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无风》南左

97、第 97 章

　　“如果就只有那些报平安的话，你们两个人值得这样互相拍电报十多年么？还有，人的感情都是会变得，一旦一直都重复同一种无意义的寒碜，迟早会感到厌烦，更何况你不只是坚持了那么多年，连一回来就不管不顾，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要了，直接跑去这里来打听她的消息，.......，你前几天，是不是又在找程家的女儿的下落了？”
　　他话里用了又，我听出来了，
　　“爸，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先回答我。”
　　“是，我找了她很多次，也找到了当初在程家里帮佣过的佣人，我叫她宋姨。”
　　“宋姨？你说的是，那个脸上有痣的宋丹？”
　　“应该没错，她的名字我已经忘掉了，但每次程慧芝拍电报给我的时候，她都提到了一个叫宋姨的人，所以我对她有点印象深刻。”
　　“她怎么样了？”

　　父亲说完，已是微微曲起了手指，似乎他不仅仅是在回忆，也有比较强烈的内心波动。
　　而我闻言已是没有任何隐瞒地都说了，也把宋姨曾经要我帮忙的那些事情都告诉了面前人，

　　“不怎么好，住的地方四面透风，家里就她一个女人，还有四五个孩子。”
　　“没有一个男人？”
　　“听说都没在了。”
　　“喔。”
　　后边便是一句感叹的声音，

　　“也难怪啊，东北早就不再是以前的东北了。”
　　“爸，我们能不能，去帮帮她？”
　　“你之前去的时候，就没有帮过她么？”
　　自己微微低头，口气里格外沉，
　　“就只给了点钱，但她收地很为难，我让她去南京，毕竟家里不缺她一个人，大不了让她再做我们家的佣人，只是，她没有同意，宋姨让我在回去的时候把她的那几个孩子也带上，给他们一条活路，......，爸，我们把他们也带上吧。”

　　爸比我理智，其实我也知道那压根就不可能，然而仍然说了，说得也很为难，不过相对于爸的拒绝，自己还是有点失落的感觉，
　　“你觉得可能么？我这一趟过来，光是想把你一个人带走就已经费了很大的力气，你让我再多带几个，甚至还不只一个，这样的事情除非我是神，.......，林泽天，你爸爸我还只是个人呢！”
　　“那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自己胡乱答应事情，现在倒是想着让我替你擦屁股了？”
　　“没有，我，我，”
　　“别我我的了，再送点钱吧，之后如果有可能，我们再想办法把他们带走，如今你就爱多想了。”
　　“唉，我是知道有这么一个结果，可自己就是不怎么舒服。”

　　对方也同样不舒服，不过那些所谓的问题，无非都只有一个答案罢了，那便是东北不应该被那么轻易地放弃。
　　爸看样子又是想到了，他的脸色沉默了起来，口中也不再发出一句的声音。
　　我盯着面前人越来越愧疚的神色，自己忍不住扯开话题说起了别的，

　　“爸，南京那边还好么？戴笠没找你麻烦吧？”
　　“他找我麻烦？他找我什么麻烦？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东北回不去了？”
　　问的时候忘了刚才的一些话，对方为此提醒了我，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这是汤哥跟我说的。”
　　“那汤哥又是怎么得来的消息？他就绝对可靠么？”
　　“可靠不可靠的，我也不知道，但即便是他不可靠，这一趟我也非得过来不可。”

　　自己突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是不是小栗把你叫过来的？”
　　爸摇了摇头，
　　“没有，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我也只是来接你的。”
　　“接我？接我去哪儿？”
　　“回家了，到南京去。”
　　“南京已经决定让我回去了？”
　　“没有，他们现在顾不上你，日本人已经要开战了，我不希望你做了炮灰。”
　　“那既然已经顾不上我了，为什么就不叫我回去？而是把我留在这里？”
　　“他们那你和我做交易，只要我同意参加国民党，他们才肯让我过来。”
　　“为什么不是他们自己来接我？”
　　看着面前一脸疲惫的父亲，我才记起他的年纪和身体，毕竟已经是过了中年，现在很多老年人才有的痕迹都出现在爸的身上，让他从大老远的地方过来肯定是受了莫大的罪，特别是如今中日两国之间几乎到了快要开战的边缘，而日本人早就是掐断了一切能和中国南方联系的任何途径，自己虽然知道爸是有办法的，可所谓的办法也只不过是坐着火车过来，毕竟火车站相对于机场日本人管理得并不怎么严格，再加上东北所有能停飞机的机场都被日本人控制了，想必做出这样决定的那人也在害怕中国会派一些不明身份的人进来，不过我爸的这个身份明显也是不能在这里曝光的，

　　“爸，你这样过来，……，没事吧？”
　　道理对方懂，回答也是让我宽心的话，
　　“没事，这儿还没有人会把我的事情说出去，倒是你这儿监视你的人有点多啊。”
　　果然，即便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但等如今一得到确定无疑的消息时，自己仍是忍不住地吃惊，后面便开始替爸担心了起来，
　　“那，你会不会也被发现了？”
　　“我这一趟过来，没想瞒着谁，带你回去，也是通过正当的途径带你回南京。”
　　“光明正当的途径？我们怎么回去？”
　　“现在我也不知道，但明天会有结果的，我毕竟也是国民党的人了，好歹也有一个官衔，南京是不会坐视我被日本人给扣下的。”
　　我很想问爸到底答应了南京哪些方面的条件，甚至是接受了什么样的管制，然而下一句的询问一开口后，已是直接变成了另一句的问话，

　　“爸，你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还有你的身体，既然都已经退下来了，那就在家好好休息吧，我的事你就别担心了，我会自己回去的，倒是你这样做，真的是我这个儿子的过错啊。”
　　“不是，其实说句实话吧，我一开始也是想接受的，因为之前和我一同南下的老部下不少，大多数都进了国民党的军队，他们也会时不时地来劝我再加入军队，我虽然知道这是□□的说辞，但由于那个时候你在美国，我也没这个心情，所以就推脱了，后来你回来了，我发现自己一开始的想法都落了空，那还不如加入了好，一来还能精忠报国，二来也是能够把你带回来，这两全其美的事情，我何乐而不为呢。”
　　“一开始的想法，什么想法？”
　　“我跟你说过的，当初你还在美国，我本打算带着你的几个妈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么一起去美国，毕竟你已经在那里呆了那么久了，我们过去你也能帮到我们，后来你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回来了，我也办法，只好顺着你的意思继续待在南京，可你实在太不安宁，一下子又给跑到东北找那个程家的大闺女去了，这不现在被扣下了吧。”

　　面前人的声音中既然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对后一句话的戏谑，我闻言微微地脸红了红，一时间也只能听着，

　　“你啊，过了年都已经23了吧，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做连长了，打了也有七八年的仗，当初15岁我就跟了张大帅，一路打到东北，现在你们这些孩子就是过得太舒服了，以为出了家里还是安全得很，………，说说吧，你这趟来东北，都长了什么见识，别说没有，不然你真是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