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子语》施闻

18、请君入瓮除妖君，以身犯险也值得

　　阿聆曾是太子的老师，自然晓得十年前的这件事，也见过太子被蜇后的样子，想来皇甫言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年，皇甫言才八岁，被自己的哥哥糊弄了去，平生也就干了这么件混事，却被惠儿笑话许久。庆幸的是，阿聆并不知道他们当初采摘蜂蜜的真实意图，若被知道，还不知会被她笑话成哪样！

　　后来他们摘的野生蜂蜜被宫廷的御医当成药引子给用了。皇甫言一直认为那群御医都是些庸医，宫廷有如此多的珍稀药材，他们不用却偏偏用他们拼命采摘来的蜂蜜！

　　阿聆道了句“走了”，皇甫言方才回过神来，再一看，阿聆竟已走至门外。

　　皇甫言摸了摸鼻子道：“阿聆，你这也太……”

　　“不够意思”四字未出口，阿聆道：“子语，我们去看一看那些枯萎的植物，我好像有些头绪了。”

　　皇甫言不耐道：“你不会是想说是蜜蜂将人蜇死的罢！”

　　阿聆道：“子语真是聪明，可惜……猜错了。”

　　皇甫言无奈，本以为陈永林以花膏作引，其中最关键之物便是蜂蜜，又见尸体上犹如针刺过般的小洞，还以为是蜜蜂，但蜜蜂哪能用一根刺便置人于死地，果然还是他猜错了。

　　如若他再大胆些，想是蜜蜂妖，但蜜蜂化成的妖怪又哪能让植物枯萎呢！

　　皇甫言百思不得其解。

　　阿聆道：“其实子语也不必失望，因为我们已经在慢慢接近真相了。在刚进入稻城时，我感觉稻城里的妖灵并不是很强，按理说，这样的地方不该发生妖怪之患才是，所以我才说那可能不是妖怪，而是一种妖法。但是我现在知道我想错了，有时妖怪不在于多，就算只有一个，也可能卷起轩然大波。”

　　“你是说一只妖怪便使得稻城变成如此模样？”

　　“现在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阿聆一边走，一边想着陈永林的死。虽然护国院的弟子各个都很优秀，但由于面对的是危险的妖怪，所以每年都会牺牲几个人。为了这些死去的弟子，她也会将这些妖怪铲除干净，为他们报仇的。

　　不远处，阿聆和皇甫言看见前方道路两旁的树都枯萎了，便走上前去。走至一干瘪瘪的柳树干旁，阿聆仔细地看了看。

　　树干不像人的皮肤那样光滑，本就是凹凹凸凸，有裂口的，又哪里看的出什么蛛丝马迹呢！

　　阿聆只能将注意力转向枯树下的枯草。枯草的叶子本来便光滑，如今虽然变得干瘪，却也看的清楚脉络。只见一片枯叶上又出现那犹如被针扎过的小洞。

　　阿聆将一片有小洞的叶子交给皇甫言道：“果然我猜的没错。子语，这世上除了蜜蜂会蜇人，你说还有什么也可能蜇人？”

　　皇甫言道：“这可多了去了，比如蝎子，蚂蚁、水母、蜈蚣等等。”

　　阿聆点头道：“子语你看，这世界本就是包罗万象，孕育无穷的。这妖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啦！”

　　皇甫言看着阿聆那张青春少女的脸，明明声音也是少女般的稚嫩，却非要故作深沉，而自己竟无力反驳她的话。

　　“阿聆要是已经有头绪了，那我们便直接去除妖好了。”

　　阿聆摇头道：“这妖呢，其实也狡猾的很。你看，我们在稻城也待了近半日了，它却始终不现身。与其等它出现，不如我们请君入瓮。”

　　皇甫言皱了皱眉，之前陈永林也是用请君入瓮之法，最终却死了，难道他们要重蹈陈永林的覆辙吗？他将自己的疑惑与阿聆说了后，阿聆道：“子语只需相信我即可。”

　　皇甫言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若他连阿聆都不肯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他可以相信呢？

　　入暮后，阿聆和皇甫言等人在野外搭了堆篝火。

　　田城守始终想不明白，帝师和誉王有好好的高堂建宇不去住，有舒服的温床暖枕不去睡，反倒想在野外搭帐篷睡。

　　不睡在屋子里便也算了，只是连吃的，他们也希望打野味，自己烤着吃。

　　田城守越发糊涂，难不成是誉王和帝师在华宅里待久了，想换种调调？

　　一连守了好几个时辰，到了亥时，田城守有些受不住了，哈欠连连，但为了誉王和帝师的安危，又只得强打起精神。若誉王和帝师有个闪失，他就算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皇甫言看他年事已高，不忍他继续陪他们遭罪，道：“田城守，你先回去罢，这里人手众多，不差你一个。本王和帝师不会有事，就算出事也与你无关。”

　　“这不可啊！”

　　皇甫言强硬道：“这是命令！”

　　田城守叩首道：“……诺……但……野外危险，还请誉王殿下和帝师注意自身的安危。”

　　皇甫言淡淡道：“不必担心，你先下去罢。”

　　田城守吩咐手下人照顾好誉王殿下等人的安危后，方才惴惴不安地离去。

　　皇甫言看着他离去的老迈背影，想到阿聆这段时间竟一句话都没有说，便往身后看去，只见阿聆已倚靠着一棵树干睡了过去。

　　皇甫言看着阿聆安详的睡容，嘴角扬起一丝笑。她能在自己面前睡着，想是对他不设防或是相信他的。

　　皇甫言拿出袖中的埙，清缓地吹奏起来。

　　阿聆本是眯会儿眼睛，并不打算入睡，但听到这安详的曲子，突然觉得自己就算小睡一会儿又何妨呢？

　　若是妖怪来了，她也早已想好对付的法子。如今放松警惕，也能更好地引妖怪前来。

　　只是阿聆刚闭上眼睛，脑海竟浮现一抹奇怪的画面。

　　情境比较模糊看不清楚，只听见有一男子的声音传来——

　　赐你“阿聆”之名，只愿你能好好地听一听人的声音。用心听而非用耳听。

　　画面中，自己似乎是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了。

　　自己和那人是什么关系？为何离去的那瞬，自己竟感觉到了一份说不出的悲凉与沉重？

　　阿聆睁开眼，见皇甫言仍挺立地站立在自己面前深情地吹着埙。原来她刚才的小憩，其实不过也就眨眼之间。

　　待她起身想动一下，一阵诡异的风吹来，篝火的火苗也被吹散了些。

　　皇甫言放下埙，观察着周遭的环境，全部人都警惕了起来，不敢有丝毫疏忽。

　　风停后，林子里响起一阵清脆的鸟鸣声，鸟鸣啾啾，声音若黄莺鸣叫般婉转动听。

　　林中出现鸟叫声本身并不奇怪。众人等了些许时候，都未见任何异样。他们想，难道是他们猜错了吗？难道今夜妖怪不会来了吗？

　　阿聆起身后，解下身上的披风拿在手上，道：“我估摸今夜妖怪应该不会来了。到底它比我想象的机灵多了。”

　　皇甫言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阿聆。

　　这时，一道白光从黑暗处极快地向毫无防备的皇甫言飞来。

　　韩溟慌道：“殿下……”

　　皇甫言有所察觉，转头看见那道向它飞来的白光，微蹙眉头，神情冷俊，仿若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件白色的披风立即飞到他面前，挡住了那道白光。

　　阿聆用披风将那道白光裹住，白光明亮，从披风外能依稀看见里面的光亮。

　　一枝箭突然破风而来，射中那道白光，射穿了披风，直直地将白光钉在对面的树干上，白色披风离开阿聆的手，若枯叶般飘落在了地上。

　　韩溟放下弓箭，跪在皇甫言面前道：“是卑职无能，竟让此妖侵犯到殿下。”

　　皇甫言见他始终一脸严肃，道：“不必这样，你是有功，又有什么好自责的。起身罢！”走到树干前，发现所谓的妖怪竟只是一只长得有些奇怪的小鸟，头上竟有四个极细的角，想来它都是用自己的角去蜇人畜，蜇植物的。

　　小鸟被箭射死，白光便也消失了。

　　本来以为妖怪是蜜蜂这类的昆虫，没想到竟是鸟类。

　　韩溟起身道：“卑职很好奇这妖怪为何只攻击殿下？”冰冷的双眸像两柄寒剑落在阿聆身上，似要将她刺穿。

　　韩溟想，是否是聆音帝师以殿下作诱饵，这就不难解释为何妖怪只攻击殿下了。

　　阿聆从腰中取出一瓶被打开的小瓷瓶，顿时一股浓郁的奇香飘散在空中。

　　她道：“钦原要攻击的人不是子语，而是我。只是子语刚好站在我前面而已。”

　　皇甫言是刚好站在她前面，还是他故意站在她面前，便不得而知了。而阿聆口中的“钦原”自然是此妖的名字。

　　韩溟指着她手中的瓷瓶问：“这是什么？”

　　阿聆答：“之前田城守说陈永林是用一种他自制的花膏吸引了妖怪现身，我之前问这花膏还有么，他答的是用过的已经没了。我后来再问他是否能肯定已经没有多余的。他却犹豫起来，说似乎有，但也似乎没有，他有些记不清。所以我便去了陈永林的家里找了一番，终于被我找到这仅有的花膏。说实话，陈永林不愧是花良的弟子，竟制作出了能吸引钦原现身的东西，这还是空前绝有的事。可惜制药的手段虽厉害，这制妖的手段便不大高明了。”

　　皇甫言道：“想是他不知这妖的特性，一时疏忽才碰了妖怪，这才最终酿造了悲剧。”

　　阿聆叹道：“是啊。因为城中的死人都是妖怪钦原所为，仵作自然查不到他们真正的死亡原因，因为这已经超出了凡人的理解范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