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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周游列国(9) ...

  •   到达齐国临淄时,已是十一月中旬。芈初耐冻,迟迟没有将新衣换上,端木辞皱了好几次眉,她才勉为其难地将衣服取了出来。

      “这都快一月过去了,齐国怎么还未发兵?”总不会是在特意等他们吧。

      “年初时,齐国有几地发生了饥荒,甚至一度发生混乱。为了安抚乡邑,新粮出来后便拨给了它们一些。”端木辞用手示意她的衣领没有理好,“往日如此倒没什么,但今年齐国并未丰收。”

      芈初嘴角一抽:“那齐国还敢放言要攻打鲁国?”

      “齐君没有放言,他原本打算在明年春播后突然发兵。是我让人散布的消息。”

      芈初愣住:“子献兄如何能知道得这么具体?”问完便觉得自己傻。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收买几则消息。

      “朝中的赵大夫与我父亲是故交,齐国的生意他占了两成。”

      “……子献兄真是厉害。”

      端木辞笑道:“在夫子面前若不将事情说得严重些,你或许便不能跟来了。”他本就是以时间为由寻的子春。

      芈初听出他在解释,回以一笑:“劳子献兄费心了。”

      “我们今日先在城中住下,明日再去拜会田粟。”

      “不是赵大夫吗?”

      “赵大夫那处不急,我随时都能登门拜访。”

      芈初见他成竹在胸,心中只有默念六六六。

      “田粟是什么人?”

      “田粟是齐国的大夫,攻鲁之计便是他提出的。”端木辞语气颇有玩味,“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过他的名字。”

      芈初想了想:“子献兄的意思是,他与阳平是同一类人?”善于顺应时势把握机会,在一夜间脱离籍籍无名的状态。

      端木辞颔首:“这类人善于分析局势权衡利弊,只要投其所好,游说时便能事半功倍。”

      芈初表示受教。

      “子春明日只需跟在我身后,切勿露出女子神态,最好一直低头。田粟恐怕与阳平一般洞若观火。”

      芈初连忙点头,记起往事忽然疑惑:“当年面见乐司马时,他与我说了那么多话,为何没有看出我的身份?”

      “你在姜府与我们日夜相伴时,有谁认出你是女子了吗?”

      “为何有的男子能一眼看出,有的则不行?”她好奇许久了。

      端木辞沉吟片刻,委婉道:“阳平十六岁时便娶妻生子,自此几乎每年都要纳妾。”

      芈初没想到阳平也如此富裕:“那他岂不是有十几个小妾?仅每月饭食都是一笔不小的损耗呀。”

      “倒也没有这么多……每年会有人死于难产。”见芈初皱眉,以为她心生不喜,匆匆接道,“他乃牧丘阳氏的嫡系子孙,家族中为政经商者兼而有之,钱财向来约束不了他。”

      “所以凭他的资历,仍旧可以成为左司马。”芈初心中突然发闷,“乐期出身微贱,只有以色侍人方才谋得一职,然而就是这般,背后人言依旧可畏。”

      端木辞平静道:“乐期有他自己的手段,亦非善类。

      芈初笑了笑:“子献兄为什么不曾娶妻?”

      “眼下怕难安定,何必耽人时光。”

      “子献兄不会觉得寂寞吗?”

      端木辞正色道:“每日来往奔波,怎么会寂寞呢?子春勿要随意揣测。”

      芈初不知端木辞曲解了她的话,只将他的话作表面理解:“也对。子献兄以后定是个大忙人。”语罢觉得不对,“没有子嗣繁衍,子献兄作甚如此辛苦赚钱。再者,家中长辈定然不会同意。”

      “我只是暂时不娶妻罢了。”端木辞微哂,“将来年纪渐长,估计就再难四处游历了。到时便在鲁国姜府旁置一座宅院,终日与夫子相邻。”

      以这个时代的平均寿命来看,待你老去时,姜子或早已不在人世了吧。看着莫名高兴的端木辞,芈初抿了抿嘴,想将心底愈发浓厚的沉闷统统赶走。子献兄怎样想是他的事,她只要跟着他四处走走看看,尽兴一番就好。

      “子春将来还是会嫁人吧。”似是担心子春避而不谈,笑道,“我对子春可算是有问必答,你千万勿要令我吃亏,否则——”

      幼稚鬼。芈初不敢翻白眼,用平常的语调回道:“我很满意现在的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端木辞没有指明她如今的生活皆依赖于姜府,反认真思忖了一会儿:“以子春的能力,若想自食其力,恐怕至少须有一项赖以生存的长处。”

      “不如子献兄教我做生意。”

      “倒算一种方法。”端木辞面色认真,不像作假,“子春可以试试。”

      芈初本是玩笑之语,她无事学经商作甚,但瞧子献是在诚心替她打算,不由干笑了两声。也不知自己又胡说了些什么,总算把这茬翻了过去。

      *

      次日,端木辞早早便起来沐浴更衣,清点呈送给田粟的贽礼。

      芈初则发现自己的女性特征有些明显,记着端木辞的叮嘱,狠下心用布缠了两圈,打了个半死的结。

      做完这些才想起如今是冬日,她里里外外一共要穿五六件衣服,腰身尚且看不到,何况那一两肉。最最要紧的应是喉结,可她做不出仿制品,又不能将衣领立起来,唯有努力低头了。

      “据说田粟为人傲慢,待会儿若受了奚落只能忍着,绝不可发作。”

      “诺。”

      端木辞难得卡了会儿,声音略低:“还有消息称,田粟好男风。子春面容清俊,一旦被他看见,言辞上不免会被冒犯,到时切勿动怒,容我收拾便好。”

      芈初闻言,仔细打量着端木辞的相貌,摸了摸下巴:“该小心的人应是兄长吧。”许是因为家境优渥,端木辞长得唇红齿白。五官整体虽略有平淡,不似仲行棱骨分明,却也因而少了几分锐利,眉眼间并无刻薄尖酸之态。

      端木辞听出她的夸赞,嘴角轻轻一翘:“田粟不敢拿我怎样。”说完见芈初神情微妙,意识到不妥,淡淡咳嗽一声,“子春不必害怕,既然我将你带了出来,便会完完整整地再将你带回去。”

      “子献兄还是不要说话了。”芈初面无表情,“我越听越怕。”

      端木辞被她的反应逗笑,却也真的没再说话,直到田府前才将笑意收敛。

      下车正了正衣冠,朝前来迎接的门仆微微颔首,肃容前行。芈初便装作是端木辞身边的小仆,捧着贽礼一路低头跟随,同他一道进入了厅堂。

      “草民拜见大夫。”

      田粟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

      “这是草民的贽礼。”端木辞侧身从芈初手上拿过东西转呈给田粟,“小小心意还望大夫能收下。”

      田粟自然不会亲自来收。仆人将礼接过,恭敬地退向一旁。

      “足下不在鲁国贩布,来我齐国做什么?”

      “为大夫献策。”

      田粟忍不住一笑,语气中多有不屑:“看来足下不仅善于经商,还对政事有所涉猎。”

      端木辞笑道:“田氏乃新起贵胄,若想更进一步,只有扳倒旧派宗室。不过这道理十分简单,想来大夫早已知悉了。”

      “莫非足下还有高见?”

      “新起贵胄若想在朝中站稳脚跟,一要立威,二要去旧,三要把政。大夫眼下只是在齐君面前露了脸,恩宠譬如云雾,随时可能散去。”

      “王上与吾的关系,竟是你敢猜度的吗!”

      端木辞听出话里底气不足,揖道:“草民有一策,可令大夫一夜位极人臣。”

      田粟冷笑一声:“大言不惭。你可知有多少人曾坐于此处,又有多少人转瞬就被赶了出去。”

      “攻打吴国。”

      “什么?”田粟反应过来后更是觉得好笑,“放着贫弱的邻国不打,我齐国凭何非要去啃吴国那块硬骨头?”

      “因为大夫是要立威。”端木辞平稳的语调中忽然生出一丝压迫,“试想齐国将攻打鲁国,鲁国弱小,齐胜乃情理之中,届时立威之人必定一为齐君,二为领军司马,三为旧派宗室。大夫彼时新起,有何力量能从如此虎狼中分得一杯羹?!”

      田粟被他镇住,目光躲闪:“若那计策乃我所出——”

      “就算大夫能从中分得些许东西,但那与大夫的设想恐仍旧相差万里吧。王上的威望倒是立下,但宗室与齐王几乎密不可分,其地位必水涨船高。更不论齐国国力强盛之后,四方来朝,青年才俊不胜枚数,大夫敢保证自己能一直得齐君眷顾,敢保证自己能一直绝顶聪明下去吗?!归根不过只能得到一点蝇头小利,全程皆在替他人作嫁衣。”

      田粟擦了擦额头冷汗:“那攻吴何解?”

      端木辞笑了笑,瞬间又如春风化雨:“齐吴之力大致相当,两国一旦交战,短时间内定无法结束战事。如此对耗下去,齐国宗室之力必有消耗,正是一举去旧的好时机。最终无论胜败,齐国都需休养生息。在宗室衰微的情况下,齐王或不得不依仗当初最支持他的人,位极人臣只在旦夕之间。”他面上笑意愈深,“如此美事,难道大夫真的要拱手于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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