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子语》施闻

16、初离帝都往稻城，繁星绿河桃花燃

　　不久，她看见不远处有一辆木制的大车，车上还有很多跟自己穿得差不多的人。被车上的人拉上去后，阿聆累得趴在车上的地板上，一动也不想动。

　　她上车后，车子便开始行使起来，阿聆呆呆地望着天空，仿佛希望永远都能像现在这般，没有追赶，没有逃亡，自己能有一处安稳的栖身之处。

　　然而，阿聆渐渐发现不对，因为她感觉自己竟是离天空越来越近了。有种感觉，仿佛自己是在上升。

　　她用尽力气爬起来，感觉到地板的震动，明白自己的确是在上升。她环顾了一眼车子内部和外部的架构，发现这辆木制的车竟是以鸟的原形建造的。

　　她从木板上望下去，这一望可不得了，这才发现刚才她奔跑过的地方，不是只有几个骷髅、几具尸体这么简单。

　　是好几具巨型骷髅躺在地面上。骷髅之大，仿若几座山加在一起。

　　飞车还未飞出多远，地面的骷髅便都开始动了起来。其中一具离飞车最近的骷髅已经完全站了起来。由于飞车起飞的速度不够快，巨骷髅一步便跨到了飞车前。在车上的人看来，似乎半边天都被它遮盖住了。

　　阿聆想做什么，无奈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想是刚才在奔跑或者更早之前，就将自己的体力都用尽了。车上的人应该都是普通百姓，因为他们谁都没有做出反抗之举，只是抱成一团瑟瑟发抖，骇得不敢直视骷髅。

　　难道她是要死在这里了吗？

　　眼见巨骷髅离自己越来越近，阿聆却发现了更为可怖的一幕。

　　骷髅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腐虫，它每动一下，腐虫便会被甩飞出来。虫子落在飞车上，便会被它啃出一个大洞，那它若在落在人身上呢？

　　更为恐怖的是，不远处有奇怪的东西飞来，待它们越来越近，阿聆发现那是几条长得似龙非龙的浅蓝色大虫，或许说它们像泥鳅更为妥当些。“蓝泥鳅”飞在空中，好似游在水中，慢慢地向她游了过来，然而它们始终咧着牙齿，牙齿分外尖利，一只嘴里还挂着一个人鲜血淋漓的脑袋，脑浆还悬在嘴角……

　　“啊……”阿聆惊喘一声，猛然从床上惊醒，一摸额头，发现全是汗水。

　　其时一阵阵凉风透过窗吹了进来，将离床不远的几块纱帘吹了起来，发出沙沙的声响。木板也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黑黢黢的夜里，总感觉外头有人在走动。

　　阿聆自然知道外头不可能有人。若有人，春蝶必是会提醒她的。

　　她想那或许只是个普通的噩梦，估计是近日实在太累了，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

　　然而那梦太过真实，又令她隐隐觉得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而如今这种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突然想起，顾竟瑞能打开时空之门返回过去。

　　若那事真是几千几万年前的事，或许能让顾竟瑞带她回到过去，如此她一看便知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她并不能确定具体的时间，也无法确定肯定的地点，又如何能让顾景瑞带她回到过去呢？

　　她如今只能确定时间是几千年或者几万年前的某一段，地点是一个极大的岛屿，岛屿外是汪*洋的大海仅此而已。然，世间这样的地方数不胜数，想找到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复躺了下去，这回睡得极安稳，未有半丝梦。

　　翌日辰时，阿聆带好所需的行李出门，发现门外早已有车马守候。

　　张高千恭敬地守在马车边。

　　韩溟一脸严肃地骑马跟在马车后。

　　这时，马车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了，皇甫言一脸灿烂地笑道：“阿聆，上车。”露出两排干净整齐的牙齿。

　　白日明媚的阳光照在阿聆的身上，金灿灿若霞辉一般。今日她穿了件淡粉色带着点点碎花的丝裙，手上拿着的是一把素粉色的桃花绢扇，风拂过，吹得衣袂飘扬，玉佩琤琤，仿若花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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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时，乾明宫。

　　女帝问花潮：“现如今，阿聆和言儿应该已经上路了罢！”

　　花潮回禀道：“回女帝，上路已有一段时辰了。”

　　女帝颔首道：“嗯。当初阿聆说出大周会出现如此多妖怪的原因，朕也就将信将疑。然而，经过这几日的苦思冥想，朕觉得阿聆或许说的是对的。”

　　花潮道：“您是说您相信引来如此多妖怪的人来自皇室——皇族成员吗？”

　　五日前，阿聆和五位先生秘密来到女帝面前，说他们怀疑是大周皇室有人在召唤妖怪，方才令常世和此世的秩序被打乱了。

　　阿聆道：“以皇家血脉为引，驭妖之术辅之，是完全可以打开常世之门，召唤出妖灵的。所以这几年，阿聆与五位先生虽倾尽全力，仍是无法完全铲除妖邪。”

　　所以三位皇子和广宁公主都应该被怀疑。

　　只是太子生性单纯仁厚，虽然他是最懂驭妖之术的人，但并不像会做出这种事的人；而二皇子体弱多病，虽学了点滴的驭妖之术，但这点能力并不足以召唤妖灵，而且召唤妖灵之事极伤害身体，他也不大可能做这种事，除非他不要命了；三皇子皇甫言更不可能做这种事，因为他完全无法修行，根本不懂驭妖之术；皇甫惠不仅看不见妖怪，学不了驭妖之术，更没有做这种事的动机。

　　但不排除有懂驭妖之术的人在背后帮他们。

　　这世上会懂驭妖之术的人，不可能只有阿聆一人，就比如清凌虚的玉清道长也懂得驭妖之术，这从他们的弟子会养灵宠可见一斑。护国院的五位先生其实也会驭妖之术，此前他们只是不将驭妖之术放在眼里，认为杀道便是一切。

　　那人如此做，无非是想使得天下动荡，自己借助妖怪之力登上皇位，建立一个全新的国度。若是让这种人登上皇位，怕是天下的祸害。

　　为了引出这个人，阿聆想了个计策，便是她暂且离宫。

　　她一直在帝都，那人怕是会一直小心翼翼，不敢露出马脚。但是若她离开帝都，那人的机会便来了。如若那人敢公然现身，或是露出破绽，这边也早已想好了对策。

　　在她离开帝都前，已命五位先生秘密观察太子、皇甫乾和皇甫惠的动向，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东宫、安王府和惠宁宫的动静。而皇甫言，则由她自己暗中观察。

　　若这样还无法引出那人，阿聆还想到了一个下下之策，便是她身入常世调查真相。这当然是在没有办法时的办法，毕竟凡人进入常世都是极度危险的。

　　女帝道：“虽然太子生性单纯，但难不成他是装的。朕虽然给了他储君之位，但只要朕在位一天，他便只能为人臣。若是他用自己召唤出的妖怪将朕给杀了，他不就能光明正大地继位了吗？”

　　花潮道：“女帝，您这是在怀疑太子吗？”

　　女帝叹了口气道：“当年他力挺言儿带兵支援阿聆去大战土蝼军团，或许便是想要言儿战死于昆仑丘；他又屡次央求朕让阿聆许配给他，成他的太子妃，其中用意，或许真如葛如是所说，太子欲将整个大周的势力收归其下。”

　　花潮犹豫未决道：“太子殿下已是未来的储君了，该不至如此，或许他是真心喜欢帝师的。您也晓得，太子打小便喜欢帝师，或许正因如此才想立阿聆为太子妃。未必真如葛大人所说。”

　　女帝沉声道：“难道你认为葛如是不是朕的人么？”

　　打从皇甫皓被封为太子，女帝便委命葛如是为太傅，于东宫教太子一人读书识字，辅导太子从政。表面为太子的老师，实则为女帝安排在太子身边，监督太子一言一行的人。

　　花潮忙跪下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女帝道：“在事情未查清楚前，朕的这几个子女，朕一个都不会相信。只希望六位先生的想法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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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出了帝都后，走在一条较为宽阔的官道上。

　　阿聆道：“去往稻城，还是走水路较好，子语难道不清楚吗？”

　　皇甫言道：“早安排好了。到了清尘郡便开始走水路。到时水路一直向东，两日便能到稻城，也不必绕路了。”

　　阿聆静静听着，掀开帘子轻摇绢扇，淡然地看向窗外。

　　皇甫言则看着阿聆手中的绢扇略有些出神。那把桃花绢扇可是他去年赠予阿聆的，扇上的绢用的是姜国的丝绸，姜国正是以丝制品闻名。扇上的桃花先由他所绘，然后命宫里最优秀的女红将图案绣在了扇面上。别看桃花简单，却是用十几种颜色的精细丝绣精心绣制而成，仿若将真的桃花安在了上面。

　　发觉他在盯着她，阿聆回眸噗嗤一笑。

　　皇甫言忙收回眼光，略有些紧张又力持镇定，手掌握拳放至唇上道：“咳，阿聆……你笑什么？”

　　“笑子语真是一点未变。”阿聆说完，素手一转，一只彩色纹蝶从她的衣袖里飞出，从车帘处穿了出去。

　　皇甫言看到这，问：“这是？”

　　“是春蝶，我派她先去探路。”

　　皇甫言苦笑：“看来阿聆还是信不过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