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子语》施闻

19、稻城内岁月静好，许你个太平盛世

　　皇甫言看完了妖怪，转向阿聆处，浅浅道了句，“这花膏的香味蛮适合你的。”

　　其实她在小憩后便将瓷瓶打开了。

　　花香四溢，自然吸引了钦原。只是如此花香，他人怎会闻不到，何况当时离她最近的皇甫言呢？

　　他人不说或许是在当时如此严肃的情况下不敢多嘴。

　　阿聆想，他刚才应是故意站在她面前的吧！也许女帝说的一点没错，皇甫言其实心思如发，聪慧过人，哪里会像他表面的那样毫无心计呢？

　　这宫廷纷争，权位谋夺，天下大势，她一点都不想掺和，只愿人与妖和平共处，此世和常世的关系永远和平、太平。除此之外，其他都与她无关。

　　翌日，田城守得知阿聆等人已经除了妖，大为欢喜，在五香斋定了一桌格外丰盛的酒菜。

　　酒足饭饱后，有一紫衣少女突然从菜桌后的屏风处走了出来。而屏风后原先是没有一个人的。

　　阿聆趁众人正是酒意浓时跟少女悄悄走到屏风后。

　　原来那少女正是阿聆的灵宠——春蝶。

　　春蝶凑近阿聆的耳朵说着什么，阿聆始终面对着窗台，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是在最后点了点头。

　　她抬起右手，春蝶化成蝴蝶的形状飞到她的手背上。一松手，蝴蝶便从窗口飞了出去。

　　想来如今宫廷的形势，正如她预料中的那样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当初想出她暂且离宫的计策，并非是她一人的决策，而是她和五位先生商讨后定下的。若他们再不采取方法令幕后之人现身，只怕等他强大后，他们便再无机会。毕竟，光以他们几人之力是无法铲除所有妖怪的，只有找到根源，方能使此世和常世恢复往昔平静。

　　夜，明月当空，晓风徐徐，此世一派安详温暖的景象。

　　皇甫言和阿聆坐在城墙之上。

　　皇甫言吹埙，阿聆则低头俯视这夜下城外的美景，素手一挥，这城内和城外的花便全开了，红的黄的紫的，姹紫嫣红，花团锦簇，花香满袖。

　　张高千等人都识趣地退到了城楼下。

　　站在城下，张高千抬头看着自己的殿下和阿聆坐在一起的美好景象，不禁心怀憧憬，欢喜道：“我们的殿下和帝师真是般配呢！”

　　韩溟始终是一张冷容，虽说他并不喜阿聆，但自家主子和阿聆不管是站在一起，还是坐在一起，都是再般配没有的了。

　　若阿聆来历清白，他也不会对阿聆始终抱有警惕。不过阿聆的确从未伤害过殿下，所以他暂且选择相信阿聆。想着，持刀退到一旁。

　　曲尽，皇甫言放下了埙。

　　阿聆道：“子语你的埙声真有安定心神的作用，似乎这天下都太平了。”将玉手轻轻地置于下颏，动作看似慵懒，但在看的人来说却是妩媚至极。

　　皇甫言笑言：“如若本王的埙声真有如此作用，只愿天下太平后，本王能与所爱的人携手隐居于世外桃源。此愿景与顾兄一般无二。”

　　“只可惜这世上有太多已经耳聋的人，听不见你的埙声。这天下自然不会太平……”就着寂寂的夜色话锋一转道，“说起顾兄，他这次怎没与你一道儿？”

　　“哈哈，他听说我们去捉妖，哪能有什么兴趣。”

　　阿聆以手支颐，点了点头。同为妖类，的确不大可能喜欢看着自己的同类被抓或是被杀。

　　皇甫言道：“阿聆，本王知道你绝不可能只是因为除妖才来稻城，你看本王说的对吗？”

　　“子语你是怎么猜到的？”

　　“因为母皇绝不可能这么轻易让你出帝都。你该守护的人是母皇——这天下的君主。母皇让你离宫，等于让她自己步入险境。”

　　“宫中能人很多，不差我一个。任何人的生死，都自有天命！”

　　“天命！”皇甫言回头道，“阿聆，若真如你所说，本王是帝星转世，注定称帝。那么来日你为后，与本王共建一个盛世如何？”

　　阿聆还在思考，未来得及说话，一个高大的人影已到自己面前。那人轻轻捧起她的脸，凑着她的额头，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深情的吻。

　　唇过了许久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她的额头，但却未离半寸，温暖的气息萦绕在两人脸上。皇甫言柔声道：“阿聆，本王今生就这一个愿望，你可以答应本王吗？”

　　阿聆有一时的晃神，感觉自己是在做梦。

　　自打出生以来，她一个人度过了十几个春夏秋冬，脑海中始终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必须要来帝都守护一个人。那人便是大周的三皇子皇甫言。她守护的人从来不是女帝，而且现在她眼前的人啊！

　　阿聆想，那或许是她存在于世的意义，也是她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皇甫言的根本原因。

　　她好像是一个由他人创造出来的人，活在这个世上只是为了守护一个人。即便女帝给了她再多再大的官职，再多的银两，她还是觉得自己与他地位悬殊。

　　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的差别，她如何能够奢求这样子的一个幻梦。成全了自己却恐怕耽误了别人。

　　既然注定没可能，那么不如不要开始。

　　阿聆始终没看他，也没有说话。

　　皇甫言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埙，想她或许是还没想好，但心里想的更多的是阿聆也许从一开始便只将他当作蓝颜知己。若她心中真有他，为何会是这样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他强忍心中的怨气，道：“本王不会强求你。早点休息罢！”说完离去。

　　阿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久久方才回过神来，只见原本他坐过的地方静静地躺着一个埙。

　　埙上刻着一个“言”字，正是他多年来一直用的。不知他将自己向来心爱的埙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阿聆只能先替他收好。

　　其实答应他很简单，然而若自己并非他最好的选择，答应他岂不是害了他。

　　身为护国院的院主，她有很多特权。若皇甫言有用的上她的地方，她会成为他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剑，除魔降妖，披荆斩棘，助他登位创造一个盛世。

　　而为后的人，他有很多选择，未必必须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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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好不容易从帝都出来，皇甫言等人在稻城又待了几日。

　　这几日，皇甫言查访民情，打击恶霸，救助了不少贫苦老百姓，稻城的百姓都对皇甫言感恩戴德。离开的那日，举城的百姓都出城来送行。

　　皇甫言看着这些对他感恩戴德的老百姓，好似一夜之间成长了很多。也许他不该再只为自己而活，还要为这千千万万的黎民而活。

　　坐在返行的船上，皇甫言出乎意料地未与阿聆说话，只站在船头静静地看着远山。

　　阿聆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头，道：“子语可知那是什么山？”

　　皇甫言别过脸，不说话。在阿聆看来，像极了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阿聆似自说自话似的道：“那是符惕山，传说神灵江凝便住在那座山上。你看山上缠着五彩的雾。据说，那山上会下奇怪的雨，会刮奇怪的风，出现罕见的云。”

　　皇甫言嗤笑：“不过是种奇怪的自然现象，却说有神灵在山上。阿聆你是不是抓妖抓糊涂了？”言语虽不客气，眼神却已落在符惕山上。

　　阿聆想说什么，却被皇甫言冷淡打断。他道：“不说了，本王想去休息了。”

　　“子语……”阿聆拉住他。

　　皇甫言迟疑了一下，却仍是硬生生地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掰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内室。

　　阿聆还呆在船头，韩溟上前冷冷道：“那夜殿下从城楼上下来，可说是宿醉到天明。卑职不知帝师到底与殿下说了什么，但殿下对帝师之心，卑职全看在眼里。若帝师无心，便不要伤害殿下……”说完便走。

　　船上空留阿聆一人单薄孤寂的身影。

　　她想，她的沉默难道真是对子语的一种伤害吗？那么直言拒绝他，难道不是更大的伤害吗？而答应他，是她现在万万做不到的。

　　今夜，注定又将是一个不眠夜。属于他的不眠夜，也是她的不眠夜。

　　夜深了，阿聆穿着单薄的里衣，正在房内对镜梳发，欲将就寝。

　　突然，一阵诡异的风吹来，将船上的所有蜡烛皆吹灭了。

　　未来得及放下梳子，整艘船便剧烈的摇晃起来。人根本连坐都坐不稳，更别说站了。

　　一瞬间，整个房间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乒铃乓啷的，连手中的玉梳也不慎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两截。

　　阿聆凭着印象，摸索着穿上了外衣。然而衣服虽妥当的穿了，而脚步一个踉跄，竟硬生生地摔在了地上，连躲避都来不及。

　　吃痛之下，阿聆小小的叫了一声。许久不曾知道痛的感觉，第一次知道痛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阿聆苦笑。

　　就在她要振作着站起身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人急乱的呼喊声。那人始终喊着她的名字。

　　“阿聆，阿聆……”

　　竟是子语！

　　皇甫言跑至阿聆的房门前，重重地敲了敲门，见敲不开，忙喊道：“阿聆，阿聆，听得见吗？你在哪儿？”

　　阿聆道：“我在这。”

　　听见她的声音，大致判断出她的位置，皇甫言伸起一脚将门踢开。他挺拔地站在门边四下寻找她的身影，可惜房间太过于昏暗，竟什么也看不见。

　　阿聆却透过门外的月光，看清楚了他的位置，站起身，又道了句：“我在这。”

　　这次完全判断出了她的具体位置，皇甫言跑上前，刚碰到阿聆的身体，便将她紧紧地揽入自己的怀里。

　　阿聆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呆在了原地。

　　之前子语不是还很气她的吗？

　　此时，门外传来雨落的声音，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船上，声音巨响，想必雨势不小。与此同时，船还在剧烈地摇晃，好在皇甫言及时抓住了床上的扶手，否则两人势必都摔在了地上。眼见着船似乎开始向一边倾斜，不少东西像利剑一般向他俩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