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子语》施闻

31、第31章

　　第31章前尘事忘无挂碍，旦忆起痛彻心扉
　　阿聆唤春蝶进来，吩咐道：“去誉王府把顾景瑞请来。”
　　顾景瑞来到帝师府已是夜间。
　　阿聆看见他，便直奔主题道：“带我回到万年前。”
　　“你想去哪里？”
　　“常世裂缝前的红月崖。”
　　阿聆想解开自己的身份之谜，顾景瑞则是太好奇，两人一拍即合。
　　万年前，常世的那道大裂缝前。虽然是夜间，但这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是灰蒙蒙的，而夜间会有雷电闪烁，所以反而比白天更加明亮。
　　顾景瑞将她带到那，便独自返回了。
　　阿聆站在红月崖边，看着那个长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冲进云雾中，将常世的裂缝一点点地修复。看着这跟梦里一模一样的情景，梦幻的仿若隔世。
　　那人每次挥动绢扇，扇上的九天银铃便会震动一次，发出清脆的玲玲声。听到这种带有强大魔力的声音，前世的记忆一点点涌入阿聆的脑海。
　　那原来真的是自己的记忆。自己切身体验过的。只是自己将这一切都给忘了。那些悲伤的快乐的失望的绝望的经历，统统都记起来了。
　　万年前。
　　她出生在一座与世隔绝的海岛上。岛上没有课税，没有斗争，没有阴谋诡计，没有丑恶凶残，有的只是众生平等，自给自足，团结友爱……女的织布晒网，男的耕地捕鱼，每一家人都过的富足幸福。
　　这座岛就像是神落下的一滴眼泪，最终化成了珍珠。大自然给了这座岛太多太多的食物，岛上有吃不完的野果野菜，有许多适合造屋子家具的木材，也有许多适合装饰的珍珠贝壳白玉黄金。
　　阿聆是个孤儿，被岛上的一户好人家收养。
　　虽不至于过得像个公主，但该有的想要的，她都拥有了。她常常赤足跑在沙滩上，追逐海浪，蓝天白云海风海燕都成了身边唯美的幕景。
　　她的少年时期是无忧无虑的，只是在她十六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一日傍晚，从远方莫名地飞来许多蓝色的像泥鳅的怪物，怪物见人就吃，将整座岛屿弄的一片狼藉。这些怪物刚出现的时候，岛上炊烟袅袅，大家欢声笑语，爹爹刚从海上满载而归。
　　阿聆站在屋子外，向归来的爹爹挥舞双手，欢快地喊道：“爹爹，吃饭了。”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远处飞来了这群丑陋的怪物。夕阳的斜晖下，它们像是太阳中的黑子，慢慢地越聚越多，越来越密，最终将整个太阳遮住。
　　爹爹向她走来，还来不及说话，怪物就扑到了他的身上。
　　阿聆亲眼看见自己的爹爹倒在自己的面前。
　　爹爹还嘴角带笑，要回复她的话。她好似听见他和往常一样，说：“乖女儿，爹爹回来了，爹爹带来了你最喜欢的鱼。”然而话还未说出口，那怪物一口咬掉了爹爹的脑袋。
　　爹爹的鲜血仿若喷溅了她满眼，她的双眼里只有鲜红的血——那飞在空中的，滴在沙土上的——都是爹爹的血——
　　“爹……”
　　灾难是一眨眼间出现的，岛上的人根本毫无防备。死亡和血腥充满了整个岛屿。
　　刹那间，岛上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恐惧的尖叫声。
　　“啊……”阿聆向倒下的爹爹奔去，却因心急绊到了硬物，整个人摔在了地上。但她顾不上痛，起身还要跑过去，身子却被一人死命地拉住。
　　阿聆看着拉住她的娘亲，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道：“娘，爹爹……爹爹……”
　　娘亲也很是悲痛，但是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也死去。她要保护自己的女儿。她拉住阿聆向安全地带走，嘴里道：“活下去，阿聆，你一定要活下去。”
　　然而，阿聆根本听不进娘亲的话，她的心里满是仇恨，她要杀了那些杀害了爹爹的怪物，她要为爹爹报仇。恨占据了她所有的理智。阿聆挣脱娘亲的手，随手捡起一根平时狩猎用的木刺，向正在吃人的怪物冲去。
　　从小阿聆便与别人不同，在她六岁时便能徒手杀狼，她的战斗能力比一般的成年人都要强。
　　然而，阿聆从未经过专业的训练。她杀了三只怪物后，便有些体力不□□些怪物是成群结队的，所以很快将孤军奋战的她围住。
　　就在她很可能也要死在怪物的嘴里时，有个人不要命地跑进怪物的包围圈将她拉了出来，阿聆摔在地上，只听见那人对自己说：“阿聆，活下去。”
　　救她的人是娘亲。
　　可娘亲还来不及将她拖得更远，一群怪物便向母亲扑了过去。
　　“不……”
　　阿聆将手中的木刺插入一只怪物的体内，然而成群的怪物已经扑在娘亲身上。已经来不及了，她愤怒地将那只怪物捣得稀巴烂。但这一只怪物的死并不能埋葬她对它们的愤恨。
　　该怎么办？
　　她想要继续作战，直到战死的那一刻，她要为爹娘报仇。然而，娘亲要她活下去，如果娘亲不救自己，或许娘亲不会死。她是害死娘亲的罪魁祸首，这样人怎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呢？
　　老天爷，你为何要这样惩罚我们，这样惩罚我？
　　这里的人都是无辜的呀？
　　悲愤至极的阿聆被好心的村民拉住。村民对她说：“村长已经找到了救命的出路，阿聆，快走，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回来报仇。”
　　是啊，只有活着才能更好地回来报仇。她要为爹娘报仇，还要为一干无辜死去的村民报仇。
　　阿聆下定决心逃跑时，整个岛都地动山摇起来，好似地底下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他们跑进丛林中，这时，一群骷髅人从林中走了出来，慢慢地想包围他们。
　　胆子小的村民看见这一幕早已走不动，阿聆对那些走的了的人说：“你们带他们走，留几个能打的和我在这里拖延住这些怪物。”
　　阿聆和几个健壮的村民的确拖延住了这群骷髅人，只是最后除了她一人，其余人统统战死。
　　看着和自己并肩作战的人一个个战死，阿聆心里的恨变得更深更浓。
　　有朝一日，她一定会浴血重生，将这些怪物统统消灭，绝不会让这事再发生。
　　血沿着她的手臂和膝盖上流下，她受了重伤，但她必须跑，她知道只有跑才能够有机会活下来，不跑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这残存的机会就是她来日复仇的唯一希望。
　　跌倒再爬起，只有到她完全没有力量奔跑的那一刻，她才会真正放弃。然而现在她不会。她要活，要好好地活下去，绝对不能倒在这里。
　　当看见不远处的“飞鸟”时，阿聆知道自己得救了。
　　只是那只木制的“飞鸟”，本是岛民们娱乐的杰作。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岛，即使出海，也没有去过太远的地方。这只飞鸟就是能让他们出岛看一看外面景物的工具。
　　本来村长打算今年过节再使用它，如今年是快到了，但使用它却是为了这个用途。
　　过年。
　　她今年还有年可以过吗？
　　被村民拉上“飞鸟”后，她疲惫不堪地躺在木地板上，想刚才自己经历的一切一定都是梦。等梦醒了，爹爹、娘亲……都还在，一切都没有变。
　　每次闭眼睁眼，她都希望这是梦。然而摸着这实实在的地板，理智又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梦。她的母亲、父亲都被怪物给吃了。
　　本以为噩梦已经离开了她和那些幸存的村民，然而“飞鸟”上突然有人尖叫了起来。阿聆用尽力气爬起来，脸刚抬起来，目光便刚好跟一个如天高的骷髅人的无神的眼眶对上。
　　阿聆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两只高大的像巨山的骷髅从岛上站起来，正面对着慢慢飞起来的小小“飞鸟”。以“飞鸟”的飞翔速度根本逃不出骷髅怪的五指间。
　　而骷髅上的腐虫落在“飞鸟”上，就将“飞鸟”腐蚀出一个大洞，落在人的身上，这个人立马被啃地只剩下了骨头。
　　前有骷髅怪，后面有无数蓝色的像泥鳅的怪物向他们飞来。
　　阿聆环顾四周，一时间也泄了气。今日，看来是没有人能真正活下来了。
　　就在她茫然不知所措时，远方传来梵唱之声，眼前似乎有朵朵洁白莲花盛开。阳光好似变成了菩提树的荣光。荣光下，骷髅怪奔溃瓦解，化成了粒粒尘灰。一只七彩的凤凰从远处飞来，嘴里喷出重生的火焰将那些吃人的“蓝泥鳅”烧得灰飞烟灭。
　　阿聆站在“飞鸟”的木地板上，看着一个人踏着五彩的祥云，翩翩落在了她面前。那人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清冷的脸上如玉般玲珑剔透，披着的一件白金绸衣微微扬起。
　　七彩的凤凰作为上古的神兽也无法掩盖其锋芒。
　　他抬起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一点，“飞鸟”平稳地落到原先的岛屿上。他也一并降在岛屿上，每抬一个步子，地上就开出一朵朵洁白的莲花。
　　阿聆从“飞鸟”上飞奔下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他的面前，跪在了他的脚下。
　　那人的眸子清澈无暇，是双无情无欲的眸子。
　　阿聆道：“求神君收我为徒。”
　　那人问：“为何？”他的声音若清晨的露珠，通透纯粹，又带着早春的寒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