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岚行》狸奴舐清酒

5、霖州

　　虽然不相信四钱说的“兰先生是兰花精”，但这日出门时三两特地留心了一下岚先生身上的味道。虽然不是兰花香，但却有另一种淡淡的，还有些熟悉的味道。三两虽然想不起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但这种清新的感觉莫名令他心安。
　　“阿明，怎么三两今天好像一直在嗅什么东西，是我身上有什么怪味道吗？”岚先生悄悄问阿明。
　　“先生身上一直很好闻。”阿明回道。见岚先生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阿明又补充了一句：“像是松香。”
　　“那没问题啊……三两，你是在闻本先生身上是不是带了吃的吗？”
　　被发现了啊。三两硬着头皮问道：“我觉得……先生身上很好闻，不知道是哪家的熏香。”
　　岚先生掏出一个香囊递给三两：“你闻闻是不是这个，我用我家附近的一些植物做的，你喜欢这个味道送给你便是了。”
　　香囊的味道同岚先生一样，看来他真不是什么身上带着香气的精怪。三两接过香囊，内心责备着因为四千的话而胡思乱想的自己。这个小香囊也是白底云纹，上面绣着几株栩栩如生的竹子。岚先生大概不会拿绣花针，阿明哥绣花的话更可怕，那么看来……
　　“先生，如果这个是哪家姑娘送你的信物，我可不能收。”
　　“什么哪家姑娘送的信物？”岚先生敲了敲三两的头，“好吧，虽然这个锦囊是有个小妹妹送我的，但里面的料的确是我自己填的。你别想多，这要是那个小妹妹送的定情信物，她哥和她男人做鬼也不会放过本先生。”
　　“这样啊……”还以为是先生有什么好玩的风流债。
　　“怎么，本先生身世清白，你还不开心了？”
　　“没有没有。”三两笑道。他看着上面的图样，突然又问：“先生莫不是霖州人？”
　　“霖州？我不是，但做这个锦囊的姑娘的确是霖州的。不错啊三两，看得出这上面是霖绣。怎么样，绝对真品，价格不菲，现在你还收不收先生的香囊？”
　　霖州，因雨水丰沛气候温和而得名。景色秀丽、风调雨顺，带来的就是繁荣富庶。霖州有两大特产，霖绣和霖州刀。霖绣花样多变，针法细密，作品栩栩如生。三两看这个香囊上的竹子精巧非常，即使是不懂刺绣的人也能看出绝非凡品，便猜是霖州的作品。霖州刀则是刀身轻薄，锋利非常，其中最顶尖的方家刀削铁如泥，一把真品在市面上千金难求。人总是贪心的，只可惜岚先生并无兵器，相比霖绣三两更相见一眼传说中的霖州宝刀。
　　“这，这么贵重的东西……”这个小香囊现在说不定能顶他一年的工钱了，三两有些害怕，而且……“而且现在霖州城都没了啊，先生，这个小香囊如今堪比黄金。您，您真要给我？”
　　“送有缘人嘛。”岚先生答到。“你刚刚说霖州没了，是怎么回事？”
　　“先生不知道霖州起大水吗？”
　　“怎么了。霖州沿江靠水的，还雨水丰沛，不是经常起大水吗？”
　　“不是，先生。”三两靠过来小声说道，“我听店里客人们说，霖州上个月的大水比以往都大，整个城都给淹了。而且不是那种房里进水，而是整个城直接淹到湖里了。”
　　“整个城直接淹到湖里？怎有可能。”沉默许久的阿明说道。
　　“我也不信，只当是普通的大水。但市面上霖州的东西都在涨价，往年受水灾也不是这样的。这里离霖州路程遥远，现在还没确切的消息，但货品的价格往往走的比人声快多了。”
　　“那霖州没人逃难出来吗？”岚先生问道。他脸上的仍挂着笑容，但三两觉得那个笑中已经失去笑意了。
　　“也许有吧，但我听到的传言不是说全城都沉到水下，就是全城连着周边都没了，总感觉是凶多吉少。”
　　“如果真是大水淹城的话，虽然霖州地势平坦，但的确是在一块低地中，那么……也许淹的不止是霖州，还有周边数里了。如果淹的快，还真没人能逃出来。”岚先生说道,“我有几位故友在霖州，他们……罢了，生死有命，等离了临淞我便出发去霖州。”
　　“先生抱歉，我不该说这个事的。”
　　“没什么，生死这种大事可不是咱们能掌控的。更何况现在霖州的情况都是道听途说，指不定也只是这几个月雨降了多了些，有的人便传出这种流言来哄抬物价。好了三两，去找画吧。”岚先生说道。

　　这次变成了三两和岚先生两个人一起翻看画卷，阿明还是在一旁坐着。三两也不知道岚先生在找什么画，只是听岚先生的吩咐找出“你觉得有趣的、或者第一眼就吸引你的画”。半天下来，岚先生没什么收获，三两倒拿出了一张绘着白衣女子的图。画中女子长发垂腰，依松侧立，虽然看不见表情，却让人觉得她带着笑意。岚先生看了一眼，问道：“这画中女子是谁？”
　　老板凑过来看了一眼，道：“大约是仿的翠峦山神女，但传说画匠画的女子是他早逝的小妹，所以少了些神女的仙气，也就一直没人当是神女，反而说是山鬼。客官你想，谁会买山鬼回去挂啊。”
　　“说的也是啊……那这张我带走了。”三两觉得岚先生听到是山鬼图的时候反而笑的更开心了，甚至好像在琢磨着什么乐事一样。老板可能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乐的买山鬼图的人，或许是怕他突然变卦，迅速为岚先生包了起来。

　　“虽然还是没找到那张图，但这张山鬼真是……不错的收获。”傍晚分别的时候岚先生对三两说。因为已经收了香囊，三两实在不敢再收岚先生的“向导费”了，拜别二人后就匆匆逃跑了。他心下打定主义要送些什么给先生做回礼，但是自己手边似乎没什么……突然他想到一个东西，不过直接送的话先生又可能不收，那么……三两回头跑向市集，他知道该怎么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