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人[快穿]》颜昭晗

44、吊桥效应（5-1）

　　等到陈泽风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他只能看到那个硕大的椅背。于是很久之前有过的、不过无法得到证实的想法又蹿入了脑海之中：所谓的老板只是一台超级电脑，仅此而已。

　　“之前的几个任务，还是有难度的吧。”电子音在一片滞重的昏暗中忽然响起，尽管陈泽风早有心理准备，仍被吓了一跳。

　　“呃……”陈泽风联想起这几次任务那惨淡的成功率，有点不好意思。

　　“你知道，现在是非常时刻，”老板的电子音听起来有点疲惫，陈泽风忽然发现他所以为的疲惫也只不过是音量变弱了而已，但是电脑应该能够做到自动调节音量和语气，因此这不足以证明老板就不是电脑，“死了很多人，尤其是年轻人……不论对于一个怎样的团体，这都是难以承受的损失。”

　　“嗯。”

　　陈泽风心不在焉地应答着，却在想象窗外的夜色。容如意一定很得心应手地完全融入这种安全而深沉的黑夜之中，像是老司机在车水马龙的道路上自如地穿行，躲避着杀手的追踪和任何可能降临到他身上的危险。

　　“郑文喆是怎么死的？”老板毫无征兆地问，陈泽风连忙把思绪从容如意那里拽了过来，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

　　“就是……一个杀手杀了他，”陈泽风连忙补充道，“穿黑色衣服的男人，不知道是叫什么名字，但是据说外号叫做‘饭桶’。还有，我没有找到郑文喆的尸体，可能是被这个饭桶转移了。”

　　老板长久地停顿了一阵。

　　“保护人向来和杀手有仇，这种仇恨甚至能追溯到几百年前，不过现在我跟你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你只需要记住，现在战争开始了，所有人都在危险中，如果不想死，就要抢先杀掉敌人。”

　　“杀掉……敌人？”陈泽风有点惊讶。因为保护人守则中体现的保护人精神和这四个字实际上是相悖的。

　　“十年前，保护人和杀手之间爆发过一场战争，难以界定战争的结果，或许是保护人的惨胜，也或许这场战争从来都没有结束，只是现在又开始了。”老板用他单调的电子音温和地说，“可能你也已经发现了，保护人系统中还在工作的大多是年轻人，三四十岁的壮年人极少，因为在十年前的战争中，要么死了，要么永远离开了保护人这个系统。”

　　“是什么样的战争？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陈泽风问。十年前他还是个中学生，那时候很喜欢读报纸，两个组织之间类似于帮派火拼之类的战争必然会造成能登上社会新闻版面的伤亡，但是他印象中没有类似的新闻。

　　老板沉默了很长时间，长到陈泽风还以为老板这台电脑死机了。

　　“战场并不在这里，所以你没有听说过。”他简短地回答，话锋一转，“郑文喆的U盘还在你那里对吗？从现在起，那个U盘就是你的了，你必须作为一个战士去战斗，不是为了保护人系统，而是为了你自己。”

　　陈泽风知道今天的这次谈话至此就差不多该宣告结束了。老板并不是来找他谈加薪的事情，心里稍微有点失望。在他倒退着离开老板办公室时，他听到那电子音又响了起来，宛若鬼魅：“记得跟容如意一直保持联系，那或许可以可以救你一命。”

　　陈泽风苦笑，容如意早就跑路了，还想跟容如意保持联系？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不想再把琴霜渺、洪子凝、容如意还有雨中的那杯咖啡之类混乱一团的事情再复述一遍。尽管如此，在乘坐电梯下楼，他痴心妄想可能会在楼下规划垃圾的小广场上偶遇正在拾破烂的容如意。后来陈泽风觉得，他还是在大厦楼下跟那些非法集资的受害者一起拉个横幅“容如意大混蛋留下个烂摊就跑了”比较实际。

　　他回到家里，把郑文喆的U盘拿出来仔细端详，不，现在这个U盘不是郑文喆的了，老板说现在已经是他的了。如他所猜测的，这不过是一件有点实用功能的信物而已，如果这不是个U盘而是个虎符，陈泽风会更快地联想到这是一件信物。

　　那么，U盘里的那四个文件夹究竟又是什么意思呢？

　　好像是把一批人——应该就是保护人——分成了四类。比如说郑文喆，这很容易能猜到，应该就是“烈士”了，陈泽风应该是“幸存者”。可是“胜利者”和“无意义的祭品”又是什么意思？陈泽风想着SACRIFICE这个词语，心里不由发寒。

　　保护人中为什么需要祭品？保护人不是一个很文明很温和很热爱生命的团体吗？祭品究竟指的是什么东西，又为什么会wasted？

　　陈泽风觉得自己好像触及到了一点点保护人的秘密，这些秘密是用郑文喆的死亡所换来的。郑文喆死了，老板发现已经用工荒了，所以才透露给陈泽风一些他原本不应该知道的东西。这种感觉让陈泽风不舒服。

　　当初选择成为保护人，像是个错误的决定。可是，同样在夜色这样深沉的夜晚，微暖的风从草尖上吹过去，陈泽风又如何能够拒绝当时展现在自己面前五彩斑斓的未来。

　　他辗转反侧地睡不着，最后从被窝里爬出来，在冰箱里翻出两瓶不知道放了多长时间的啤酒灌下去，才勉强睡着。他做了个梦，梦见了容如意，或者说是一个和容如意一模一样的人，脸和身材都一模一样，说话声音也一模一样，但陈泽风知道那并不是容如意。

　　醒过来时照常上班，任务结束后就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因为老板赐给他一个U盘就发生什么改变。他还是使用薄荷味的走珠液，还是在电梯里偶遇戴着巨大蛋白石吊坠的楼曼朝，还是听老板单调的电子音对他说一堆废话。

　　离开办公室后，任务推送紧跟着就来到了手机上。

　　雇主：未知
　　保护对象：John Wainwright
　　性别：男
　　年龄：30
　　简介：单身，英国人，旅居作家
　　保护关系发生时间开始：1903年8月
　　保护关系存续时间：一个星期

　　陈泽风差点摔了手机。

　　陈泽风从来没有保护过外国人，不过据说其他保护人接到过这样的任务。语言不通是任务成功的一个巨大障碍。陈泽风的英语垃圾到家，尤其是和20世纪初的英国人交流，陈泽风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行。或许他更应该庆幸一点，这个被保护人是英国人，要是个法国人、德国人之类的他就可以更加傻眼了。

　　而且，做这种任务，就不可能指望会在任务中碰到容如意了。

　　陈泽风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和容如意偶遇怀着这么热切的渴望，最后他还是以烦躁的心情走进电梯里。反正这个任务也就一个星期，可以锻炼一下自己的口语水平，然后熬完时间溜之大吉。

　　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扑面而来是一股暴雨即将来临，空气极为闷热、令人不舒服的味道。陈泽风把外套脱下来走了出去。电梯外的景色不错，远处是层峦起伏的山，看样子并不是很高峻，近一点是森林，陈泽风猜想在他视线被层叠树木遮挡的地方还有一个湖。

　　脚下是一条土路，准确地说，这种双车道宽的土路在20世纪和21世纪都差不多，土路尽头是一座两层的房子，加上几间附属建筑，门外有个歪斜的遮阳伞，伞旁边立了个牌子，用不同颜色的油漆写了几行字，陈泽风心里咯噔了一下，牌子上是德语，他不知道写的什么内容，但应该是德语。

　　John是个旅居作家，这就说明他不会老老实实呆在英国。这里应该是德国或者某个使用德语的国家，比如奥地利、瑞士。他走近了几步，发现牌子上有一个单词他能看懂：HOTEL。

　　原来这是某座风景宜人的山区旅店，而且可能还会有什么人选择在这里度假避暑，这种猜测很合理，符合约翰旅居的身份。陈泽风推门走了进去，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客厅，凌乱地放着十几把有软布衬垫的椅子，客厅中央摆放着一架蒙着红色天鹅绒绸布的钢琴，其他的装饰几乎没有，摆设很像电影中的德奥乡间度假旅馆。

　　三四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围坐在一张小几旁议论着什么，声音很低，陈泽风听不懂——即使他们说的是英语，陈泽风也听不懂。他们正聊得入迷，连陈泽风走进来，他们也只是抬头扫了一眼这不速之客而已。

　　看来和这几个人打听约翰是没指望的了，陈泽风走到客厅后面，是一条铺着硬木地板的走廊，光线很暗，旁边还有楼梯。正在陈泽风犹豫是去走廊里找找还是上楼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噪音。他毫不犹豫地踩着吱嘎作响的楼体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