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论礼（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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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鲁国的春日慢慢过去，树叶的颜色渐渐转深，迎面的威风开始带着丝丝燥意。芈初一人半坐在老槐树错综的树根上，背靠树干，受着其庞大树荫的遮蔽，静静浏览着手机相册。
自从嘟嘟不在，她便再未看过这些照片。本想随意设置一个复杂的密码让自己永远也打不开图库，事到临头手指却总会恰到好处的僵住。
生日会上，他捧着蛋糕任她在他脸上涂画；放学后，他会在路口等她回来，有时冬日忘记戴护耳套，却因不愿错过她而坚持待在原地；自拍时，他会想出许多有趣的表情，惹得她哈哈大笑。
她从前嫌弃手机的牌子不够好，像素不够高，常常拍一张删两张，然而如今连一张高糊的照片都舍不得抹去。那些她曾忘记删除的东西，现在都是珍宝。
心神忽动，芈初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望向周遭的世界。
草长莺飞，沉静又瑰丽。她调出相机，就着眼下的姿势，拍了一张照片。
“子春，你倒是会偷懒。”
声音从背后传来，芈初不动声色地将手机收好，转头笑嘻嘻道：“子具兄怎么过来了。”
自某一日起，子春便只会唤他子具兄，冉成当他真心信服自己，心下十分欣喜，与他亲近了不少，有时甚还会冷落端木辞。
“齐国突然送来了八十位美人和一百二十匹骏马，姜子担心此乃齐君之计，出言劝谏王上，可惜王上不听，此刻已派人前往郊外迎接齐国使臣了。”
“八十位？”芈初啧啧道，“这齐君倒真是舍得。”
冉成略知人事，闻言作出兄长的架势：“子春勿要胡言，快随我回去，夫子今日要考校诸生。”
说是考校，但并不会做卷子，而是更像座谈，每人就一个问题表达自己的观点。
芈初站起身子，一边掸着灰一边笑道：“今次该不会以美人为题吧？”姜子倒是心大，不继续进言，而来和一群弟子闲话。
“三日前便定下了以礼为题，子春你又走神。”
“我不过玩笑一番，你这么认真做什么。”芈初看着面色白里透红的冉成，眼中有暖流穿过，“你好像又长高了。”她比划了一下，估摸着应该有一寸多。
冉成走在她的右边，神色颇有些苦恼：“子献哥哥说，他在我这个年纪已有五尺高了。”
“他从小衣食无忧，自然长得比常人快些。”
“但我也没有挨过饿。”冉成家境甚好，又是家中幼子，父母向来对他有求必应，比如他坚持要来姜府求学，而不是前往国学。只是他鲜少在人前炫耀。
芈初恍然他这世的不同，微微低下头：“许是还未到时候吧。”
冉成没有觉出他情绪的微妙，自顾自道：“听说倒立可以长高，我待会儿去向子涂兄请教请教。”
芈初没有接话，只是柔和地看着他。冉成不会边走边踢小石子，而是规规整整地敛手慢踱，很是斯文。
未听到芈初的声音，冉成略有些意外。他侧头对上他的视线，呼吸瞬间一滞，异样如七月的雪，簌簌中遮着一层不真实的雾。
“子春最近为何经常这样看我？”
“哪样？”
冉成想了想：“像在看一个故交。”似是担心他不懂，举例补道，“就像夫子看到原伯时的目光。”
原伯大名原让，是姜子多年的好友，然而在性情上与姜子有天壤之别。姜子博学多识，温良恭谦，原让却不学无术，野调无腔。每次见面，夫子总要骂他，可惜都收效甚微，也不知两人如何能保持十几年的来往。
芈初叹了口气，故作安慰：“放心，子具兄在我心中并非目不识丁之人。”
冉成早摸清了他的性子，知晓他是有意曲解，不肯正面回应罢了。轻轻哼了一声：“子春在我心里也并非学富五车之辈。”
芈初忍俊不禁。
冉成瞧见他的神情，原本遮在心上的雾气忽地散去，轻微的负重感骤然松懈。
“子具将来想做什么？”
冉成学会了反问：“子春呢？”
芈初笑了笑，下意识不想对他撒谎：“离开这里，四处晃荡吧。”
“你是指周游列国吗？”
“唔，应该算是。”
“子献哥哥将来也会往返各国，或许你们可以一道。”
芈初眸光一闪，垂下睫毛将情绪掩住：“子献兄是去做生意，我怎么跟得上。”
“子春能言善辩，可以去帮忙。”
眼看快要走到厅堂，芈初问道：“子具想要行商？”
冉成摇摇头，语气认真：“我想成为像夫子一样的人。”
“你想成为司寇？”
“司寇只是一个位置而已。”冉成说得有模有样，“有能者皆可坐的位置。”
这个时代应当不喜欢姜子这类的人。芈初皱了皱眉，没有反驳他：“所以在子具眼中，夫子是个怎样的人呢。”
“乐学好问，端正持重，内心自有方圆。”
“只有这些？”
“夫子有时会责备子涂兄，以为他过勇了些。”冉成平静地回望着他，“但我偶尔却觉得，若有一日非要乘桴浮于海，夫子会比任何人都要一往无前。”
朝闻道，夕死可矣。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论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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