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岚行》狸奴舐清酒

4、道士

　　自昨日从石猫巷回来后，三两就总觉得耳边有杂音。昨晚还是忽近忽远的脚步身，今天在店里时就能听到人的谈话声了。这些声音不同于店里客人的聊天声，仿佛近在耳畔，但又朦胧不清，不知道到底在说些什么。可能石猫巷的确有什么问题，三两心不在焉地干着活，突然被一个道士打扮的小童拉住：“小哥，我看你身边似乎有阴气围绕，最近是不是撞见妖物了？”
　　虽然小道士表情严肃，但这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身高和清脆的童声真的……觉得很不可靠啊。三两没管他，径自回到柜台后面。没想到小道士不依不饶的跑到了柜台前，说：“小哥，我觉得你真的很危险啊。”
　　三两隔着柜台低头打量着他。这小道士的白色道袍看起来朴素，实则领口袖口都用银线勾了流云暗纹。头上虽然是只支木簪，但看起来是有些年纪的木料了，上头还坠着一块黑玉。背负一个就比他人小一点布包，布料看起来也挺高级，大约装着琴啊剑啊拂尘啊这些道具。这身打扮若是给一个气宇轩昂眉清目秀的青年，三两说不定就真信是什么修仙之人了。可惜这孩子还没柜台高，再聪明伶俐也少一丝仙风道骨的味道。“唉，看起来也不像个穷的要招摇撞骗的孩子，怎么就不学好呢。”
　　“你觉得你道爷今年多大？”这回小道士搬了个凳子垫着，终于可以俯视坐回柜台后面的三两了。他蹬了一眼三两，突然一个声音在三两脑中炸开：“小家伙，你道爷年纪能比你爷爷还高一轮！”
　　看来的确有些修行。三两急忙站起来环顾一圈，别的客人都没什么异样，看来只有他听见刚刚小道士那句话。“好好好，老道爷，请问您是在哪座仙山修炼返老还童之术啊？”
　　“这是自幼修习，加上天资聪慧，所以貌若童子。”似乎小道士，不，不知是老还是小的道士还挺得意的，“现在你愿意说最近是碰到什么东西了吗？”
　　三两也不想接着和小道士周旋了，说道：“昨天去了东大街那里的石猫巷，那边传言有闹鬼，道爷要去收妖吗？”
　　“东大街石猫巷是吧，多谢。”小道士留下面钱，跳下板凳奔出去了。
　　“唉等等，我还没跟你说石猫巷怎么走呢。”

　　此时，岚先生正在翻看昨日最后一家店中的画卷。阿明坐在一边安静看着，他不懂这些书画，只觉得画上都是各种各样的山和树。
　　“这些山有什么不同吗，先生？”
　　“没有，都不是我们要找的。”岚先生将画卷卷好放回去，“麻烦店主了。”
　　“这位先生是要怎么样的画呢，日后也方便帮先生留心。”店主问道。
　　“也说不好形容，看到的话我自然能认出。”岚先生道。
　　回去的路上，二人看到一个白衣的孩童向东大街急奔而去。岚先生难得收敛笑容露出惊异的神色，阿明端了两碗豆腐花过来，问道：“先生是认识那个孩子吗？”
　　“这……好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岚先生收回目光，看到阿明手中的豆腐花，重新挂上了笑容：“好你这个阿明，快把这个镇吃遍了吧。这个是咸的还是甜的？”
　　“甜的。”看岚先生露出嫌弃的神情，阿明说道：“还有一碗是咸的。阿明记得先生太挑食，不吃萝卜干，不吃冰糖葫芦，还不吃甜豆腐花。”
　　“你可把本先生的口味摸的真清楚。”端过另一碗豆腐花，岚先生试了一口的确是咸的，才放心吃了起来。

　　那边二人虽然没收获，却吃了一路，这里三两一个人留在店里长吁短叹。他是坐不住的少年年纪，昨天玩了一天还能拿不少银子，现在留在店里便觉得索然无味。正是午后空闲的时刻，四钱坐在外面按着图样绣花，三两躲在柜台后面吃着酥糖。想着这些日子淞湖里的湖鲜该大量上市了，明天最好要绕到吃湖鲜的地方，既能带阿明哥和岚先生吃到些临淞特产的好东西，自己也能顺便享享口福。
　　“三两哥，你是不是在吃什么东西？”四钱听到动静便凑了过来，“哈，你躲着吃酥糖！”
　　三两拿了一块塞到四钱嘴里：“来，哥哥分你一块。”
　　“是东大街的糖。哥你到底藏了多少零花钱，还跑去东大街买酥糖。”
　　“现在有富家先生找你哥我当向导，他出手可阔绰了。”
　　“我才不信，哥，你该不会是傍上有钱的嫂子了吧？”
　　三两又拿了块糖堵住四钱的嘴：“去，哪有什么有钱的嫂子，你哥我到现在连姑娘的手还没摸过。就是之前你们一直说的那两个人，白衣和黑衣的两个先生。”
　　四钱惊得糖也吃不下了：“哥你居然傍上他们啦！之前我和翠兰她们还赌谁家姑娘会第一个去搭讪那个白衣公子呢，结果被你捷足先登了？”
　　“什么捷足先登，会不会说话，是先生来找我的。你们这些女孩子打的都什么心思，我看岚先生才不会看上你们。”
　　“兰先生？哪个岚？兰花的兰，还是颜色的蓝？”
　　“这……我也不知道。明天见到先生去问问。”三两也被问倒了。“哎你对先生这么上心干什么，他又不来找你。”
　　突然一阵脚步，兄妹两个刚想出来招呼客人，就看到柜台下立了个白袍的小童。“怎么又是你，道爷除妖回来了？”三两问道。
　　“石猫巷的确有问题。”小道士答道，“我想到小哥你可能是被什么妖怪唬住了，特地回来给你送个护身东西。”
　　“多少钱？”三两只当是像一般卖符水的术士一样，没想到小道士突然怒道：“听不懂你道爷说话吗，说是送你就是白送的意思。拿去。”他甩下一个小挂坠又匆匆出去了。
　　“哥，你什么时候又勾搭了这么个……恩，好心的道士？”
　　“今早他自己找过来的。这个质地，好像是白玉啊。”三两端详着那个小坠子，感觉看不出什么花样，便收在了钱袋里。
　　“他说你被什么东西唬住了……那两个先生莫不是鬼魅？蓝……兰……恩，那个兰先生莫不是兰花草成精？还有一个呢，叫什么？梅先生，竹先生还是菊先生？”
　　“这种话你都信，出去别说是我妹妹。他不是说有问题的是石猫巷了吗，再说了，如果岚先生是兰花精，我怎么没闻到他身上有兰花香？另一个是阿明哥，难不成是太阳月亮下凡了？”
　　“说的也是，精怪哪会带人出去看风景买小吃，都是直接拐上床吸精气的。”
　　“你这丫头都看了些什么东西。”是该把这些小姑娘看的书都查一遍了，不读圣贤书也就罢了，识了几个字都看了些什么玩意儿啊。

　　“阿嚏。”端着豆腐花的手抖了下，“哪儿有人在说本先生坏话呢？”
　　“先生莫不是着凉了吧。”
　　“吃你的豆腐花，本先生怎么会着凉。让我想想，会说本先生坏话的不过，恩，二，四，最多不过五人。难道是他们有人也过来了？”
　　“先生有算上阿明吗？”
　　“算你做什么……好啊阿明，不打自招，你在说本先生什么坏话？哎哎真是看错你了，可怜本先生一片好心，你这甜豆腐花还是本先生的钱买的。”
　　阿明一脸问心无愧：“阿明从不觉得先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