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祸国宠妃（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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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宝韫做了个梦。
梦里的场景十分混乱。他梦见自己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命人将几个辅政大臣全部拖下去斩首，殿前似乎整整铺上了一层鲜血；又梦见他是太子时，将老鼠滚了油，亲手点燃它们扔进缸里，看它们在缸底乱滚惨叫。
场景换到褚令瑾跪到他面前，恳求他入殿前给先皇侍疾，过了一会儿，面前又变成小心侍奉的黄良娣，又被他厌恶地踢倒，被内侍拉了下去。
他梦见自己躺在床上，死去的先帝站在他床前，跟他一样黄袍冕冠，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紧接着闪现的情景混乱而无秩序，仿佛只是一帧帧毫无意义的画面。
从先帝的大开杀戒，到他即位后的血流成河，他在凶狠残暴上完美地成为了先帝的继承人，然而一个是血腥的统治者，一个是不理政事的昏君。
金杯玉盏，歌舞靡费，他每次出宫都如同恶虎出笼，要在他的土地上感受到绝对的控制权。
突然又换到他一身红衣，高高地站在景阳楼的城墙上，俯视着城下潮水般涌来的兵马。
有一只箭射中他的袍角，他抬手将衣摆撕下，下了城楼，却是叫卫士和宫人们穿着宝石铠甲，拿着金玉做成的兵器，在他面前互相乱打。
眼前突然暗了下来，似乎是夜间的歌舞宴会刚刚散场，空气中仍残留着酒气和乐音靡靡。
宫门缓缓关闭，在沉默的夜里吱嘎地发出悠远的声音，而宫外突然响起一片喊杀之声。
叛军破宫。
他拿了把剑，一层一层的人将他团团围住，如同觅食的蚂蚁闻到了食物残渣的气息，憎恶而兴奋的目光包围着他，仿佛他已经是一个带血的头颅。
他杀了四个人，然后被刀刺中膝盖，跪倒在地。
视线重新归于黑暗。
是死了吗？
他安静地躺着，睁着眼睛，感觉得到自己躯体的存在，却如同掉进被深渊，四面都是高耸的墙壁，而他被束缚在黑暗里，一动都不能动。
这里没有一丝声音，很黑，很冷，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什么东西陪伴他，只有他睁着眼睛，安静地看着这一片虚无，心里空得像这个地方一样。
走不进来，走不出去，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
他感到烦躁，感到难言的慌张，他张开嘴嘶吼，却发不出声音，四肢被紧紧束住，连带着他内心的怒火和无力一起，毫无反抗之地。
开始有气泡在四周漂浮起来，连气泡也是黑色的，无声的，只有那里面晕出的暗光提示着他。
他紧紧盯着这些气泡，握紧了拳头，嘴角咧开笑意。
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亲手将这些气泡亲手捏破，连同这这个困住他的鬼地方一起，全部撕裂。
又是一个气泡升起。
这个气泡有些不一样。它氤氲着浅浅的白色光芒，在这极致的黑暗之中简直像一个太阳，他忍不住着迷地看着它，一边忍住要毁掉它的欲望，一边贪婪欣赏。
它美丽得近乎张扬，漂浮的姿态恣意而任性，如此不谙世事，又蔑视一切，像极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幼虎，空有美丽的皮毛却没有利爪，迟早要死在猎人的弓箭下。
不，不该死在猎人的刀剑下。他心中突然涌出奇怪而熟悉的渴望，想要抓住它，靠近它，把它捧在手心，让它陪伴他，带他走出这里。
就是在这时，黑暗中似浮现出一个身影，模糊地环绕着他，他只能冥冥中感受到，但是看不清。
谁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眩晕感，像是被从深渊的腹中抛出，耳边一声银铃似的声音响起，他似乎忽然又活了过来，低头看见自己一身红色袍服，面前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子身影。
面容模糊不清，然而身段娇软，乌发如云，一双玉臂搂住他的腰身，挨得近了，空气中萦绕着一点淡淡馨香。
他忍不住上前，握住她的手。几乎是立刻，他心中升腾起热度，像是被什么点燃了一样，黑暗和冰冷的感觉逐渐远去，他环住她，在她颈间深嗅，摩挲着她白腻的肌肤，几乎是虔诚地印上了一个吻。
他不再感到空虚的慌张，而是无比清晰地笃定，怀里是他的珍宝，这是他们的新婚之日。
烈火似乎是从心底灼烧起来的，他试探着扯开她的衣襟，怀中人轻笑了一下，环住他的脖颈。
这对他几乎是鼓励，下一刻天旋地转，怀里的人惊呼了一声，已经落在了塌上，如同落入虎口的羔羊，鲜美得让人垂涎欲滴。
他小心捏住她的下巴，然后牢牢摄住她的嘴唇，像饥渴的旅人在寻求甘泉。可怜的小人儿逐渐露出雪白的肌肤，每一寸都仿佛在细声□□，可堪怜爱。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剥开眼前人目上浅浅的白雾。
露出一双晶莹乌黑的桃花眼。
……
“陛下，陛下!”
萧宝韫猛然惊醒，欲裂的头痛感一阵一阵地席卷上来，睁开的眼睛有一瞬间的眩光。
他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低呻了一声，眼前的一切这才逐渐清晰了起来。
第一眼就看到遥遥坐着的身影，静琳正挽着她披落下的头发，黑发如云如瀑，却是背对着他坐的。
……妆台好像翻了个个？
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梦中的一切逐渐淡去，想再去抓都丝毫没了身影。
可是昨天晚上……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依稀记得是安夏给他添了杯酒，调笑他不能喝，他气不过，一口饮尽了。
后来就是说起霍去病在酒泉，明里暗里说他杀戮太过、不得人心，又问他自己死了是不是也是荒郊野外地一扔了事。
他说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把人扛起来扔床上了……
还说了什么生同衾、死同穴……
再后来……后来……
萧宝韫有点不敢想下去，清了清嗓子，睨了一眼叫醒他的杨孙，眼带斥责，目光又转回安夏身上，心中有些忐忑。
虽然记不大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可是看这情景，莲儿她是……不满意？
他嘴里却问道：“什么事？”
杨孙抹了把汗，瘦脸热得浮起两块红，声音又轻又急：“陛下，领军将军、刘暄刘大人今晨进宫，说有要事觐见陛下。”
萧宝韫眉头一皱，翻身坐起。
“皇舅？他来做什么。”
杨孙闭了嘴，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但是看他那个表情，刘暄应该是急得不轻。
萧宝韫自己穿了靴子，起身让杨孙替他更衣。
杨孙小心通报着情况，瞧着陛下一边阴着脸色听，一边飘着眼神往贵妃娘娘那看，轻轻吐了口气，见缝插针道：“陛下，您昨日累得狠了些，膳后不胜酒力，娘娘就先扶了陛下歇息了。”
萧宝韫猛地转过头看他，嘴唇抿着，连脸色都变了。
他咬牙道：“……朕醉过去了？”
杨孙微微苦笑：“是，娘娘唤了人进来帮陛下梳洗的。”
萧宝韫开始捏眉心：“……让刘暄再等等。”
杨孙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什么，只垂下了头：“是。”
萧宝韫迈步走到安夏身后。
她早就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了，然而偏偏一声不吭，托着腮靠在桌子边打盹，小巧的鼻头翘着，像极了皱着骨朵的雪莲。
他从背后轻轻按住她的肩膀，眼睛在镜子里望住安夏的脸，嘴角噙着笑唤她：“莲儿？”
安夏懒懒掀了个眼皮儿，瞥了他一眼，又闭上眼睛。
萧宝韫面容不变，看了静琳一眼，接过她手中的发饰，比着安夏的发髻将它插在发里。
他动作很轻柔，垂下来的目光沉静，修长的手指抚着黑发，竟显得无端触人心神。
“昨天是朕喝多了，不小心睡了过去……是朕不好，别生气了，嗯？”
安夏换了个姿势靠在桌子上，躲开他的手，然后自顾自拿了个手钏出来，给自己带上。
萧宝韫觑她脸色，从一旁的托盘里挑了个银镶绿松石的坠子，半蹲下给她系在身上：“这个怎么样？正配你今天的妆饰。”
安夏看了他一眼，似瞪非瞪，兀自站起身来，招手让静琳上前托住她手臂，这才开口：“时候不早了，我们走。”
萧宝韫紧跟着站起身来，蹙起眉头：“走？去哪？”
他眼看着安夏晃着步子当真要出去，上前两步，伸臂将她拦下，一个要拥抱的姿势：“莲儿，你要上哪去？”
安夏终于舍得跟他说话，懒洋洋道：“回娘家。”她掸了掸衣摆，有些嫌弃地看了那坠子一眼，这才接着道：“怎么，陛下忘了？您昨天应下的。”
萧宝韫太阳穴有些疼，叹了口气：“我昨天喝醉了……”
安夏嘴角一挑，咄咄逼人：“陛下什么意思？怎么，喝醉了就能说话不算数了吗？”
萧宝韫又叹了一口气，伸手想将她抱在怀里，却被安夏侧身避开。双臂在空中一顿，手指动了动，然后有些落寞地坠了下去。
他低声道：“是我不对，明知道要陪莲儿，还逞能要喝这么多酒。原本就不怎么能饮酒，应该据实已告，怎么能骗你呢？以后不会了，我一定陪着你，哄你睡着之后再睡。”
静琳扭过脸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安夏抽了抽嘴角，脸上有些挂不住，斥了一声：“说什么呢你！”
萧宝韫趁机抱住她，忍不住把人搂在怀里又捏又亲，被无情推开之后又道：“那我以后多喝点酒，练练酒量，省得以后莲儿找我喝酒喝得不尽兴。”
安夏终于忍不住笑了，又叹又笑，仰着头捏了捏他的脸，小声道：“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嘴巴倒挺甜的。”
萧宝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笑道：“错了，你才是最可爱的，我比不上你的十分之一。”
安夏睨他一眼，掩嘴打了个哈欠：“我刚才说回母亲家是骗你的，今日天气好，我去芳乐苑看看。”
萧宝韫将她鬓边头发理到耳后：“若是想家了，我就陪你回去住两天。”
安夏推了他一把：“你一个皇帝，别老想着往外跑。国事不理了？你好好做你的事，我才好当我的贵妃娘娘。”
“我看你是舍不得你那些珠宝。”萧宝韫轻哼一声：“不是舍不得朕。”
安夏白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杨孙：“杨孙方才找你什么事？”
“一点小事，我去前殿一趟。”
作者有话说第45章 祸国宠妃（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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