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人[快穿]》颜昭晗

42、热寂（4-7）

　　陈泽风在楼梯上坐了好一会儿。他的头在疼，脸在疼，胸口在疼，腿在疼，仿佛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舒服的，连同他的心情，像那暮色落下来时飘洒的细雨一般，阴沉地走入漫漫长夜，看不到一点天明的希望。

　　他费力地把那条信息读了好几遍。

　　郑文喆死了，他的任务再一次失败了。就在他跟饭桶扭打被撂倒在楼梯上之后，郑文喆被饭桶杀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陈泽风忽然想到容如意曾经跟他提到过的热寂理论，世界最终变成白热又毫无动力的一团永恒。黏稠、死寂的那个宇宙。陈泽风闭上眼睛。

　　然后他又意识到，容如意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至少近期不会。

　　保护人系统中除了通知他任务失败的系统消息之外，还有一条私信。陈泽风打开一看，是两个小时前郑文喆给他发来的私信，无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说，这都可以称之为郑文喆的遗言了。

　　郑文喆：泽风，我可能过不了这一关了。如果我死了，你在我房间床头的那个盒子中找到一个蓝色的U盘，帮我转交给老板。这就是我最后的请求，请你一定要做到。

　　陈泽风从楼梯上站起来，身体晃动了几下，他觉得自己像是个病入膏肓的人，随时可能一头栽下楼梯。这时候他想起来自己的M9在刚才的打斗中掉落，他连忙低下头去寻找。好在枪就掉在楼梯下面的平台上，并没有被饭桶拿走。陈泽风捡起自己的枪，他愣住了。

　　枪口中绽放出了一朵白色的花，准确地说，是一朵白色的重瓣玫瑰。

　　天色越来越暗了。雨好像大了一些，带着腐朽的潮味。这雨还会下多久？陈泽风猜不透，他低头缓慢地捡起属于自己的枪，然后从枪口将白玫瑰拿出来。他看着那支玫瑰，像正在阅读一封用天书写就的信。花瓣颜色洁白，边缘因为缺水略微泛着黄色，茎杆不长，应该是被修剪过。这朵玫瑰会是谁在他昏迷的时候放在他的枪管之中？陈泽风扶着楼梯脏兮兮的栏杆慢慢往下走，以他的认知，应该不是饭桶做的，饭桶虽然装逼模式跟容如意如出一辙，但是他没有这么浪漫。

　　那么这朵玫瑰会是谁放在这里的，它又代表或者暗示了什么？

　　容如意。陈泽风脑中首先蹦出了这个嫌疑犯的名字。

　　……而他在昏迷的梦中，好像是听到了容如意和饭桶交谈的声音，可是容如意这么做，除了证明他有病之外，还有其他作用吗？

　　更重要的是，他相信在梦中听到容如意的声音，也不过是幻觉而已。

　　容如意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陈泽风害怕花上有毒，随手将白玫瑰抛到地上，还在发黑的墙壁上擦了擦手才放心。他并没有按照郑文喆的嘱咐去找他的U盘，而是先走到了地下室。郑文喆应该死在这里，无论如何，陈泽风不能任由他昔日同事的尸体就这样躺在地下室里一点点腐烂。但是陈泽风走到地下室的时候，其中空无一人，不过周遭倒是一片狼藉，应当发生过打斗，地上没有血迹。饭桶是个优雅鬼魅的人，就算杀人，可能也不是满地血浆的风格。

　　陈泽风在整座楼中转了一圈。待拆的楼房中基本所有的人家都已经搬空了，有的连房门都已经被拆掉。他逐个检查了每一间堆满建筑垃圾和生活垃圾的房屋，都没有什么异常的发现。这么说，饭桶在杀死了郑文喆之后，已经将郑文喆的尸体转移了。

　　他这么做有什么必要吗？这里不是架空世界，从这骗拆迁区走出去就是车水马龙的城市干道，陈泽风想象了一下饭桶背着一具尸体满大街乱窜还不会引起任何人的警觉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或许饭桶有同伙，开了一辆车，只是他把郑文喆的尸体带走有什么用意？

　　头又开始疼，尤其是下雨时的冷风吹过来时，连猜测一下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会疼得厉害，陈泽风靠着墙壁休息了一会儿，他决定再回到自己被打晕的地方看一看。他扶着楼梯满布灰尘的栏杆一步一步地走，想着饭桶可能会有的行动轨迹。

　　……先把他打晕之后，好像在楼梯上跟一个声音很像容如意的人交谈了一阵子，不过陈泽风难以确定这个交谈是否真正发生过。然后饭桶去地下室杀死了郑文喆，并转移尸体。陈泽风昏迷的时间很长，这时间足够饭桶完成这么多事情了。

　　陈泽风走到昏迷的地方，天色很暗，光线也极不好，但足够令他发现，地上那朵白玫瑰不见了。陈泽风按住头上的伤口，疼得一直在倒吸冷气。他在附近找了好几遍，确定那朵花确确实实是不见了。怎么回事，难道那朵花可以自我消失，还是这座楼里面，除了他，还有其他人？陈泽风评估了一下，他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跟潜伏在黑暗中的神秘人单挑，这个地方不安全，他应该赶紧离开，不过先要完成郑文喆的遗愿。

　　陈泽风拔腿向郑文喆家中跑去，一脚将房门踹开。房间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陈泽风把灯打开，看着这个曾经——不，几个小时前还住着人的地方。郑文喆的各种生活用品还放在原处，乱糟糟的，吃剩的快餐盒扔在茶几上。陈泽风捂住眼睛，他透过指缝看着屋子中的灯光，这种景象让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很难受。

　　他并没有非多大力气就找到了郑文喆说的那个U盘。原本陈泽风以为就是那种街边二三十块钱一个塑料外壳的简陋U盘，但是没想到这个U盘居然做工异常精美，质地也十分高档，外形像是一支橄榄枝，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保护人系统的标志，就是橄榄枝。难道这是发给郑文喆的员工纪念品，郑文喆料到自己大限将至，把组织的财产再交还给组织？陈泽风不认为郑文喆有这么高的觉悟，最有可能的是，U盘里有什么跟保护人有关的秘密。郑文喆的电脑在屋子里还是待机状态，但陈泽风觉得现在不是读取U盘的时候，他匆忙地走了出去，一路都在提心吊胆会从黑暗中窜出一个杀手。

　　他走出了危房区，终于走到了路上，由于下雨，路上的行人不多。陈泽风和一个举着伞的女孩擦肩而过时，女孩尖叫了起来。陈泽风不明所以地一转头，从路边橱窗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的形象，满头都是血，跟鬼一样。

　　半个小时后，陈泽风坐在医院里打点滴，头上裹着纱布。饭桶下手可真不轻，但是又不至于重到脑震荡或留下后遗症的地步。他打在陈泽风身上的每一拳都是令人咬牙切齿的恰到好处。

　　陈泽风坐着，容如意留给他的风衣和枪寄存在不远处超市的自助储物柜中，以免被人发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没有外衣，他觉得有点冷。他不想看手机，不想去阅读保护人系统中的任何一条消息，他只想静静地坐在这里，看着点滴液一滴一滴输入他的血管。

　　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不对劲呢？陈泽风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