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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名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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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倾洒的月光下,阮桃收回手,心底微微失望——她并没有摸到易容的痕迹。
“多谢小姐。”戚申敛眉,拾起剑转身离开。
回到南苑,戚申命小厮闵行烧水沐浴,他方才练习剑术颇有吃力,原身留给他的记忆里,是喜欢读书,不爱骑射舞剑的。今日他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练剑,不想还是遇见上了府上的长小姐。
他深知如今应敛藏锋芒。
只是这身体今日一番弄剑便疲累气喘,他如今只打算好生养养体魄,哪怕今日的嫡小姐是怀疑他他也不惧。因为……
沐浴水中,戚申微扬唇角,因为这长小姐年方十六,该嫁人了。待她嫁出府门,府上便无人再疑心他。
袅袅腾升的热气中,戚申闭目,脑中却浮现出姜婉的身影。
他的皇后姜婉如今才二十六岁,带着他唯一的子嗣在守护他那片濒临绝境的江山。如今他没有能力重归国门,能做的只有在大周囤积力量。他虽从无爱过姜婉,但那到底是他前一世的妻子,皇权落在佞臣手里,他忧。
大脑内,却忽然浮现起方才月色下那双桃花美眸,他今日才得以认真瞧阮桃,先不论倾国姿色,她的眼睛为何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可惜临死前的睁眼,他望见的那双眼睛确实与阮桃不同。
所有人都知道府上的长小姐即将出嫁了,毕竟阮桃确实早已及笄,今日颜氏从宫里回府后便径直去了阮桃的揽云居。
阮青珮正在屋内与阮桃说话,见颜氏进屋,阮青珮笑嘻嘻道:“娘,姐的香膏好好闻!”
颜氏闻着鼻端的一抹橙花清香,不禁对阮桃笑道:“你爱吃柚子便将柚子树上的橙花拿来做成香膏,真有这般喜欢吃柚子?”
提起柚子,阮桃双眸便放出光亮。可惜如今是夏日,柚子要早冬才能成熟呢。
阮桃抿起笑:“娘今日去宫里了?”
颜氏双眸一亮,却是转头对阮青珮笑:“青青先出去玩。”
阮青珮撅嘴不依:“娘为何要我出去,我不能留下听娘与姐说话么。”
颜氏笑道:“你还小,有些话……”
阮青珮嘻嘻笑道:“娘别看我只有十四岁,我知道娘是来说我姐的婚事的!”
颜氏嗔了一眼,扭头笑望阮桃:“没错,今日我入宫便是去跟你姨母提及你的婚事,让她帮你挑个如意郎君。”
阮桃苦笑不迭,只得道:“姨母贵为贵妃,忙着照顾大皇子那个孙儿,哪有时间替我张罗婚事。”
“谁说的。”颜氏笑吟吟打断,“过几日便是皇后娘娘生辰,各地的郡王与世家公子皆会入宫贺寿,届时你打扮打扮,随娘一起入宫为皇后贺寿。”
阮桃心底一万个不愿,但颜氏与阮青珮皆已亢奋备战,接下来都在为她选华服首饰。
这不情不愿的一日还是来了,颜氏早早地催人给阮桃梳洗打扮,为她戴簪花选华服,颜氏挑了一件妃色短衫与绿沉色多折裥襦裙。阮桃无奈摇头。
“娘,这颜色搭在一起太出挑了。”阮桃指了一套青碧短衫与浅妃色襦裙,“穿这个吧。”
颜氏原本还在埋怨她挑的太过浅淡,但待阮桃从屏风后走出,颜氏已微微失神。女儿那张精致的花容将原本清浅的裙衫穿出别致的韵味,女儿步态轻盈,身姿娇柔,那双美眸顾盼间柔媚流转。
颜氏回神道:“见着皇后娘娘要端庄知礼。”
阮桃无奈,她便知道母亲说的是她那双微翘的桃花眼惹的祸。阮桃忽问:“文越去吗?”
“他带着戚申出去钓鱼了。”
阮桃微微蹙眉,阮文越与戚申的关系似乎不错?
与颜氏走出揽云居,阮鸿修正朝她们这边走来。
“我有话对女儿说。”阮鸿修示意颜氏回避,他问阮桃,“你表哥知道你是用大邺太后的手令救的他么?”
望着阮鸿修严肃的神情,阮桃忙道:“我没有提过。”
“如此便好,待入了宫,若有人问及你这些年去过何处,你要避开大邺回答。”
阮桃点点头:“父亲放心吧,如今两国关系紧张,我不会提及的。”
“好,与你母亲也别提替救戚申那件事了。”
三人往府门走去,上了马车,去往皇宫。
马车落停时,已是暮时。皇宫内灯火兴盛,世间璀璨光华皆拥于此,阮桃跟在颜氏身侧,被宫女引去寿宴的宫殿。
她上一次来皇宫还是在七岁时,那年子鹤退隐,皇帝为子鹤设宴送别,宴席间,她一心想要抱住子鹤这条大腿。年轻俊朗的国师足智多谋,生性却是洒脱。他要走,皇帝便不敢拦。宴会上,阮桃以诗与琴博得子鹤的欢喜,缠着子鹤半月才让子鹤破例收了她为弟子。
对于治国谋略,阮桃并没有多大兴趣。她要拜师不过是为了那一层身份地位。
是的,她就是外表和善娇柔,内心冷淡分明,知晓人情冷暖,便越想为自己好生打算。
这些年子鹤见她出落得越发动人,便不再与她提治国策。阮桃及笄那日,子鹤曾深深凝视她,他说“女子美则美矣,但若为美中智者,便易徒惹祸端”。
与颜氏落了座,须臾便听宫人高禀帝后驾到。阮桃跟随颜氏起身行礼,落座后,用余光打量着四周,她们这边落座的都是世家贵女,个个仪表容姿出众。她与颜氏方坐下,须臾便吸引了四周的目光。
阮桃抬眸时,恰撞上对面一个世家公子灼灼的目光。她淡淡回以一笑,那公子失神般朝她咧齿笑开,却是惊了手边的杯盏,让案前的美酒哐当落地。
阮桃没忍住勾起唇角,忙以帕掩笑遮挡,端端静坐。
颜氏坐在她身侧,自当知晓是怎么回事,颜氏低低道了一声:“别四处瞧。”
阮桃委屈,又不是她的错。不过终是轻声应承了一声。
皇后的寿宴上,各皇子王爵皆送了贵重贺礼,而后便有各贵女为皇后作诗添寿。她们一一献毕,颜贵妃便笑吟吟朝凤椅上端坐的皇后开口:“娘娘,臣妾那侄女今日也来了,让她也为娘娘添添福寿吧。”
皇后笑道:“是子鹤国师那个徒弟,郑国公家的嫡女?”
“正是。”
皇后含笑凝向一侧的美人:“元平要为本宫献舞,正巧便让阮小姐帮元平奏曲,贵妃觉得可好?”皇后身侧,那个娇艳逼人的女子正是大周第一美人元平公主。
颜贵妃忙笑吟吟应下,对座下的阮桃说道:“桃桃来,这是元平公主,你好生为公主伴琴。”
阮桃无奈起身,她便知道今日会有这些花样。前一世她是个敬业的演员,本身因为宫廷剧出道,为了拍好戏学过许多才艺。而子鹤又极爱抚琴,也教过她很多技巧。
她一出列,座下四处的目光便齐刷刷投在她身上。
穿越至今,阮桃在此刻再一次感受到前一世那些聚光灯下的光环与焦点了。
她行至皇后与元平公主跟前俯身行礼,只听元平公主骄傲的声音命令她:“抬起头来。”
阮桃毕恭毕敬抬起头,入目,元平公主眸光一紧,接而眸光冷意闪过,厌厌地扭开了脸。阮桃这一抬头,连龙椅上那个五旬的老皇帝都朝她投来一道逼视的目光。
然而阮桃只目不斜视,她知礼有章地对元平公主开口道:“为公主伴龠是臣女之幸。”
元平从鼻中逸出一个“嗯”,算是回应了她。宫人搬来琴与矮凳,元平已行去中.央起舞,阮桃轻捻琴弦,奏出龠音。
她指法娴熟,变换交揉,花指、刮奏、颤音、揉弦。明明起舞的那个人才是焦点,可座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阮桃身上。
舞止琴落,元平猛地回身,凌傲的目光落在阮桃身上,冷冷无言,转身离开。
端坐凤椅上的皇后笑着拍掌,虽然知晓自己女儿的不甘,众人身前也只能大大嘉赏了阮桃。
皇帝也抚掌大悦,赏了元平与阮桃,又问及子鹤这些年的近况。一时,场上所有人便知道了这个美人是谁。她是国师的关门弟子,传闻中,外人因为郑国公与子鹤的身份,虽然从未见过阮桃几面,却是给她冠上了蕙质的美名。如今亲眼瞧见,都深以动容。
只是阮桃知道自己无形中得罪了元平公主,便也无心再留意宴会中的事。端坐的这须臾,她被无数道目光笼罩,这种光环加身的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前一世一样。
宴会散时,阮桃正要与颜氏出宫,被身后行来的阮鸿修唤住。
阮鸿修满意地望着阮桃:“让你母亲跟我在宫里陪陪贵妃娘娘,让恭王世子送你回府。”
阮桃诧异,随即便知阮鸿修的意思:“父亲,我想与你们……”
“不怕,恭王世子送你父亲是放心的。”
阮鸿修这话说完,不等阮桃再反驳,身后那个英挺的男子便上前朝阮桃作揖。
颜氏已被阮鸿修拉走,阮桃瞧着身前这个笑吟吟望自己的恭王世子,心头便叫苦不迭。身前,这个男子威武高大,五官英挺,但面对阮桃却极尽温和有礼。
他笑:“我送阮小姐回府,阮小姐随我上马车吧。”
阮桃无奈,幸好他的马车宽敞,免去了一些尴尬。马车遥遥启程,恭王世子掀开车帘探了一眼,便笑:“阮小姐回府后可有去过曲水河?”
阮桃摇头,这人便道:“此刻天色尚早,不如我们河畔信步,吹吹河风?”
阮桃凝眸对上对面正含笑看她的男人,婉拒:“不必了,劳烦世子送我回府吧。”
“郑国公将小姐托付与我,我必当安全护送小姐回府。只是此刻天色还早,咱们去转一趟再回去。”
阮桃心底微有不悦,又听此人道:“我名唤周昭,三年前曾随郑国公去过战场。”
难怪父亲要将自己托付给周昭,原来他曾随阮鸿修出生入死过。在阮桃的缄默里,马车已往曲水河畔驶去。
抵达时,周昭先下车,再亲自为阮桃挑起车帘,一直含笑望她。
阮桃没有办法,心中只打算今日一过便不再搭理此人。周昭命人找了船,登船时伸手欲拉阮桃上船。阮桃只当没有瞧见,自己扶了圆子的手踏上船。
周昭也不恼,毕竟自古美人多娇气,他跟随在阮桃身侧,远眺月色下河面粼粼波光:“丹藕凌波而的皪,绿芰泛涛而浸潭。如此好景,阮小姐曾在外游历时应见得多吧。”
阮桃淡淡一笑,面上只道:“恭王世子好风雅。”
“是么,外人只道我是个武夫,还是初次听人夸我风雅。”
阮桃行去船尾,周昭便跟在她身侧。她呆了小半刻钟便说要回府,周昭却留她再坐一会儿,邀阮桃去船舱里。阮桃蹙起眉头,不耐移步到另一端,周昭便也挪步跟来。她当下正要冷脸,转身朝船头走去。
哪料周昭紧步跟在她身后,踩住曳地的裙摆,而毫无防备的阮桃收势不住,直直噗通掉入水中。
霎时,周昭僵愣在原地,圆子大急的呼救声才将他唤醒。
“我家小姐不会水,快救小姐!”
周昭忙朝侍卫喝道:“快下水救人!”
他话刚落,对面的船上已有一个黑影纵身跃下,河面霎时溅起高高的水花。
阮桃沉入水底深处,无助地扑腾着四肢。她的呼吸渐渐困难,身体越挣扎便越下沉,水流似乎湍急地正将她的身体冲到很远的地方。
惊慌失措里,忽然有一双有力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那双大掌拉着她在水底游划,阮桃在水中睁眼凝去,正对上戚申深沉的双眸。
是他救她?
是了,今日阮文越拉着戚申出府去钓鱼,所以此刻才能救到她。
可是在水底待得太久,阮桃已觉自己此刻呼吸困难,吐不出气息,也呼吸不了空气。她双眸袭上痛苦,水底,抓紧了戚申的手臂。
那双有力的臂膀忽然将她揽入怀中,俯身堵上了她的嘴唇。
赫然睁大双眸,阮桃握拳捶打,却发觉自己此刻在水底全无力气。他的唇凉凉的,将空气悉数度给她,明明她要拒绝,却在这无助失措中只想汲取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