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子语》施闻

15、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土蝼凶残，撕碎了无数士兵。皇甫言早已记不得自己到底斩杀了多少土蝼，只记得自己在不停地厮杀，始终在血海之中沉浮，不时地注意一下阿聆，以确保阿聆的安全。

　　虽说阿聆的法术高超，本朝未有人能及，但他还是放心不下。

　　就在诸多土蝼都化为金光消散后，从土蝼一向生活的山谷中跑出一只犹如巨塔的大土蝼。它每跑一步，大地都要颤抖几分。

　　阿聆和皇甫言并排站立在士兵的最前头。

　　阿聆道：“子语，由我来对付它即可！”话罢，人已飞向了向她跑来的土蝼首领。

　　她素手一转，万千金光从四方聚拢而来。她停在半空中，将手中绢扇转到背面，一只玉手放在绢扇正面。只见万千金光都汇聚到了土蝼首领身上。

　　不知发生了什么，土蝼首领起初还很平静，但随着金光积聚的越来越多，它渐渐变得狂暴不已。

　　由于阿聆距它很近，皇甫言有些着急，唯恐发狂的土蝼首领伤到阿聆。

　　阿聆又如何不担心呢，这土蝼首领估计已经活了上万年，成仙不难，估计离成神之路也不远了，道行之深岂是她这个小姑娘可比的。

　　只是无论如何，她都要一试。若她这次无法除了土蝼首领，其他人又如何会是它的对手呢？或许发狂的土蝼会将整个帝都捏个粉碎也未可知。

　　一道虚汗从她的额上落下。

　　只希望到时它要爆体而亡时，她能及时的全身而退。

　　这时，半灰暗的天空打开了一道漩涡状的云团，一道光从漩涡的中心射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一柄带着寒光的长剑，长剑从天而降，瞬间从土蝼首领的背上刺入，从它的心口中穿出。

　　见此突发状况，阿聆立即退后。

　　原本她的用意是要以万千妖灵汇聚到它体内，引它爆体而亡。爆炸的威力非同小可，若她无法及时撤退，恐怕会受重伤，但她没有其他选择。只因其它物攻根本伤不到它。

　　对于土蝼首领来说，普通物攻只能割破它的一点点皮肉，并无法伤其要害。

　　阿聆自始至终未想到竟有人会在暗中助她。

　　她不知道那把剑是谁的，但似乎隐隐有些印象。长剑杀了土蝼首领后，又穿回了云层之中，仿若不曾出现过。

　　土蝼首领被诛后，便被万千妖灵同化，化成了数不胜数的金光。整个山谷仿若披了件金装，美不胜收。

　　皇甫言记得当时自己问阿聆怎么了，阿聆只说了一句：“无痕。”待自己再问“无痕是什么意思”，阿聆却道自己什么也不记得。

　　皇甫言问：“阿聆，你当年说的一句‘无痕’，如今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本以为会再次得到一个“没有”的答案，阿聆却道：“如若我未猜错的话，无痕应该是西衡帝君手中的神剑。”

　　“西衡帝君，怎么又是他？”

　　“要不是天邪鬼，我或许不会往那方面想。就是因为天邪鬼让我们见了帝君两面，我故命人去打探了。打探的结果，其中之一便是与帝君心意相通的神剑名为无痕。或许那次大战土蝼首领，出手相助的人便是西衡帝君罢！别忘了，昆仑山归属于西荒。”

　　皇甫言蹙起眉头道：“不过你不是曾说西衡帝君十八年前便不在西荒了吗？”

　　阿聆微微一笑道：“或许那天他刚好在西荒呢！”

　　皇甫言仍是紧蹙眉头道：“或许罢！”

　　阿聆看了看夜色，道：“不早了，该打道回府了。”

　　现在约莫是戌时，皇甫言问：“阿聆，明天可是有什么事吗？”若无事，阿聆想是不会这么早便回府。

　　阿聆道：“自然是有的。听闻稻城的官员几日前上报说，他们那的植物突然离奇干枯，城里人离奇死亡，怕不是人所为，而是有妖怪做患。我早前已请示过陛下，陛下准我明日前往稻城除妖。”

　　“稻城？听闻那里的风景很不错。只是阿聆你身为宫廷御用捉妖师，如此离开，母皇真的准了吗？而且护国院人才济济，为何不派他们去？”

　　“已经派了去，可惜都未曾回来。聆音院弟子是整个护国院里最优秀的，我离开后，还有五位先生在，让他们守护帝都一时怕不是什么难事。另外，圣为院、志诚院、花良院、玥景院、逸晨院中不乏有天资过人之辈。”

　　皇甫言佯装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阿聆真是不够意思，要去往外地除妖这种事竟也不事先与本王说。”

　　“你还好意思说，十日未来我的帝师府，我如何与你说。”

　　“哦，那说到底是本王对不住阿聆了。既然如此，阿聆，本王为弥补亏欠你的，要与你一同前去。”

　　“陛下未准，誉王殿下恐怕出不了帝都。”

　　皇甫言淡淡一笑道：“阿聆如此有本事，做一个像极了本王的纸人应该不难。本王在这宫廷中也就是一闲王，母皇一直认为本王不给她惹事便好了。本王不在，她一定觉得世间都安静了许多。”

　　阿聆嫣然一笑道：“子语，恐怕你的美梦要落空了。我去稻城是为除妖，若再带上你，一路上还要保护你，委实亏得很。若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怕是拿命来赔也赔不起啊！”话罢，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皇甫言在身后不断哀声叹气，若前十日，自己不是让顾景瑞带自己回到过去，回顾自己和阿聆度过的一朝一夕，他恐怕早知阿聆要去稻城除妖，他肯定会向女帝请命去帮阿聆，可惜阿聆明日便要前往稻城，一切都为时已晚啊！

　　皇甫言向太子等人告辞，太子喝得酩酊大醉，不知听见还是未听见，只一味地点头。

　　皇甫言因不能与阿聆一道去稻城而极其失望，连身边的韩溟也立马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韩溟上前道：“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皇甫言只叹了口气，未说一句话便上了回府的马车。

　　刚到王府，正要命侍从准备热水。张高千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誉王殿下，你今早前脚刚出，宫里便又来人了。”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他。

　　皇甫言心情欠佳，蹙眉道：“圣旨？说了什么？”

　　“殿下，由于您今日一直都不在府上，吾便擅作主张帮您接了圣旨。这圣旨的内容，您一看便知。”

　　皇甫言心想母皇会给他下圣旨，怕不是什么好事。

　　不耐地掀开圣旨，看完圣旨的内容后，他却不禁大笑起来。本以为定不是什么好事，但圣旨的内容竟是他如今最企盼的。太过欢喜的他不禁抱住了张高千，打了个已至而立的张高千一个措手不及。

　　张高千想，殿下许久未像这刻这般欢喜了。看到他那么高兴，张高千也不禁笑了起来。打从殿下出生起，他便开始伺候皇甫言了，殿下是他伺候的第一个主子，也会是他的最后一个。对他来说，皇甫言是比亲人更亲的人，他一直将殿下当作自己的孩子。殿下高兴，他也高兴，殿下难过，他会比殿下更加难过。

　　皇甫言很快发现自己欢喜的失了方寸，放开张高千道：“东西都备好了吗？”

　　张高千点头，恭敬道：“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毕竟是女帝的旨意，吾等不敢不从。”

　　皇甫言笑道：“很好，明日辰时我们便出发。”

　　张高千道：“诺。”

　　张高千退下后，皇甫言站在原地拿着圣旨冥想了会儿，想起阿聆当时头也不回地离开，原来全是装的呀！

　　圣旨的内容是说阿聆虽然法力高强，但终究是一介女流，女帝担心她独自前往稻城会不安全，特命誉王带着数十位羽林卫一同前往。

　　阿聆当时转身离去的那刻，看似决绝，但她的嘴角却是含笑的。只是皇甫言未曾看见。

　　当时他正处于伤心之际，哪里还能注意到其他呢！

　　早在五日前，女帝准阿聆前往稻城除妖时，阿聆便向女帝请求让皇甫言陪她一同前去。她需要人保护的理由是她虽法力高强，却也只是对妖而非对人。对她来说，恶人往往比恶妖更加可怕，以防路上遇到不测，特请女帝派人护送她前往稻城。

　　选择皇甫言，其一保护她的人自然得是她的熟人，如此做事方不会束手束脚，而她向来与皇甫言走得近；其二皇甫言在帝都也只是个闲王，出去历练一下也比始终待在帝都无所事事要强；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若在路上，遇到什么官员欺凌百姓的事，誉王殿下也可出手制止，而阿聆只是一位负责捉妖的官，恐无法责令那些官员制止，更是以防其他官员说她滥用职权或者越职。

　　女帝听她说的有理有据便准了。

　　而阿聆还请求女帝在前往稻城的前一天再通知皇甫言，毕竟这五日间或许还会有什么突发状况出现，若五日后没有必要去稻城除妖了的话，便完全用不着通知了。

　　女帝一一都准了。

　　半夜，帝师府内。

　　阿聆做了个前所未有的怪梦。

　　梦似真亦幻，是阿聆记忆中从未经历过的。

　　她看见自己在一片骷髅尸海中奔跑，身上穿着的是浅灰色的粗制的麻衣，针脚粗大，想是好几千年前的服饰，甚至可能是远古时期的服饰。

　　当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

　　快跑什么？她很想知道，然而自己还是在不停地、不停地奔跑。

　　似乎后面追着的是凶猛的野兽或是凶恶的妖怪，或是其它什么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