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热寂(4-8) ...
-
陈泽风在医院门诊室的长椅上睡了一觉,可能是过度疲劳加上伤势不轻压力太大,还被鬼压床了一次。他梦见赵小圆在他面前踱步,绣着十字绣,她那幅正看是牡丹倒看是恶鬼的十字绣在眼前晃来晃去,赵小圆又变成了赵小方,走到窗前,向窗外纵身一跃。
他总觉得,这个梦虽然不是多么舒服,但提醒着他一些事情,具体是什么事,他现在还说不清楚。醒过来时天马上就要亮了,他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而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一切都平静而美好,连头上裹着纱网的陈泽风都能深切体会到这种美好,但一想到他将要面临的种种困难,头马上就大了。
如今,容如意再也不会在保护人系统中对他矫情兮兮地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可以帮你”。他倏然闯进陈泽风的工作中(陈泽风认为现在容如意还不足以影响到他的生活),然后又跑酷一般冲了出去,让人完全弄不懂他是来干什么的。
但是,好歹,容如意在离开前,应该跟陈泽风来一个很正式的道别吧?在下雨的夜晚匆匆过来对他说几句话又转身离开,又算是什么?
陈泽风想到了热寂。自从容如意跟他提起过这个名词之后,他就觉得那种噩梦般的状态始终在纠缠他。火热的,无处可逃,没有任何生机,在一片滞重的混乱中,他与所有的分子中子夸克没有区别,悠悠地漂浮,或是永远不停歇地下坠……
陈泽风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中,把郑文喆的U盘拿出来,放在桌面。
这个U盘是郑文喆的遗物,陈泽风自然不会贪污,但是在他上交给老板之前,看看U盘里面储存的内容,应该也不至于缺德吧?他把郑文喆的遗言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郑文喆只强调一定要把U盘交给老板,又没说U盘里储存的是高级机密不准他偷看。
陈泽风打开电脑,插上U盘。
他知道里面肯定不会是什么黄色小电影之类的,美女诱惑图之类的,顶多是郑文喆的工作日记思想汇报,只是他没有想到原来U盘里只有四个文件夹。名字分别是:WASTED SACRIFICE,MARTYR,SURVIVOR,CONQUEROR。
翻译过来似乎可以是:浪费(或是没用的)的祭品,烈士,幸存者,胜利者。
陈泽风分别点开四个文件夹,里面都是空的,他试着用常规查看隐藏文件的方法都没有找到隐藏文件,他又查看了文件夹的属性,每个文件夹都是0字节。仿佛存在的有意义的,也不过就是四个文件夹的名称而已。
靠,郑文喆煞有介事要求陈泽风转交老板的东西,原来就是四个空文件夹?陈泽风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会儿,大概有了两个结论。
第一,这四个单词是郑文喆网银或是什么重要用户的密码,而老板需要在郑文喆死后知道这个密码,好继续开展一系列的工作。
第二,重要的并不是U盘中的内容,而是这个U盘本身,是个“虎符”之类的信物,同时也是作为遗物要还给老板的。
那么为什么郑文喆有这个U盘,陈泽风就没有呢?陈泽风翻来覆去看着U盘,不算非常贵重的东西,但是就凭这个做工也值一二百块钱了,怎么就发给郑文喆,不给陈泽风发?像是其他不幸罹难的保护人,尤其是被饭桶杀死的那几个,李飞,杨鼎之类的,他们在死前,是不是也委托他人把U盘交还给老板。
陈泽风忽然想起一个事实,他们这批年轻的保护人,年龄基本都在三十岁之下,最小的好像是二十一岁,几乎全部都是在同一年入职的,其中楼曼朝是在年初入职,是他们这一批人中入职最早的;只有洪子凝和容如意是在今年才入职的。
与此相对应的,就是保护人系统中年龄的断层。除了一批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是四十多岁即将退休的前辈了。和杀手一样,保护人的职业生涯十分短暂,四十岁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体力和经历都开始走下坡路,介时转职的大有人在。而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保护人,根据陈泽风的人脉关系,好像根本就没有。
会是巧合吗?三十多岁的保护人都去了哪里?也许保护人系统曾经发生过什么罢工潮,以至于年富力强的保护人纷纷离职,所以老板才又紧急招聘了一大批保护人填补用工空缺。
而自己的入职经历,其实和楼曼朝有点关系。不过现在陈泽风不想去回想这段往事,他继续看着郑文喆留下的U盘,思索这个U盘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的高档储存方式。
即使是他们这群年轻人,在老板这里好像也是差别待遇,像陈泽风肯定就属于不怎么招老板喜欢的那种人,不仅没有福利克扣工资,连个U盘都不给发,只是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一个U盘的福利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郑文喆说过饭桶如果想要杀谁,从来还没有人能逃得过去。饭桶面前人人平等,除了陈泽风。
想得太多也无所裨益,尤其是在眼下这种心情郁闷的时候。陈泽风郁闷地摸了摸脑袋上的伤口,思索医生交代他的注意事项,不能吃辛辣油腻的食物,伤口不能见水之类的,一边点了一份辛辣油腻的外卖当午饭。吃完饭,简单洗漱了一下,他倒在床上就睡着了,直到晚上九点多
陈泽风拿出手机,发现保护人系统中有一条私信。
老板:你有时间吗?现在过来吧。
陈泽风:蛤?
老板:现在来公司。
陈泽风:晚上九点了老板。
老板:现在过来。
陈泽风:好的。
在此之前,老板从来没有给陈泽风发过私信。他也听说过在系统中,老板并不显示他的真实姓名,而就是“老板”——说不定他姓老名板。
同样的在此之前,老板也从来没有晚上九点多了还给他发信息让他去单位加班。陈泽风无奈地穿好衣服,在镜子里照了照,感觉自己特别像因为打架被拘留的小混混。他在夜色中打了个车,直奔公司而去,同时盘算着应该怎么才能说服老板给自己报销车费。最重要的事情恐怕不是车费,而是老板为什么这么晚了把他叫过去。
陈泽风当然可以猜到原因。郑文喆死了,老板自然而然想到了他,因此要委以重任,至于之前郑文喆究竟身怀什么绝技,也许不久之后他就明白。
入夜的大厦安静而鬼魅。大厦前的空地稀稀拉拉停着几辆车,治安亭里一个人都没有,楼上倒是有几扇窗户还有亮光,不知道哪个倒霉公司还在加班。陈泽风上了电梯,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当小电梯的门缓缓打开后,他会看到一条漆黑恐怖的走廊,活脱脱恐怖电影的开头。但是他没有猜对,走廊里灯火通明,比白天时显得还要明亮,好像这个小破地方此时正有很多人在热火朝天地通宵工作一般。
陈泽风重重跺了跺脚,回音从走廊两侧的墙壁传来。他来到走廊尽头老板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其实连着两个任务他都没有见到老板,还是有点想他的。尽管陈泽风只能看到老板的那个奇大无比遮挡一切的椅背。办公室里光线很暗,不过暗不暗都无所谓,反正陈泽风也看不见老板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