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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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子真的辞官了？”
冉犁不知他反应为何这般大，点了点头，眼神疑惑：“从昨日起，子春你已问过我不下十遍同样的问题了。”
“姜子打算去卫国？”
“……这个问题也有十次了。”
“夫子一旦离开，家中女子该如何生活？”
“夫子虽外出，但家中米粮断不会少，子春不必担心。”冉犁笑道，“再者，府中子弟大多会随夫子一道，留下的人费不了多少口粮。”
“伯牛也要跟着夫子吗？”
冉犁颔首：“这是自然。”记起什么，皱眉看着芈初，“难道子春不愿跟从吗？”
“公孙嫂嫂有孕在身，应当无法随行吧。”
“原来你担心嫂嫂。”冉犁恍然，安慰道，“夫子已知晓此事，待我们离开后，师母会派人将嫂嫂接至姜府，彼此之间自有照应。”
姜子的安排不可谓不妥帖,然而仲行和公孙姝因而注定无法同行。这个时代的交通十分不便，她又不会分.身术，一旦印信出现，她要怎样来往奔波。
“子春曾说过想要仔细看一看卫国的都城，今次有了机会，怎么却有些闷闷不乐？”
通俗一点，眼前的机会常被称作公费旅游。能够离开姜府，离开鲁国，去一个不同的地方看看，在现代都是她不敢想的事。
但还有子具。他年纪小，纵然家中如何宠爱，也断不可能答应他离开旧土。她实在想和他多待几日，哪怕死老头提醒过她，眼前的一切只是镜花水月。
“伯牛兄、子涂兄以及子亏兄，你们都因为此事辞去了自己的官职，值得吗？”
不过随口的问题，冉犁却有些认真：“子春以为什么东西最重要？”
“命。”
“若有人用千金买之，你会给他吗。”
“当然不会。”没有命，便什么都没有了。
冉犁笑了笑：“道理是相同的。”
无意中又被教育了一次，芈初嘴角扯出一丝笑，权当应和。
冉犁瞧着他的表情，眼中浮出几分无奈：“你若真想留下来，夫子不会不准的。”
芈初难得露出思索的神态，冉犁静静等着他。
“可若那样，我便见不到你了。”他的语气听来很认真，“每日无人督促我温书，无人半夜替我整理被褥。”
冉犁被他陡然专注的目光惊住，下意识将视线移向别处：“你怎么知道——”
“自己睡相如何，心中怎会没数。”
冉犁握拳咳嗽了一声，惹得芈初一笑：“你作甚不好意思。”害羞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夫子计划七月中旬出发，眼下还有些时日，你谨慎考虑便是。”顿了顿，冉犁对他笑道，“虽然我更希望子春会和我们一起。”
芈初一怔。伯牛鲜少直言他的想法，措辞向来克制。
冉犁突然朝他走近了几步，芈初抬头，没有向后退。她直直看着他，眼神中有询问似的困惑。冉犁轻轻一笑，伸手替他将衣衽压好。
*
凤鸣得知她的选择时，语气是有点奇怪的激动。
“根据冥王的话，这一去要用很长的时间。”
芈初皱眉：“你之前怎么不说。”
凤鸣的声音不自觉地开始紧绷：“你不打算去了？”
“仲行和公孙姝岂不是会分开许久？”
“或许吧。”凤鸣含混道，“冥王并未亲眼看到，只是凭记性说了个大概。”
芈初怀疑道：“他脑子里装了那么多人的前世今生，确定不会记岔？”
冥王的声音在耳边冷冷响起：“臭丫头，你再说一遍。”
“你怎么总是听墙角。”
“呵呵。”
凤鸣连忙岔开话题：“我原以为你会因子具留下来。”
“他又不知道我是谁。”芈初淡淡道，“他早已有自己的生活。”
“你当日明明哭得那么伤心。”
芈初纳闷道：“才得知他的下落时自然会伤感，可日子总要一天天过，难不成我得因此终日以泪洗面吗？再说了，尽管他这一世没有姐姐，只有一群哥哥，过得却不知比来世好上多少。”
“……你活得这么清醒不累吗。”
“只会令我心安。”芈初看了一眼天边的霞光，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慢慢道，“能再次见到他便已足够。”
“因为你的选择，我的手机壁纸要被迫换成倩女幽魂了。”
“嗯？”芈初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东方不败，呜呜呜。”
芈初满脑黑线：“你们在打赌？”
“对呀。我赌你会留下来，冥王赌你会离开。”
“我早就说过。”冥王冷淡的声音中明显带了些许得意，“以她的性情，子具的分量远远比不上四处游玩的快活。”
芈初没有对他辩解：“没错，我就是更喜欢追求快活，反正你是体验不到了。”
“哼，将幻境当作真实，也只有你这种凡人会被蒙蔽。”
“幻境里的快乐也是快乐，只要我能感受到，就是真实。”
冥王不意她能说出一番意味深长的话，一时没有回嘴。
“对了，我发现自己长高了一点点。这里的时间仿佛对我有效？”
“嗯。”
芈初被他轻描淡写的嗯字弄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先是骂了一句：“那我什么时候能回来？总不可能等到垂垂老矣吧！”
“咦，丫头你最近说话时的用词比以往高级了不少诶，姜白不愧是鲁国圣贤，连你都能调.教出来，果真厉害。”
这都什么和什么。芈初压住火气：“死老头，你快点给我一个解释。”
“最近练习吐纳之法时，吸收的灵气数量是不是变多了。”
“你怎么知道？”
“你是人，在楼中练习术法时可以借用其本来的灵力。”凤鸣忽然变得正经，“待你有所小成时，哪怕没有寻到印信我也会将你带回来，不必等到垂垂老矣。”
“真的？”
“我作甚要骗你。”
芈初自然明白，但总觉得不保险，沉思片刻，郑重道：“这样吧，如果你骗了我，以后你的手机壁纸就只能放倩女幽魂的图，冥王监督。”
凤鸣：“……”
*
芈初见到公孙姝时，她已经显怀，动作却依旧灵活。
夫子突然有事要与仲行商谈，她便自告奋勇前来寻人，顺道见见公孙姝。
“不必倒水了。”芈初说明来意后，轻声道，“公孙嫂嫂休息一会儿吧。”
“不累的，难得你过来看我。”这几日姜府都很忙，“夫君一刻前出门去了，应该快要回来了。”
芈初突然觉得她有些可怜，但转瞬这抹情绪便消失不见。
“无妨，我本也想来同嫂嫂道别。”顺便查探些消息。若仲行在，她说话前便要想许久。
公孙姝倒水的动作一滞，轻轻道：“你也要去呀。”
“嗯。留在姜府不知能做些什么。”
“男子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公孙姝将茶杯递给他，“子春去过卫国吗？”
“曾经路过，可惜当日为了赶路，未能好生停下看看。”
“那你可以去卫国的市集转转，鲁国市集虽大，但我总觉得没有卫国热闹。”
芈初一笑：“多谢嫂嫂。”
“小事而已，不用言谢。”公孙姝将手放在小腹上，抿了抿嘴，“不知可否劳烦子春一件事？”
“嫂嫂请说。”
“夫君不常写信。”她略微低了低头，“不知子春能否提醒他几句，无论安好与否，都请书信一封托人送回鲁国。”
信件？有可能是印信。芈初朝她一揖：“嫂嫂放心，若子涂兄实在无暇，子春也会托人捎回只言片语，令嫂嫂心安。”
公孙姝神色感激：“如能这般自是最好。”
公孙姝身上一直有股不安，到此刻方才得以止住。一闪而过的可怜情绪再度涌现，芈初皱了皱眉，她不喜欢可怜别人。
想起凤鸣的话，心中愈发不好受起来。正欲出声，仲行却回来了。
公孙姝几乎是立刻起身走到他的身边，也不说什么，只默默接过他手中的盐罐，看了眼芈初，小声道：“姜子有事寻你。”
仲行点点头，芈初知机，向公孙姝告辞。
未料到她还是和仲行单独走在了一起，还好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子涂兄。”斟酌中，芈初开了口。
“嗯？”
“便这样将嫂嫂留下吗？”话音一落，她便有些后悔。她似乎没有立场问出这个问题。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它的办法。”仲行没有多想，“待在姜府至少没有性命之忧。”如此他才能安心。
“此去卫国，大概要费多少时日？”
“夫子曾言，若有三年，必能使政事清明。”
她不怀疑姜子的能力，只是卫国未必喜欢姜子的仁恕之道。毕竟鲁国已是诸国中最尚礼仪之邦，在此地姜子尚且以辞官为结局，遑论他国。
芈初到底心有不忍，许是女子的天性，许是她真的有了变化。
“女子一生，最畏蹉跎。”她平静道，“子涂兄既看重嫂嫂，便不要让她等待太久。”
仲行略有些意外：“子春你——”
“初认识的一位长辈曾用半生在等她的丈夫。”好事做到底，芈初决定一次将话说重些，也说清些，“她以为能凭此换来后半生的顺遂，实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男子一旦不能允诺，伤害最深的总是那个最相信他的人。”
不愿与仲行过多深谈，芈初一说完，便停下脚步朝他一揖：“初知道子涂兄向来重诺，如何都不至于到此般地步，只是身为旁观者，一时不吐不快而已。若有冒犯，还望子涂兄见谅。姜子想来已等候多时，子涂兄径直进去便是，初与子具兄有约，就先行告辞了。”
语罢，肃手正腰转身，动作一气呵成，恰是君子应有的仪态。
仲行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蹙眉立于原地，久久不语。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告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