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叶栩

26、深入贼穴

　　京都与川陕之地相隔千里，霍水率领数千精锐骑兵日夜兼程，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

　　由于峡路一带多处州县被攻占，在行军途中霍水派斥候先行去打探消息，寻找驻扎的营地。

　　十日之后，军队抵达目的地。

　　此地久旱成灾，民生凋敝，到处是满脸菜色的饥民饿殍。年轻的男女多被盗贼掠去，剩下的几乎都是老弱病残。无数饿得只剩皮包骨的老人佝偻着残躯沿途乞讨，许许多多稚幼的孩童衣衫褴褛目光呆滞地坐在路边，瘦弱到根本无法从体型辨别出他们的年龄。

　　这满眼的荒芜残破之景，令人不忍直视。

　　霍水吩咐部下给这些灾民发放食物。

　　小兵提醒道：“大人，我们带的粮食也不多，给了灾民咱们就没得吃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朝廷派下来的赈灾粮草过几日就要到了。即便没得吃，看着老百姓流离失所，快要饿死在途，咱们做军人的岂能见死不救？”

　　霍水瞥了小兵一眼，催促他赶紧照吩咐办事，小兵红着脸跑开了。

　　在斥候的带领下，军队来到了一处荒僻的县城。这里土地贫瘠且地处偏僻，被贼寇抢掠一番后，俨然已成了一座荒无人烟的空城。

　　霍水招招手，随侍在侧的亲卫赶紧趋上前来。

　　“吩咐下去，军队就在此处驻扎。派一营守卫城门，我坐守县衙，其余人就着县衙附近找地方住下来，随时听候指令。”

　　亲卫抱拳应道：“是，大人。”

　　昔日安宁祥和的峡路如今满目疮痍，贼寇横行，平叛一事刻不容缓。霍水立即叫来几个身手矫健的部下，指示他们潜伏到沦陷的府县去侦察敌情，事无巨细，一一向她汇报。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抓一两个了解情况的叛贼带到我面前。要想出奇制胜，得先摸清敌人的底细。”

　　霍水眉头攒起，忧思深重。

　　京都那边，素来波澜不惊、情绪几无起伏的晏大人连日来郁郁寡欢。在长达二十七年的漫长岁月里，他从未有过如此迷惘的时刻。自霍水离开后，他的生活好像缺了点什么，怎么填都填不满。

　　以往他总是觉得日子忙碌又充实，因为他有很多事要做。

　　枢密院掌管天下兵马，他作为枢密院的领头人物，要协助圣上日理万机。纵然时常面临案牍劳形之苦，但为了社稷苍生，这点苦也算不得什么。

　　从踏入官场的第一天起，他就矢志报国。多年来宦海沉浮，始终不忘初心。世人慨叹官场如战场，其实，官场上的权利倾轧比沙场上的刀剑无眼还要血腥残酷，杀人于无形的暗箭最是难防。

　　到了这般年纪还不曾娶妻，就是怕哪一天突逢祸事，连累家人。他倒是不要紧，对于人生大起大落早已视同寻常，可是怎忍心妻儿因他遭受颠沛流离之苦！

　　多年来心如止水，第一次有了寂寞的感觉。

　　晏大人看着笔尖晕开的水墨，恍然失神，反应过来后连忙拿绢布擦了擦，收敛心思，继续埋头苦干。

　　冬夜，残月如钩，星辰寥寥，冷风里吹着萧瑟和凄凉。

　　暗淡的灯火下，霍水负手而立，审视着匍匐在地的叛兵。

　　“你们为何要随逆贼背叛朝廷？难道不清楚这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吗？”

　　冰冷里渗着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叛兵垂着头抖抖索索地恳求饶命。

　　“大人，小的冤枉啊。”他大声哭嚎起来，“小的也不想造反啊，可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哪有说话的份儿，不听上头的话就要被砍头，为了保住这条小命，只能跟着混了。俗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还指望我传宗接代呢。”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场听的人也不免心酸。

　　霍水缓了缓声音，说道：“只要一五一十地把你所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我可以饶你一命。”

　　叛兵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抽抽噎噎地说起谋反一事。

　　峡路一带遭遇旱灾收成不好，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还得缴纳税贡，但是朝廷却不管不问。这里住的大部分是羌族人，他们心一横就带头造反了，有的汉人因为不堪重负也跟着反了。
　　朝廷命令当地军队镇压叛乱，可军队没有百姓的赋税供养哪有心思收拾贼寇？而且军队里也多是羌民，家里人都叛乱了他们能不跟着反吗？打劫别的地方，至少有口饭吃。

　　霍水沉思许久，挥了挥手让部下把这人带下去。部下问她该如何处置，霍水叹了口气说道，不过是个可怜人，何必为难他，就让他留在后院喂马吧，给他口饭吃。

　　她又唤来负责押运粮草和财物的官吏，吩咐他们在明早之前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聚到一起交给她。官吏们虽有不解，但都唯唯应是，带着一肚子疑惑退下了。

　　次日清晨，霍水只带着一小队平民打扮的人马出发了，队伍里混着一辆装饰简陋的马车，里面堆满了金银珠宝和锦衣华服。

　　一路上虽吸引了不少目光，但由于没有过分的招摇，倒也没有引得什么盗贼觊觎。

　　到达贼寇霸占的巢穴后，霍水派人给守城的卒子递去了名帖。那守门的贼兵一开始还骂骂咧咧，压根儿不把朝廷官员放在眼里，一看见刀架到他脖子上，立马软成一滩烂泥，踉踉跄跄地逃去给他们老大报信。

　　霍水面色如常，静静地等待对方的答复。不一会儿功夫，就有人邀她进去相见，但只准她一人。

　　霍水微微笑了笑，当着来人的面命令部下全部候在外面，无她传令，不得入内，然后泰然自若地跟随来人进入城中。

　　她同刚才在路上一样，继续以扇掩面，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扇子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摇摇晃晃之时可以迷惑敌人的视线，借此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窥探情报。

　　说起来，此等绝妙的法子还是受到卫小侯爷的启发。千万别多想了，小侯爷无论走到哪儿都捣弄着把扇子，纯粹是为了装模作样。

　　霍水眼珠子极快地溜了几圈，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这个所谓的水云城不过是个大一点的山寨罢了，按步数测量，估摸着近百亩大小。里面的房子和石板路都有些年头了，看路人的样子似乎也对此处颇为熟悉。

　　显而易见，这里是他们的老巢。如果不是今年的天灾，或许他们仍旧是一群在山寨里安居乐业的普通百姓。当赖以为生的粮食突逢旱灾，饥寒交迫下贼心乍起，开始了这场可笑的闹剧。

　　按他们的所作所为，实在称不上谋反。他们大多都是没有开化的山民，字都不识几个，哪有什么称霸天下的野心。别说天下了，他们连川陕之地都不曾肖想。换做奸佞之徒早就趁机将此二处纳入腹中了，他们呢，只是跟伙强盗一样，去把别人家的好东西都抢回来，然后在这一亩三分地自得其乐。

　　一群愚昧无知的乌合之众而已，不足为惧。

　　思及此处，霍水更多了几分必胜的把握。

作者有话说

　　今晚还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