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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祸国宠妃(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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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穆王时,有西胡献给昆吾夜光常满杯,形容其杯是“白玉之精,光明夜照”。
然而眼前人素手执杯,将酒从壶中倾出,白玉似的手和玉杯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白润晶莹一些。
一股细流注入夜光杯,原本静而光洁的杯壁似乎立刻缓缓流动了起来,酒色澄澈粼粼,宛如玉液,安夏稍抬手,就可以清楚地看到酒液透过薄薄的杯壁,仿佛在发出微光。
安夏翘了翘嘴角,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笑道:“夜光常满杯……果然名不虚传。”
萧宝韫看她神色,试探道:“喜欢?”
安夏忍不住笑了一声:“谁会不喜欢?”
她乌黑的眼珠眨了两下,笑嘻嘻道:“要是你用我的杯子喝我的酒,我就更喜欢了。”
萧宝韫看她一眼,突然扶住桌子倾身过来,嘴唇衔住杯沿,就着安夏的手,将杯子里的酒一丢不落地喝了下去。
然而,他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住安夏,喉结微动,仿佛喝的不是酒。
安夏被他看得莫名发热,忍不住别过目光,一把将玉杯撤下,放在桌子上,掩嘴轻咳了两声。
“你,你坐好。”
萧宝韫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慢吞吞坐回圆凳上。
“朕喝过了。该你了。”
虽然还没沾酒,安夏就觉得隐隐有酒气上头了。她倒也不怵,转脸也给自己添了一杯。
她一手提壶,对萧宝韫道:“以前听老人讲故事说,霍去病领兵攻打匈奴时大胜,皇帝赐御酒一坛,千里迢迢送到西北大营。正好军队驻扎在泉边,霍去病就让人将御酒倾倒在泉水里,让全军将士共饮,后来那地方就成了酒泉。”
一杯斟满,她抬手一晃,仰头一饮而尽。
安夏抿了下嘴巴,眯起眼睛。一滴酒滴沾在唇角,要坠不坠,她舌尖微微一伸,将残酒舔了去,唇上泛起莹莹色泽。
她状似闲聊,托了香腮支在桌子上,狐狸眼泛起迷蒙笑意。
“我读书少,倒也觉得他说得对。霍去病年少有为,威震西北,可无论他如何厉害,一个人也打不退匈奴,不管是汉武帝,还是众将士,总要有人在身后跟他一起,不是吗?”
萧宝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他顿了半晌,目光从安夏颊上的红云上移开,淡淡一笑:“那要看你背后是什么人。父皇临终前告诉朕,做事不可于人后,若是他当年夺位后没有立即杀掉武帝和高帝的子孙,现在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就不是朕了。”
安夏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又给他添酒:“陛下这么信服先皇的话,怎么没在先皇在世时尽孝塌前先帝逝后,陛下可也未在灵前哭过一声。”
萧宝韫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一边啜饮一边淡道:“濒死的猛虎如同被拔了牙齿,连呼吸都要挣扎,这种窘态不看也罢。他死了,人死如灯灭,一个臭掉的人肉壳子而已,又有什么好哭的。”
醽醁酒后味绵长,犹有余甘,安夏贪杯,晃了晃壶底,将最后一点酒液倒出,也不忘跟萧宝韫搭话:“谁死后不是一个人肉壳子。等我死了,陛下是不是也要草席一卷,裹了扔草地里了事。”
萧宝韫目光凝了一瞬,不知道想到什么,断然道:“不行!”
安夏稀奇地看他:“怎么,你父皇就行,我就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仍旧是斩钉截铁,安夏却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这么呆呢?
她伸手捧住萧宝韫的脸,把他的头扭过来看向自己。
萧宝韫蹙起眉头,低斥道:“放开朕。”
他的瞳孔并不涣散,眼神也十分清明,只是眼中似乎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浅棕色的瞳仁被浸得带有一点湿气。
虽然是在斥责,然而出口却是低低沉沉,轻得带了点叹气的味道。
安夏执拗地捧着他的脸:“不放。”
她张开五指,伸了个一,在萧宝韫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萧宝韫盯了一会儿,笑了一下,眉毛挑起,有点嫌弃:“我没醉。”
“没醉那这是几?”
“五。”
安夏:……醉得不轻啊。
左手的重量沉了点,萧宝韫下巴一放,将整个儿头的重量都放到了安夏手上。
他皱着眉头,看起来有点不好受:“莲儿,有点困。”
安夏哭笑不得:你酒量不行早说啊,这才两杯下肚,怎么一个皇帝还能弱成这样,这说出去有人信吗?
她推了推萧宝韫的脸,劝哄道:“困了就去睡,我让杨孙给你换衣服。”
萧宝韫不肯坐好,闻言更是把头一埋,埋到安夏肩窝里,两只手趁机搂得死紧。
热气呼在脖颈里,萧宝韫低声道:“莲儿帮我换。”
安夏:“……你这么重,我搬不动你。”
萧宝韫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思索解决办法,紧接着突然站起身来,吓了安夏一跳。
就见他俯身将安夏拦腰抵在肩上,竟然一把将她扛起,跟驮个麻袋似的,一手托着她,一手攥她脚踝。
安夏惊呼一声,被举得头重脚轻一阵晕眩,又气又恼,忍不住掐他脖颈:“萧宝韫,你发什么疯?”
萧宝韫没有答话。
他大概是想起了萧坦之给的什么良策,只是大概除了他自己,眼下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萧宝韫力气很大,动作却小心,轻拿轻放的,很像安夏是什么易碎品。
他将安夏轻轻放在床上,不等安夏抬腿踢他,先一步按下她的腿,然后支着手肘,整个人覆了上去。
呼吸相对,咫尺距离。
萧宝韫抿着嘴唇,低头看着安夏,瞳仁仍旧是雾蒙蒙的,像是带了一点微光。
安夏被他整个掣肘住了,像被网住的鱼,一点一点温柔地收紧,无处可避也无处可逃。
她挣扎得脸都红了,气得瞪着眼睛看他:“放开!不然我生气了。”
萧宝韫轻声道:“不放。”
安夏气急:“萧宝韫你个混蛋,你是不是装醉耍酒疯?”
萧宝韫不答话,在她怒视的目光中缓缓低头,唇瓣轻点在她的额头上。
“我没醉。”他说。
“没醉就起开。”
“不起。不会起的。”萧宝韫侧过头,贴着她的脸颊,轻轻厮磨:“我要跟你生同衾,死同穴。”
安夏被他的头发蹭得痒痒的,抗议地推他的脑袋:“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宝韫又转过头来,带着酒气的嘴唇寻找着念了不知多久的樱唇,堵住了安夏的抗议之声。
他轻轻舔了一下,忍住心头强烈的悸动,又抬起头来,这才微微喘了一下,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安夏的眼睛。
“我不可能让你一卷草席。莲儿如此珍宝,当以仙宫藏之。”
安夏看着他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就读出了“想亲不敢亲”几个大字。
她伸手捏了捏萧宝韫的脸,笑盈盈道:“你要送我一座仙宫啊。”
萧宝韫看她笑,也翘起嘴角:“嗯。”
想了想,他又用额头抵住安夏的额头,轻轻蹭了下她的鼻尖,纠正道:“三座。”
安夏早猜到,指尖划着他的脸颊道:“神仙、玉环、永寿,嗯?”
“嗯。”
安夏叹了口气,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宫殿好不容易没烧毁,小皇帝还是要上赶着用建造新宫殿,在外面被口诛笔伐成什么样了,他自己不知道吗?
但是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
她揪着萧宝韫两只耳朵,严肃道:“如果建造宫殿需要掳夺财物,就算你送给我,我也不会开心的。”
萧宝韫抿了抿嘴,也不恩了,大概打算阳不奉阴还为。
安夏把他耳朵扯得更厉害了,威胁道:“听到没有?”
大概实在被揪得疼了,萧宝韫晃了晃脑袋,不情不愿地恩了一声。
安夏看他答应,满意地松开手,揉搓了一下他发红的耳朵,放软了声音:“其实,有比这三座宫殿更好的东西,你愿不愿意送我?”
“嗯。”这次倒是毫不迟疑。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安夏勾住他的脖子,悄声道:“那你把自己送给我好不好?”
萧宝韫迷蒙的目光滞了一瞬,随即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他微微抬起身,目光落在安夏的脸上,滑动了一下,声音微紧:“好。”
不待安夏说话,他又问:“那我可以亲你吗?”
安夏白了他一眼:“没亲过?”
萧宝韫轻笑了一下,抚摸着她的脸颊,低下头去。
然后咚地一下,栽倒在安夏身边。
安夏:……
她咬牙把身上闭着眼睛的醉鬼推开,用脚踹到一边,恨不得把他从窗子外面扔出去。
混蛋,流氓!无耻色胚!
你不能喝你早说啊!一个皇帝这么弱别人知道吗?
将人衣衫不整地拨弄开,她爬起来泄愤似的戳了萧宝韫凝起的眉头,指头划到他脸上,两只手又换着拍他两边脸颊,拍得啪啪响。
“萧宝韫,萧宝韫?”
意料之内的没有回应。
安夏捏了捏他颊肉,扭成各种形状,给他捏红了,又去戳他的眉睫。
秀气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映着眼下淡淡的青黑色,肌肤苍白如玉,显得有几分颓废的美感,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手指伸到半空中,突然有点下不去手。
安夏伸手捂住这双眼睛,只剩下萧宝韫的半张脸,白皙的额头和浅色沾了酒的嘴唇显得特别乖巧。
睫尾不小心扫到手心,痒痒的,麻麻的,唇边的酒气若有若无地飘散,熏得安夏连怒气都混糊起来。
她将手移开,用手拨开萧宝韫额前的碎发,然后低头,轻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晚安……呆子。”
作者有话要说: 安夏:喝酒,搞事!
安夏:不是,萧宝韫你醒醒,醒醒!
安夏: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