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子语》施闻

30、遮一时容易，欺一世太难

　　如今大周的天下，成败兴衰已经完全取决于自己的每一个决断上。阿聆是绝对不会背叛大周的，若此世还有谁能够真正相信，或许只有阿聆和花潮两人了，只希望她们不要辜负了她的期盼。女帝道：“朕准了。但是阿聆，朕只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若找不到此人，朕便要革除你护国院院长一职。”

　　纵使惩罚严厉，阿聆也并未有半点慌张，反倒是欣喜地接受了这道谕旨。本来她便想要为太子做些事，如今方才有希望了。女帝当着百官的面给了她查案的全部权利，不管十天后会如何，至少这十天，她绝对不会束手束脚了。

　　转过身，阿聆挥动绢扇，眼前的变异蠃鱼便朝着茫茫的云雾中飞去。直到再也见不到它，天空便也变得澄澈无比。雨后初晴，天空中挂着一道彩虹。

　　阿聆望着这道彩虹，不禁莞尔。

　　议政殿下有一道迂回的长廊，廊内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有一人披着黑色斗篷，斗篷盖住了脸，看不清容貌，仅能看见他唇角边苍老的皮肤。他冷冷地道了声“聆音帝师”，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便转身走向更加杳无人迹更加萧瑟的角落。

　　散了早朝后，阿聆独自一人出宫却被一声呼唤叫住。

　　“聆音帝师，且慢！”

　　她转身，只见顾景瑞站在身后。他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没有一点缘由和预兆。只要他喜欢，他便会出现在哪里。

　　皇甫言因临时被女帝叫了去，同去的还有安王皇甫乾。所以阿聆这次是一人出宫。

　　阿聆对着顾景瑞问：“顾兄，敢问有何事？”

　　顾景瑞嘴角含着温煦的笑容道：“没事便不能找你了吗？”

　　阿聆淡淡道：“若无事，我便先走了。”她从不是一个闲人，光管理帝师府内的那一群虫蝶，她便忙的要死，更不必说还要管护国院的那一群人。而且如今她还接手了太子的案子，自然是没有闲工夫听闲人唠家常的。

　　顾景瑞却又拦住她道：“帝师且慢，其实我想与你说的是，我初见你并非是在誉王府。”

　　阿聆不耐道：“不是誉王府，还能有哪里？我这一生识妖无数，但见过的天邪鬼却只有你这一只呀！”

　　顾景瑞似乎早已料到阿聆会有如此反应，情绪未失落，反而变得更加欢喜起来道：“帝师莫笑。鄙人不才，初见你时竟是在落英山上，西衡帝君的居处！”

　　阿聆本有些嗤笑顾景瑞的意思，但听到这话，嘴角却僵了一僵。他说和自己的初见竟是在落英山上，而自己竟对此毫无记忆。那么这是什么回事呢？

　　顾景瑞继续道：“本来我还有些疑惑，想着这世间或许真有两个模样相似的人，只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模样相似的两个人竟叫同一个名字。”

　　阿聆转为正经的神色道：“顾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里也没有外人在场。”

　　顾景瑞蹙了蹙眉，问：“帝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阿聆坦白道：“你说呢？”

　　顾景瑞见她不像是撒谎的样子，不禁有些为难了，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她故意在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他正在揭穿她的身份，她竟仍没有一点他想要的反应。难道帝师真的不是万年前的那个人，还是说帝师掩藏的太深？

　　顾景瑞道：“如果你真不知道，那就当我没说。”

　　阿聆冷冷道：“顾兄这是拿我当猴耍呢，既然知道一些事情，不如明面上说。背地里藏着掖着，反倒让人好奇了。”

　　顾景瑞撇了撇嘴道：“那我就告诉你了。你是……”

　　乾明宫内。

　　皇甫乾和皇甫言两人端坐在桌案前，对面坐着的正是女帝。

　　站在女帝身后的是女官花潮以及宦官赵升。

　　花潮携剑侍立，赵升为三人沏好茶水，便恭敬地侍立一旁。

　　女帝望着皇甫言和皇甫乾两人，率先打破了沉静，说道：“想必你们两人也能猜到朕让你们过来的原因了。如今太子过世，朕只剩下你们两个儿子。你说若日后大臣们要朕重立太子，你们两人觉得谁更有能力呢？”

　　两人皆呆了一呆。

　　半晌，皇甫乾俯首道：“儿臣觉得皇兄尸骨未寒，如今不适合谈论此事……”

　　女帝沉静着未说话。

　　皇甫乾仍埋着头，心想母皇估计是一定要他们给个明确的答复了，复道：“儿臣想太子的人选应该是顺应民意，才能杰出，得到母皇的极度信任的，儿臣自认为自己虽在才学上不及皇兄，然而年纪比三皇弟稍长，懂的事比他多些，能力嘛也稍微出色些……”

　　女帝道：“你的意思是自己比言儿更适合当太子了吗？”

　　皇甫乾道：“儿臣倒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自己的能力应是比三皇弟更出色些。而当太子，不是光靠才能便行的，还得管理好这个国家，不负母皇的期望。”

　　女帝听完，命皇甫乾抬头，又对始终不发一语的皇甫言道：“言儿，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了吗？”

　　皇甫言一改曾经的漫不经心，正色道：“太子的人选，母皇的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女帝疑惑道：“朕何时已经有答案了？”

　　皇甫言道：“母皇应该明白儿臣的意思。早在皇兄被囚禁的期间，母皇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女帝微怔，没错，皇甫言说的没有错。早在她暗中派人赐死太子的那刻，已经想好了最坏的打算，自然也想过若太子不肯喝“毒酒”，那么她的人会一剑将太子赐死。如若太子死了，那么最适合当上太子的人便是二皇子皇甫乾。

　　皇甫言道：“不过皇兄之前一直说自己的才能比臣弟更胜一筹，那么敢问你说的出色是出色在哪方面……”

　　皇甫乾不禁捏紧了衣摆，未听完他的话已是怒从心来。向来宫中的每次测验，不管是学术还是武术，皇甫言都不及他。他这话自然是有凭据的。只是今日皇甫言的回答怎么这么底气十足，倒是与他平时不太相像。平时他听课懒散，总是自作聪明，随意插话，连平日的早朝也是不会来的，今日怎么……？

　　皇甫言好似看穿了皇甫乾的心思，继续道：“二皇兄，臣弟说这番话，请你切莫恼怒。若你真觉得自己的才能比臣弟更为出色，那么大可叫上文武百官、太傅和母皇，咱们寻个日子再比试一次如何？”

　　女帝斥道：“言儿！”

　　皇甫乾见女帝脸有怒容，不禁暗自窃喜，想来皇弟到底是烂泥扶不上墙，总归是将女帝给得罪了。一向都知道皇弟是对佛经颇有领悟力，但佛法学的再妙对坐上龙位又有什么助益，毕竟未来是当皇上又不是去当和尚，皇甫乾心里嗤笑。

　　皇甫言并未受惊，仍是云淡风轻道：“母皇，儿臣说这一番话，只是想说明儿臣的能力不在二皇兄之下。而且大皇兄尸骨未寒，待查明大皇兄背后的真相，母皇再择选下一任太子也不迟。或许那时最佳的人选也会呼之欲出。”

　　皇甫乾眼中露出一丝寒芒。好个皇弟，他这话分明是说找到真相，真相指的背后之人是皇甫乾，那么太子的人选自然只有他一个了。

　　女帝怒不可遏，道：“好了，你们俩都退下！”

　　两人从乾明宫出来，皇甫乾淡笑道：“皇弟，你到底还是将母皇给得罪了。皇兄我很想知道你为何总要气母皇呢？”

　　皇甫言道：“皇兄别得意，本王至少是在明面上得罪母皇。还比不上某人竟会用暗杀的手段。”

　　皇甫乾嘴角一变，道：“你凭什么认为暗杀母皇的人是本王。本王告诉你，本王绝没有暗杀母皇。你听清楚。本王倒认为是你。还有，谁知道那个太子是不是想用自己的死让我们两人骨肉相残。”袖子一挥，大步下了台阶。

　　皇甫言看着皇甫乾离去的背影，喃喃道：“皇兄，本王也不希望是你。”刚往下迈了一步，察觉身后有人。转身一看，只见宫墙后有道影子一闪而过。

　　那人是谁？

　　皇甫言忙追上去，然而追到宫墙后，那里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他仔细回顾那道影子闪过的样子，那是一件粉色的衣裙。想来该是个女子。但什么女子会偷听他和皇甫乾的对话？

　　&.

　　阿聆回到帝师府后，便一直盯着檐上的两个铃铛一语不发。

　　风吹过，铃铛作响，总觉得声音有些亲切。

　　她一直想着顾景瑞当时对她说的话，他说她万年前曾是西衡帝君的侍女。万年前，落英山上除了掌命星君及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掌命少君会偶尔去找西衡帝君谈天，山上只有西衡帝君和他的侍女阿聆两人。另外，帝君的死对头凤皇不知何故却也常常拜访帝君。

　　据说，这个侍女来历不明，帝君却对她极好。

　　曾有传闻，她是上神——西荒唯一的女君，和西衡帝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西荒的女君怎会是帝君的侍女呢？所以这个传闻被打了个折扣，属于杜撰。

　　西衡帝君的侍女万年前便消失不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后来顾景瑞带阿聆、皇甫言等人去了落英山只看见西衡帝君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