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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周游列国(7) ...

  •   姜夫人将仲行的信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卫国诸事顺遂,吾甚好。只白日用饭时,常会思及吾妻之炊;街边路过妇人时,会思及吾妻之貌。少年夫妻,可惜不能长伴身侧,多有愧疚,谢过体谅。吾妻与吾儿近日可好?商贩将在都城呆上半月,吾妻可托人书信,寄至吾身侧。”

      信虽短,也用了近十根竹简。

      姜夫人将竹简递给公孙姝,笑道:“夫子平日总骂子涂冒失,可我瞧着,却是个细心的好孩子。”

      公孙姝觉得惊奇:“夫君原来也会被姜子责骂?”她一直当他很厉害。

      “近些年好多了。”姜夫人掩嘴一笑,“他初来时常与夫子吵架,气得夫子晚间翻来覆去睡不着。”总需要她宽慰几句。

      公孙姝想了想:“夫君年轻时曾伤过人,我问他缘由,他每每都会岔了过去。”

      “许是发生了口角,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莽撞冲突了些。”姜夫人柔声道,“他定是觉得当时的自己太过轻率,才不肯与你说。”

      “夫人说的是。”公孙姝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在我面前总是稳重,鲜少有孩子气的时候。”

      “子涂年岁比你长,不好上梁不正,引你也一道顽皮。”

      “夫人说话真是有趣。”公孙姝感慨,“每次与夫人说话,都会从头笑到尾。”

      “夫子说话才有趣。”姜夫人眸光微黯,笑意不改,“他在外对弟子严厉,在内总是和颜悦色,偶有愁闷也很快就散去了,不会轻易让我跟着他难受。”

      公孙姝看出她的思念,小声道:“卫国是我与夫君的母乡,想来不会有事的。”

      “是我不好,你有孕在身,不可思虑过重,每日欢欢笑笑便很好。”

      公孙姝笑了笑,看了眼放在小几上的布料:“夫人是在做衣服吗?”

      “伯鱼与他父亲一样,读起书来什么都顾不上。眼看冬日要来了,新做一件衣服我也好放心。”

      “若我这胎是个男孩,真希望他也能同他父亲一般。”

      “放心,定会如此的。”

      公孙姝抿嘴一笑,记起什么:“小蓁怎么不在?”姜蓁是夫子的女儿,小伯鱼十岁,明年及笄。

      “许是去哪里胡闹了吧。”姜夫人摇摇头,语气无奈,“只有夫子才管得住她。”

      “再过几年小蓁便要出嫁,夫人到时莫要舍不得。”

      提起出嫁,姜夫人忽然想起一件轶事,眼角笑出几丝皱纹:“不知是谁,曾在小蓁的门前偷放了一月的花。小蓁猜不出是谁,便想躲在一旁偷看,熟料熬不过时辰,总是在人来之前睡了过去。”

      公孙姝一愣,觉得这个故事有些熟悉,迟疑道:“这花不会是早晨露水未干时采下的吧。”

      “或许吧。”姜夫人试着回忆,“但若是清晨,小蓁不该会错过。她被夫子责备过,早上一向守时。”

      “这样。”公孙姝一时摸不准放花的人是不是芈初,笑道,“小蓁容貌言行俱佳,被人喜欢乃是常理。不过那人怎么只放了一月的花?”

      姜夫人摇摇头:“小儿女的事,我现在是不懂了。许是那阵热闹劲儿过了吧。”

      “姜子知晓此事吗?”

      “我可不敢让他知道。”姜夫人抿嘴一笑,“本就是小孩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若他当了真,小蓁怕会与他生出隔阂。”笑意稍稍减淡,“再说了,他平日有太多要操心的事,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我自己处理就好了。”

      公孙姝心有所动,正欲说话,仆人轻声道:“如今天色暗得早,夫人们便提前用饭吧。”

      “这么快就到晚饭了吗。”姜府看向公孙姝,“与你说话,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自从搬到姜府,以往的活计公孙姝皆不用做,只用纺布织衣,纳鞋底时也会有力气大的阿嬷前来帮忙,日子顿时轻松了不少。无功受禄,她心中有愧,所幸还能偶与姜夫人互相陪伴,勉强做了些事。

      闻言,公孙姝眉眼带笑:“蒙夫人不嫌弃。”

      闺中妇人不知外事,每日烦恼于鸡飞狗跳,安于细水长流,眼界看着窄小了些,却别有一番天地。

      *

      齐国攻鲁的消息传到卫国时,姜子已在公孙府中闲滞了一月有余。卫君仍以司寇之礼待他,只偏不授予实际的官职。

      “齐国秋收方过,便要迫不及待地出兵鲁国了吗?”

      端木辞颔首:“子涂兄放心,消息无误。”贩夫走卒对战事兴衰极为敏感。

      仲行略有惊讶:“齐国也有子献的生意吗?”

      “一二薄利罢了。”

      姜子目光担忧:“乐、申二人有何动作?”

      端木辞眸光微闪:“一月前,王上下诏罢去了申仪右司马之职,如今的右司马是乐期,左司马是阳平。”

      “阳平?”仲行皱了皱眉,“阳平阳叔展?”

      “子涂兄不在时,他曾造访素衣巷。”

      “如此之人,竟也能任左司马!”

      “申仪被罢,背后曲折甚多,辞暂时无力一一探明。”

      姜子颔首:“无妨,此等事吾也不愿深看。”依申仪的资历威望,至少还可执位十年。王上性情不坚,突然发诏想来事情已越底线,然而申仪绝非莽撞之徒。

      “齐国此次来势汹汹,恐怕与上次不同。”闵阙口中的上次指的是堕三都,众人会意,纷纷看向姜子。

      “为今之计,需要有说客前往齐国,以情理劝齐君退兵。”鲁国军力不敌齐国,应战是下下策,但求和难免不会割地称臣,只有想方设法令齐国打消进攻的念头。

      端木辞上前一步,拱手道:“辞心中已有谋划,只尚缺一人。”

      “谁?”

      “芈初。”

      冉犁下意识阻拦:“子春女子之身,出外恐不方便。”

      “子春与我们一样皆是姜府弟子。”端木辞淡淡道,“军情紧急,辞无暇另寻他人,最好现在收拾包袱马上出发。”

      仲行似也觉得不妥:“她惯只会些小聪明。”出使乃一国大事,一旦行差踏错,承受结果的人终是百姓。

      闵阙没有说话。

      颜晖慢慢道:“为何不问问子春的意思?我们虽是她的兄长,却无法替她做下决定。”

      姜子突然沉默,想到什么,眼中略有惭愧之色。

      “出使一事事关重大,若有其他人选……子春终是要回楚国的。”

      听出姜子的弦外之音,几位弟子皆面面相觑。

      仲行皱眉,第一个开口道:“夫子,你已许诺子春。”

      “嗯。”到底多有不便。

      端木辞沉吟片刻:“弟子有一事告知。”

      ……

      芈初到时,见几人神色严肃,心神不由一提,却没有忘记礼节。一一与众人见礼后,微微低头恭敬道:“不知夫子寻初来是有何事?”

      姜子将事情细细说了一遍,瞧她嘴角轻抿,表情略显紧张,脸色一缓:“你可愿随子献出使齐国?”

      芈初一呆,侧身怔怔看着端木辞。

      端木辞平静地回望道:“这个问题很吓人吗?”

      “子献兄信我?”此次出使与当年面见乐期简直有天壤之别。

      端木辞点头,眼角隐隐有一丝笑:“子春可愿?”

      芈初忽地记起自己的话:一旦时机成熟,她自会主动离开。可这话她才说了一个月,这么快便要履行了吗?

      “不知此行需要多少时日?”

      “无确定之期。”

      “初离开后还能回到姜府门下吗?”

      端木辞轻哂:“子春想到哪里去了,你是去出使,不是出嫁。”

      条件如此优渥,说不心动是假的,但转眼思及仲行,芈初又有些踌躇。沉吟间,恰好看见了紧皱着眉心的冉犁,垂眸低声道:“伯牛兄不愿我去吗?”

      她真的问出来,冉犁反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担心她,却又知晓她的性子,本就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如何会因他的话停留。

      静默片刻,语调略有艰涩:“你想做的事,我不会阻拦。”他凭何阻拦。

      听出其中的不对劲,芈初向前走了一步,正欲说话,端木辞的声音复又在身后淡淡响起:“子春曾独身从楚国走到鲁国,如今却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吗?”

      芈初不明白端木辞今日为何数次言语相激,转身狐疑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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