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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祸国宠妃(17) ...

  •   刘暄面色有些苍白,在椅子上坐立难安。

      他端起桌子上的茶盏,又放下,宫人急忙问道:“刘大人,是茶水凉了吗?”

      刘暄摆摆手,扯着脖子望着殿门口,又转头问道:“陛下还没来?”

      “没来。”

      刘暄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与萧宝韫不同,身量短小,五官却精明,跟太后最是相像。然而太后不亲近萧宝韫这个妃嫔所出的皇帝,刘暄却跟萧宝韫多有来往,最会看人眼色行事,因此反而比太后还要亲近些。

      眼看着日头高起,刘暄额头上的薄汗也越积越多,也不知道是急得还是热得。

      他在殿内徘徊了两圈,又忍不住道:“能不能烦请再去问一下,陛下他……”

      话音还没落,殿外突然响起高声通报:“陛下驾到——”

      刘暄猛地转身,疾步走了几步,朝着萧宝韫就拜了下去,身形虚软,看起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陛下!微臣刘暄,参见陛下。”

      萧宝韫挥手让他起来,待坐定之后再看他,这才发现刘暄发髻凌乱,衣衫多处有污皱,方才就有些苍白的脸色现在几乎没有人色,不由眉头紧蹙。

      “这是怎么了?”他面色一动,提高了声音:“宣萧坦之进宫!建康城内,竟然有人胆敢行刺朝廷重臣,真是反了天了!”

      刘暄刚站起来,听见这句话又跪了下去:“陛下,陛下救臣啊!”

      杨孙立刻差人出去通报萧坦之,萧宝韫则转头道:“起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暄哆哆嗦嗦地站起,面上浮现后怕的惊恐神色,咬牙作揖道:“陛下,臣要告发史安王萧遥光怀有不臣之心,意图谋反。”

      萧宝韫眸色一暗,反倒不急了:“史安王谋反,皇舅怎么会知道?”

      刘暄全盘托出:“宫中两位江大人……江祀和江佑两位罪臣向宫外给史安王托信,让他以酒宴为由聚集了臣和几位大臣,臣不知何事,应邀前去,史安王竟然说出大逆不道之话。”

      他觑了眼萧宝韫神色,看他面容阴沉冷淡,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这才继续说下去:“史安王意图拉拢臣等,想要推翻陛下,另立新帝。”

      萧宝韫一笑,语气里却没什么感情:“史安王意欲立何人为帝?”

      刘暄额上冷汗凝成汗滴,低声道:“史安王想要拥兵自立。”

      他接着道:“臣万死不敢对陛下怀有二心,因此面上应付,想伺机向陛下警示,谁知道史安王背地里对臣的态度很是恼火,竟然买通凶手刺杀于臣!陛下,还请陛下早日平叛乱臣贼子,以防社稷动荡啊!”

      萧宝韫身体前倾,面上浮现怒色:“朕网开一面,留了江佑江祀两条老命,他们竟然不知悔改,胆敢联合皇戚挑衅于朕。”

      他冷笑一声,坐回原位,挥手召入侍卫:“把这两个老东西即刻收捕入狱,在中书省待令斩首。”

      刘暄道:“陛下,那史安王……”

      萧宝韫看了他一眼,刘暄惶恐低头,心中却又忐忑起来。

      他府邸附近已经多次出现可疑人物了,还常常有佩带刀剑的人躲在暗处窥伺着他,等他派人寻找过去,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害得他如今已经如同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他实在惶惶不可终日,心里知道这是史安王对他不满,又不能先拿文臣中执牛耳的徐孝嗣开刀,就先拿他杀鸡儆猴,自己心底却私以为还有盘桓余地,终于咬牙接了萧遥光的邀贴。

      谁知道,这宴是鸿门宴不假,可竟是丝毫不给他留活路!

      为了保命,他这才孤注一掷,把宝押在果断刚强的萧宝韫身上,期望他能先出手料理了萧遥光,他也能落个举报平叛的功劳。

      只是这次,怎么不将萧遥光跟二江一起抓入牢了事?

      他心里正惴惴,就听到萧宝韫道:“江氏兄弟恃宠而骄,仗着是朕的表叔,不知前后给朕添了多少堵,朕早看他们不顺眼,上次碍于莲贵妃的求情,才没有将他们斩在殿前。”

      萧宝韫一脸的鄙弃和理所当然:“这次他们又犯下滔天大罪,朕自然是先先杀他们两个。”

      他缓了缓神色,又道:“皇舅不必太过担心,朕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他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怅然:“朕的母妃,母后又与朕不亲近。萧遥光是朕的表兄,朕孩童时与他同吃同住,感情甚笃,如今他却要暗地里谋划废掉朕。现下除了皇舅,朕哪里还有亲近的长辈呢?”

      刘暄动容地深深作了一揖:“陛下刚决果断,太后娘娘心善向佛,难免有些妇人之仁。臣幸得陛下信重,必将为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萧宝韫站起身来扶住他,宽慰道:“皇舅严重。还望能以自身安危为重,朕自有处置。”

      刘暄拜谢。

      君臣相视而笑。

      刘暄道:“既然陛下心中有数,那臣先一步告退了。”

      萧宝韫“嗯”了一声,目送他离开,这才改了面上神色,嗤笑了一声:“都说徐公是老狐狸,朕看刘暄这个皇舅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杨孙笑着不说话。

      近来茹法真和梅虫儿也不知道怎么就招了陛下的厌烦,被打发到芳乐苑那里做杂役,一去一个多月都没回来。

      倒是明里暗里地在陛下面前卖过两回苦,见陛下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差明明白白地写着要罚了,也没人再敢担着干系乱张嘴,梅茹也就老老实实地跟随着二江作监市的工作,也不知道哪一天能回来。

      如今二江顷刻间就要彻底倒了,梅虫儿和茹法真说不定还有新造化。

      只是这两个人不在皇帝身边,往常的亲信几乎去了一半,他倒真是有点寂寞。

      杨孙想着,想起方才刘暄说的徐孝嗣一干人等,试探问道:“陛下,那其他人……”

      萧宝韫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浅棕色的瞳仁看起来竟有些愉悦:“萧遥光的兄弟萧遥欣是荆州刺史,另一个兄弟萧遥昌在豫州做刺史,天高地远,就算朕知道他们拥兵自重,也鞭长莫及。”

      “徐孝嗣一介文臣之首,名位甚高,自己又圆滑得很,就算是朕捕他下了狱,朝中的人至少有一半要保他出来,朕根本拿不到他的把柄。”

      “垣历生任骁骑将军,麾下有兵马,萧坦之虽然有兵,能不能硬打尚且不说,他看着是个粗俗人,真到了时局,是哪边的人也说不定。”

      “至于刘暄……”他笑了笑:“不足为虑。”

      杨孙心里打鼓,他可是头一次见到萧宝韫这样分析条理,可听陛下这话里的意思,除了即刻下狱的江祀和江佑两个人,其他人……都不动?

      萧宝韫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向身后软枕上一靠,面上染上一丝笑意:“莲儿跟朕说了几次,不爱看朕这样大开杀戒,想让朕做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他瞥了杨孙一眼,哼道:“就像霍去病那样的。你说,朕虽然不能十七岁就率领八百骑深入敌境、收复河西、封狼居胥,可朕也自小精通了骑马射箭,击刺的武艺也不输哪位将军,怎么在她眼里,朕就成了专横滥杀的暴君了呢?”

      这话他敢说,杨孙却不敢接。

      萧宝韫闭了嘴,坐着怔了一会儿,目中复杂神色一闪而过,摆了摆手:“朕是皇帝,才不稀罕提头上阵、上马杀敌。”

      “莲儿有自己的想法,如今将芳乐苑打理得井井有条,如果不是出了这一出,朕也乐得将二江拨给她,让她琢磨着如何将治商之法推到民间。”他笑道:“她倒是真想当个好贵妃。”

      他站起身来,叹气道:“朕也得学着当个好皇帝啊。”

      “所以其他几个人,就暂时先放过他们几个吧。强之所以为强,不是与弱者比,而应该是跟强者对抗,不是吗?”

      “堵不如疏——且慢慢看吧。”

      ***

      满朝的人都以为江佑和江祀不过是戴罪在宫内被皇帝消遣着差使几天,不过多久大概还会顾念着二江的威望和情分将他们二人官复原职。

      谁知道,复官的诏书没等到,等到的是二江斩立决的判书,朝中上下一片哗然。

      行刑的那天,午门聚集了许多百姓,多是给二江送行的,戚戚唉唉的眼泪洒了一片,宫里派出来监斩的侍卫只看着,只要没有骚乱就不出手,仿佛是要这些人看着,挑衅皇威是什么样的下场。

      而二江最终被定下的罪名是违命罪,也就是不遵诏书、不敬命书的大不敬。这简直就是强加罪名,民间白衣文士一片骂声。

      江佑和江祀是被腰斩的。其妻和其子也难逃其罪,在祖庙前被皇帝祭了江家祖先,两门重臣,一朝败落。

      而此时,与朝中大多数义愤填膺的声音不同,听闻二江被斩杀的消息,有人惊坐不安,有人徘徊不定。

      刘暄在府中得知此事之后,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扑坐在地。

      他抓住身边仆人的袖子,浑浊的眼睛紧紧瞪着:“陛下派人来抓我了吗?是不是来逮捕我了?”

      仆人心惊胆战地答道:“不是,不是,大人,犯罪的是江氏,陛下怎么会派人来抓捕您呢!”

      刘暄颓然松开他,苦笑道:“江氏兄弟落得如此境地,本官,本官……唉!”

      他没有再说,神思恍惚地回到屋内,将门掩上了。

      隔日,史安王上奏言病,乞求长期病假,帝准。

      史安王自此深居简出,有传言说时常在王府外听见哭嚎声,令人闻之色变。

      过了几天,渐渐就有流言说史安王患了癔症,大概是疯傻了,怕是被当今皇帝六亲不认、肆意诛杀大臣的行为给吓得,生怕他像先帝诛杀武帝一样铲除史安王府。

      皇帝倒是依旧我行我素,整日依旧荒淫玩乐,将莲贵妃宠上新的高度。为了讨莲贵妃的欢心加紧建造的神仙、玉环、永寿三殿已经基本落成。

      光听这三座宫殿的名字,皇帝对这位似乎失宠、却又啪啪啪打众人脸的莲贵妃的宠爱可见一斑。

      神仙和永寿自不用说,玉环又是莲花别名,这其中的美好期许任谁都看得出来。

      若不是他是皇帝,大概宫门口排着求嫁的女子已经排出了建康城。

      尽管除了莲贵妃,再无第二个人得过此等尊荣,但是万一呢?

      而此时,百女斩萧宝韫对这些一无所觉,正忙着哄媳妇儿。

      媳妇儿为什么生气不重要,重要的是媳妇儿生气了啊!

      这一日,不情不愿的安夏被萧宝韫半抱半架着扯到玉环殿,眉眼郁郁、兴致缺缺。

      萧宝韫箍住她,低头蹭了蹭她鬓角,几乎像是个大型犬一样半挂在他身上:“莲儿,我给你看个宝贝。”

  • 作者有话要说:  君臣相视而笑。
    萧宝韫:老狐狸,滑得很。
    刘暄:居然不杀人,还笑着跟我说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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