侧头看了端木辞一眼,他出门原来是为了此事。姜子一向不喜商人,她便从未想过颇有辩士风范的端木会从事商贾之业。
眼睛一转,突然想起她方才在端木面前得意自己的术数……果然是区区小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