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周游列国（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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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初将书信送至酒家时，端木辞正在斟酒自酌，店内一个小厮也没有。
她将裹着布的竹简放在桌上，语气恭敬：“子涂兄谢过子献兄。”
“子春坐吧，你面前有一壶茶，我才命人新泡的。”
芈初觉得奇怪，但仍旧坐了下来，倒茶喝了一口。好不好她认不出来，只觉得茶味沁人心脾，想来不是什么次货。
端木辞见他饮下茶，微微一笑：“子春从何处认识得阳叔展？”
芈初握杯的手一顿，故作迷惑：“子献兄问这个做什么？”
“前几日在卫国见到他，无意闲聊了几句，竟发现他对子春颇为关心。”
“子献兄说笑了。”索性将当日在公孙姝家的事大致与端木辞叙述了一遍，“他许是看不惯我吧。”
端木辞微哂：“若不关心，怎会送你东西。”
“我何时收过他的礼！”
“他托我给你带了三匹素花色的布。”端木辞眸色加深，“还说你往日的衣服太过古朴，实在不适合你的性子。”
“我就只有两套衣服。”芈初嘴角一抽，“再说了，男子何必拘泥衣服的花样，仪礼得当就好。”
“所以子春是不接受他的礼了。”
芈初连忙摇头：“还请子献兄替我婉谢。”收礼后便要回礼，不说阳平的礼不怀好意，她本就一穷二白，只能将礼退回去。
端木辞满意地颔首：“阳叔展此人绝非善类，子春最好少与他往来。”
“诺。”
从酒家出来时，芈初的腿有些软。她不知阳平还与端木辞说了什么，又说到怎样的程度。毕竟子献之机警非常人能比，举一反三正是他的长处。
他只告诫自己要远离阳平，并未过多提及阳平的话，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总归没有挑明，她便当作无事发生吧。
才回到公孙府，正准备回屋喝口水缓缓，却被华若叫住：“子春！”
“子隐兄有何事——”
“伯牛兄寻了你好久。”华若打断他的话，“他现在应在屋中等你，你快些回去吧。”
芈初心生不安：“我去替子涂兄送信了，伯牛兄又不是不知道。”
华若一愣：“他方才急冲冲在府内找你，我还以为他不知道。”
“多谢子隐兄，许是有什么事吧。”芈初勉强笑了笑，“我这就去看看。”
*
“姜白去了卫国？”
“是。”
齐君沉吟道：“今年收成预计如何？”
黎湛笑道：“风调雨顺，当为丰收之年。”
“甚好。”嘴上说着好，齐君的脸上却无喜色，反倒隐有一股杀伐之气，“宗室的人养尊处优那么久，也该拉出来历练一番了。”
“上次陈兵鲁国，已惹来非议，秋收后若再有举动，恐怕国内不好安抚。”
黎湛的话没有错，一年之内，齐国与鲁国摩擦不断，闹出的动静时大时小，引得宗室族亲难免惴惴，以为估摸不出齐君的心思。
齐国前年与晋国交战，战败后割地十城，军民士气大挫。若再次兴兵，须有必胜的把握才可。
“黎大夫未免过于拘谨了。”屋内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黎湛被声音怔住，转身望向屋内的一扇屏风：“田大夫？”
田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朝齐君恭敬行了一礼。齐君颔首，示意他接着说。
“姜白离鲁，鲁国内政依旧被三桓把持。但如今三桓失了同仇之心，势力互相争斗，鲁王无压制平衡之谋，齐军突发，可令鲁国措手不及。”
黎湛收起讶色，知晓此番对话将决定将来两人在齐王心中的地位，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应道：“如田大夫之言，齐军发兵岂不会会让三桓重新一心？齐鲁实力相差不大，真要鱼死网破，结局尚未可知。”
“攻鲁不是目的，臣鲁才是。”田粟淡淡道，“鲁国人诺诺胆小，威慑即可。”
“其中分寸，田大夫如何能保证。”
田粟却未直接回他：“宗亲势力直逼吾王，攻鲁可让宗亲视线暂为转移。王上应不愿一直受宗室擎肘吧。”
黎湛上前一步：“行事如下棋，落子无悔。还请王上三思！”
田粟亦拱手：“眼下宗室势力虽大，但远未登顶，千丝万缕中仍有漏洞。王上休养蓄力时，宗室难道就会放松吗？”
黎湛还欲再说，却被齐王抬手止住。
“寡人很清楚你们的意思，先下去吧。”
*
房间的门虚掩着，一阵风吹来，木门发出吱呀的老旧声。
芈初在门口立了许久，一种秘密将破未破的尴尬以及莫名的期待激动使她不敢踏进房门。伯牛不会无缘无故找她。
八月的日光有些烈，屋檐下的清凉仿佛被光线寸寸蒸熟，芈初额头自然而然便冒出了汗珠。她伸手抹了抹，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她更加不敢进去。
耳边传来阵阵蝉鸣，往日她能在蝉声里入睡，眼下却听出了其中的躁意。这个时代没有驱蝉的习惯，偶有顽童捕蝉，也只图一时的新鲜快乐。
她忽地想起曾经和弟弟在院中捕蝉。那时的蝉声似乎没有此刻的聒噪，或许是被他们姐弟吓着了，不敢再肆意出声。
神色恍惚间，木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真的见到了芈初，冉犁反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的眼神四处游离，偏偏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芈初在心中叹了口气，先前的诸多心思慢慢消失，眸光平静无波。外表上瞧着，她比冉犁倒更加沉稳。
“进屋说吧。”她轻声道。冉犁点头，跟在她的身后。想了想，仍旧只将木门虚掩。
“伯牛兄知道了吧。”
冉犁结巴道：“子春，子春真的是，是女子吗？”
“是。”芈初皱眉，“还请伯牛兄勿要告诉他人。”
“男女有别，子春怎能与，与我住在一处。”
“但寻常人又看不出来。”芈初略有些好奇，“伯牛如何得知我的身份，莫非是因为布条？”
提起这个，冉犁面色发红，声音也小了许多：“我本来不知，只是突然记起先母每月曾……加之子春身上并无伤口。”
猜测成形时，冉犁还当自己魔怔了，然而思及以往种种，他竟愈发认可自己的推度。
芈初以为他在此类事上十分憨傻，应要反应一段时间才能想透，熟料只用了寥寥几日。
“一旦旁人知晓我是女子，姜子恐不会再容我，伯牛兄就忍心见我流落街头吗？”
冉犁愣住，明显面有迟疑。
芈初再接再厉：“你我虽同居一室，但相处中何曾违礼。君子坦荡荡，伯牛兄——”
木门突然被人一撞，发出了极大的声响。
华若理了理衣冠，对僵住的两人尴尬一笑：“子献兄到了，夫子让大家过去。”
瞧他作势要走，芈初连忙走到他的身边，手还未搭在他的肩上，便见华若轻轻啊了一声，迅速朝后退了一步，喃喃道：“男女授受不亲。”
果然听到了。芈初深吸一口气：“不许告诉夫子。”
华若低着头，不敢看她：“如此大事，还是不要隐瞒为好。”
“子隐兄！”
华若身子一抖，继续向后挪了两步：“若已与赵女有约，自当对其她女子退避三舍。”
芈初扶额：“我又不会对你怎样。”
“伯牛兄。”华若快速道，“仅为了子春的名声着想，你也该向夫子坦白。”言尽于此，担心芈初阻拦，华若顾不得仪态，转身就跑。
芈初见拦不住他，心中一凉，下意识看向伯牛。他正皱着眉，面色紧绷严肃。
*
难得见芈初神色恹恹。端木辞扫了眼神情凝重的冉犁，笑了笑：“子春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姜子闻言，眉心一蹙。
“子春身体方愈，昨日难免贪玩了些。夜里兴奋，良久才入睡。”冉犁和缓着神色，“一会儿便好了。”
姜子点点头，没有再追问，转而与端木辞说话。
坐了一个时辰，快到晚饭的时间，弟子大多出去帮忙炊饭，屋内只有颜晖、端木辞、仲行和闵阙。冉犁以为时机合适，起身恭敬道：“夫子，犁有一事。”
“讲。”
芈初插嘴道：“可否请兄长们暂避？”
端木辞噙笑看着他：“子春有何事瞒着我们？”
姜子略有意外，芈初从未提过这样的请求。
“无须暂避。”冉犁严厉地扫了她一眼，“此事诸位总要知道的。”只夫子一人，事情仍需遮遮掩掩，反令夫子为难，不如几位兄长一起，局面会更加明朗。
仲行这几日因夫子面见晴子一事颇有不悦，是以不常开口说话。此刻见状，也只是将目光投射过来。
芈初偏偏被他的视线镇住，默默垂头，准备接受命运的洗礼。
“犁方才得知，子春乃女子之身。”
屋内瞬间寂静至极。
端木辞眼中露出果真如此的恍然；闵阙眨了眨眼；颜晖正对着姜子，两人迅速交换了眼神。
仲行颇为不可置信：“伯牛莫不是弄错了，他哪里有半分女子的模样！”
闵阙握拳咳嗽了一声：“子涂兄。”
端木辞笑道：“这样也好，平白多了一位师妹。”顿了顿，转向姜白，“夫子以为呢？”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周游列国（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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