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春》梅林旧友

5、第五章

　　许家三小姐这边正水深火热，赵姨娘那边也并不好过。

　　她绞着帕子，不安地望着门帘。

　　刚好许二娘端着山药糕进来，见到她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姨娘，你这是怎么了？”

　　赵姨娘勉强笑了笑：“你放心，姨娘没事。”捡了块山药糕送到嘴里，许是心绪不宁的缘故，只觉得这平日里爱吃的山药糕也没味道了。

　　许二娘脸色一沉，想到之前赵姨娘说过派人去打听秦公子家的事，忙问：“姨娘，是不是那个秦公子有什么问题？”

　　倒让赵姨娘愣住了：“秦公子？你怎么想到秦公子身上了。”

　　许二娘还要再问，白兰打着帘子进来了，好像是有话要说，看见她在，吞吞吐吐的。

　　赵姨娘就道：“你说吧。”

　　白兰这才回禀：“奴婢去善药堂打听过了，那大夫的嘴太严，打听不出什么来。”

　　去善药堂打大夫打听什么？

　　许二娘听了不由得满腹狐疑，可有白兰在场，又不好问出声来，只得拿眼去看赵姨娘，看看她是什么反应，不料赵姨娘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眼神却闪烁不定。

　　许二娘知道，只有赵姨娘在恐慌时，才会流露出这般神情，她很震惊，忙伸出手去握紧她的手，担忧道：“姨娘……”

　　过了几日，才知道赵姨娘惊慌的是什么——嫡母宁氏病好了！

　　这个消息犹如一颗小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一下子泛起了无数的波纹。

　　“母亲病好了？”听到消息的许羡鱼吃了一惊。

　　“是啊！你瞧中午的饭食不是比之前好了许多？就是因为管厨房的宋妈妈听说夫人病好了，这才紧赶慢赶地重新烧了几道菜给我。”青梅愣了愣，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吃惊一样。

　　这事由不得许羡鱼不好好思量一番。宁氏既然缠绵病榻多年，早不好晚不好，偏偏在许二娘的亲事将要下定之前病好呢？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三小姐，是不是夫人病好了，会对你不利？”青梅见她沉思着不说话，便开口问道。

　　许羡鱼缓缓摇了摇头，“不利倒不至于吧。”但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迟疑，她也不确定这事会不会涉及到她。不过，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说不定她睡一觉起来，又回到现代了，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场梦，既然是梦，又何必理会是好梦还是恶梦呢，反正清醒之后，梦中如何，都不是重要的事。

　　便对青梅笑道：“我的亲生娘亲已故，照理说对母亲勾不成危胁，我想对于她来说，我是无足轻重的，她应该不会想到要对我不利。就算是我亲娘曾经与她有隙，现在死者已矣，什么恩怨也应该放下了吧。”

　　这番宽慰的话，对青梅还算有点作用，青梅捏着针线，重重地点了点头。

　　许羡鱼看着青梅做针黹的手越来越灵活，显然已经听进去她的话，唇边不由浮现一个淡淡的微笑，真是个单纯的女孩子。其实她对宁氏并不了解，因为宁氏幽居别院的缘故，青梅对宁氏也所知不多，她也得不到什么关于宁氏的有用信息。说什么死者已矣，什么恩怨也应该放下，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的看法罢了。万一宁氏是个斤斤计较的满怀怨恨睚眦必报的妇人，说不定会将对姨娘的气撒在许羡鱼身上。

　　可如果她真的与青梅这么分析清楚了，青梅胡思乱想之下，说不定又会在她面前哭哭渧渧的。

　　这几天仆妇们送过来的饭菜都是些不堪之物，多亏了青梅做些针线活偷偷地塞给了那些仆妇，才稍稍改善了一点伙食。说起来，青梅这丫头按照古人的观念来说，也算是忠心耿耿了。她房里其他的小丫头在她被赵姨娘惩罚时，都是竭尽全力想方设法另谋出路，不想跟她这个不得志的主子，只有青梅始终不离不弃。

　　想到这，许羡鱼不由叹息了一声，既然她占用了原身的身体，就由她来想办法改善这主仆俩的生活吧。

　　只是，应该怎么个改善法，这还真是个令人一筹莫展的难题。

　　许羡鱼又陷入了深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被青梅的声音唤了回来，“三小姐，既然夫人已经病好了，那么从明天开始，你就得晨昏定省了吧？”

　　晨昏定省，顾名思义，这是古代侍奉父母的日常礼节，表示晚间服侍父母就寝，早上对父母省视问安。

　　之前许羡鱼被赵姨娘禁足在后花园，现在当家主母病都好了，那么赵姨娘的禁令应该无效了吧。

　　许羡鱼的心微微一跳，她不是想帮主仆俩改善生活吗？或许，这是她的一个机会也说不定。

　　“是啊！是该晨昏定省。”许羡鱼笑了笑，推开窗户往赵姨娘的落月轩望去，这个时候，有人该不安了吧。

　　“可恶！”许二娘小手重重地拍在黑漆案桌上，“她怎么不病死算了？”

　　“胡说什么！”

　　赵姨娘经过最初的惊恐期之后，现在总算是心定下来不少，听到女儿这么说，唬了一跳，忙快几步走到帘外，看看外面没人，这才放心下来，重新走回来，“小心被人听到了，再怎么说，她是许府的当家主母，是你的嫡母，你这话要是让人听到了，传到她耳朵里，可是有咱们好受的。以前的事，你都忘记了吗？”

　　许二娘就打了个寒颤，缩着肩膀说：“姨娘，我再也不要像以前那样了！”

　　她想起了宁氏凌利的目光，盛气凌人的面容，亲娘在她旁边立规矩，站一整天，晚上歇息时两条腿都是肿的。就连自己，都被她幽禁在偏院里，身边只有一个小丫鬟照顾。要不是当年赵姨娘和宁氏斗法时，赵姨娘旗高一招，将宁氏斗跨，也不会有如今的好日子……

　　“姨娘，当年你都能把她斗跨，现在也能不是么？”许二娘紧紧攥着赵姨娘的衣袖，美目中噙着泪花，连带着声音也有了几分不确定的颤抖，不复从前的飞扬跋扈。

　　赵姨娘毕竟是做了娘的女人，当然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担忧，安抚地摸着女儿的脑袋，坚定地说：“嗯，你说的没错，我一定可以把宁氏那个贱女人斗跨的。”

　　坚定的话语让许二娘的心稍定，母女俩重新坐下来，赵姨娘就道：“只是，你跟秦公子的婚事可要早点定下来了。”

　　许二娘就嘟呶着嘴：“女儿不愿意嫁！”

　　早先听到宁氏病好的消息前，从外头打探消息回来的婆子告诉她们，那秦越屋里有两个开了脸的通房丫头，那两个通房丫头如果是外面买回来的还好，可她们是打小就在秦越身边服侍的，颇有几份体面。兴许等着正房娘子一娶进门，两位通房立刻就抬姨娘了。许二娘一听又闹着不愿意嫁了。后来还是宁氏病好的消息太过于让她震惊，不然她还要接着闹腾呢。

　　赵姨娘就搂着女儿，轻拍她的背脊劝道：“不过是两个通房丫头罢了，你是名媒正娶的妻子，那两个通房再怎么闹腾，还能越过你去？”

　　说到这里，她心中很是不安。从前未想明白的事，忽然间就好像黑暗中被人撕开了一道光亮，让人遽然明白下来。是不是在宁氏的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她只是个有纳妾文书的姨娘，再怎么闹腾，还能越过正妻去？就算是有许老爷的宠爱，那又怎么样？主母一句话，就可以将她发卖。

　　宁氏之所以没有将自己提脚卖掉，不过是为了不让许老爷继续厌弃她，连带着厌弃她那个儿子罢了。从前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只不知她这回病好后，心肠会不会更加刚硬？

　　赵姨娘扫去心头这些不安的想法，只想着怎么把这个任性的女儿劝通，“如何不比往日，你也知道，你嫡母病好了，咱们的好日子兴许也就到了头了。那秦公子家资丰厚，你嫁过去就是享福的，不比在家里好？要知道，你嫡母在你的婚事上是能作主的人，如果她要从中作梗，不让你出嫁，兴许你以后能嫁的人还不如这个秦公子呢？莫非你要像你姨娘一样，去给人家做妾，一辈子矮别人一个头？”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姨娘所受的苦，你是不是还要再受一遍？那你姨娘就白生养你一场了。”

　　费了半天口舌，总算是把许二娘劝活了，赵姨娘松了一口气，她还就怕女儿软硬不吃，便握着许二娘的手，“姨娘就指望着你活得好好的，若是有能力，提携一下你哥……”

　　许二娘的哥哥许明，只比她大一岁多，书读得不错，今年考了秀才，再过一两年，考个举人老爷不在话下，将来还要考了进士当官呢。不过不能像许老爷那样，继续进翰林院里耗日子了。许老爷当年以而立之年，考中了进士，进翰林院十年还是个穷官，因为手中无钱财，又不善钻营之术，到了现在，官位不过只是七品。她可不愿自己儿子一辈子都是个穷官！

　　若是许二娘嫁到秦家，有了秦家的财力支持，就能帮到她的儿子，连带着也能在关键时刻帮抚老爷，到时候，就算是宁氏这个许家当家主母，也要高看赵姨娘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