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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送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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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闭上双目,阮桃只任由此刻怀抱着她的男人将那稀薄的空气度给自己。
哗啦一声,终出水面。
戚申抱紧阮桃走向河岸,待放下阮桃时,凝眸,正迎上阮桃清脆的耳光。
那一巴掌脆生生落在戚申面颊,顷刻,戚申眸覆沉寒,胸腔中怒火袭上。
活这两世,只有他能生杀予夺,如今身份地位与前一世天差地别,竟被一个女子打了耳光。
戚申深望阮桃,她一身衣衫湿透,紧紧贴在身上,让那玲珑有致的身段在他眼前展露无遗。颗颗水珠从她眼角眉梢滚落滑下,这张花容宛若出水芙蓉,即便她是怒的,此刻也美得令人炫目。
戚申挪开目光,平息下心中的怒意,愤怒又如何,他如今能做的便是收敛锋芒,囤积实力。
阮桃狠狠瞪了一眼戚申,咬牙切齿:“伪君子。”
戚申心头冷笑,前一世,他执掌皇权,予夺生杀,君子从不是他的作风。
阮桃眼里,这个表哥早已镀上琢磨不透的身份。从初次接触的异常,到水底里他的沉着冷静,与此刻的无畏冷淡,他宛若如王者,岿然淡漠,丝毫不为她方才的耳光所怒。
阮桃环视四周,远眺远方的阑珊灯火,知晓他们果然是被河流冲到了下流。夜色黑寂,只能临借月光瞧清四处是个丛芜遍生的地方。
夜风袭来时,阮桃不禁打了个冷颤。
她虽知道方才戚申在水中的举动是为了救她,但此刻她就是对这个表哥好感全无,心头,她早已恼羞成怒。只是当下她清楚形式,她冷冷开口:“生火。”
戚申淡淡答:“无火折。”
“你不会砸石钻木?”阮桃依旧冷冷的。
戚申却道:“不会。”
阮桃厌厌地望了戚申一眼,转身临借月光去寻干树枝。她蹲下身,用尽全力钻木生火。这方法往日子鹤常用到,只是阮桃从来没有亲自做过,因此她用了全力仍是徒劳无用。
但此刻她不想求助于戚申,依旧埋首捣鼓。
戚申垂眸望住蹲在地上的阮桃,从他的角度看去,那修长的玉颈仍滴淌着水珠,密密的睫毛扑闪下遮住了那双美眸。明明一身弱骨柔媚,却能如此坚持,这是他没有料到的。
戚申蹲下身,拿过阮桃手上的树枝,“我来。”
他只用了须臾便将火生出,然后点起枯木,坐到了火堆旁。
阮桃靠近火堆坐了半个时辰,从始至终都一言未发。
不远处终于有火光与声音传来,阮桃便知府上会派人来寻。
一众人马往这边越行越近,阮桃身上的湿衣也快要烘干,她起身,依旧很冷淡,“这件事不许跟旁人提及。”
话落,阮文越已第一个冲到阮桃身边,焦急地上下将她打量:“姐,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阮桃摇了摇头,周昭也正匆匆上前,他眸中愧疚:“都是我害了阮小姐落水,我送阮小姐回府。”
周昭忙脱下外衫欲给阮桃披上,一侧,阮文越不动声色移过身子挡在阮桃身前,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阮桃身上,他挑眉望住周昭:“不必劳烦世子爷,我自会送我姐回府。”
阮文越又对戚申道:“表哥可有大碍?”
“无事。”
众人回到府上,阮鸿修与颜氏忙关切询问阮桃,又宣了大夫来为阮桃诊脉。阮鸿修忽而对大夫道:“给表少爷也把把脉,他也溺了水。”
堂内,本欲离开的戚申敛眉道:“我无事。”
静坐的阮桃却将眸光流转在戚申身上。
阮文越恼道:“父亲怎么将姐单独丢给那个恭王世子,我姐这次幸得表哥救了,若不然真是不堪设想。”
颜氏也是心疼女儿:“我便说不能让女儿与陌生男子独处,你偏要拉我。”
阮鸿修微叹:“恭王世子一表人才,前途无量。我不想桃桃嫁到宫里,便为她选了……”
“父亲。”阮桃望住阮鸿修,盈盈蕴泪,“您也瞧见了,我与那恭王世子应是八字不合,您今后别再撮合我与他了。”
阮鸿修最是心疼妻儿,如今这般忙点头应允。
待众人都散后,阮桃回到揽云居,却是命圆子明日将方才的大夫请来。
第二日,那大夫入室以为是为阮桃诊脉,不想阮桃问他:“表哥坠马那夜,是你把的脉?”
“回小姐,正是。”
阮桃问道:“我曾听人提起,那一夜表哥已经断了气,却又在后半夜幽幽转醒,可是真的?”
“是真的,表少爷真是福大命大……”
“你确定?”这时,阮桃猛地起身,失声问,“他断了气,却又转醒?”
大夫微愣,忙点头道:“医者谨慎,不敢有假。”
送走大夫,阮桃僵硬的身体才渐渐恢复知觉。她脑中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却不太敢相信。圆子端了茶给她,饮下后她才渐渐恢复如常。
阮桃凝眸远眺庭中植种的棵棵柚子树,心中似乎已明白戚申为何会与原先的性格举止截然相反。
表哥——也是穿越的?
阮桃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原本还在为昨夜自己被夺去的那个初吻愤怒,转瞬却是又惊又怕,隐约还有份惊喜。
如果戚申真的如她一般是穿越而来的,那他的这些异常便完全可以解释通了。
阮桃的心不能平静,用过早饭她便走出揽云居,恰碰见迎面走来的阮吟,
阮吟朝她笑问:“姐姐昨日溺了水,今日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我无事,你要去哪?”阮桃也笑,对于府上二房三房的这几个妹妹,她一直都是和善可亲的。
“我去陪祖母说说话。”
“祖母的身子……”阮桃长长一叹,府上的祖母身子不好,将养了两年仍旧卧床,她们这些晚辈只敢隔三差五过去探望请安,毕竟老祖母需要静养。
阮吟问道:“姐姐这是要去哪?”
“我去看看表哥。”
阮吟道:“表哥竟然会水,幸得昨夜有他救了姐姐。昨日在堂内我才瞧清,原来咱们府上的表哥倒也是一表人才,仪表出众。”
阮桃笑:“你难道对表哥动了心?”
阮吟面颊一红,嗔嚷:“我不过就是说说。”
阮桃未再调侃,“你快去探望祖母吧。”
阮桃走去南苑,闵行说戚申去见了国公爷。阮桃微有诧异,行去父亲的院子,又听颜氏说阮鸿修带着府上的少爷们去了马场。
阮桃问:“表哥也去了?”
颜氏笑道:“也去了,今日还是他主动跟你父亲说想学骑射。你父亲也高兴,带着他们几个去了马场。”
阮桃凝思片刻,也坐了马车往马场去。
因为阮鸿修曾立下战功,却又拒要封赏,皇帝知他喜骑射,便赏了他一座马场。阮桃抵达时,辽广的草场上正有五六个驰骋的身影。
她伫立在栏杆外,远远眺望马场内策马驰骋的戚申,他于马背上疾驰而来,像是一阵疾风劲雨。
阮文越最先望见阮桃,调转马头朝她这边驶来。他身后,阮鸿修与一众人也都跟着朝这边策马而来。
“姐——”阮文越遥遥喊道,一脸欢喜,“你怎么也来了?”
“你们都来马场,将我一个人丢在府上多无趣。”
阮文越下了马,挠挠头笑:“我倒是忘了,我姐跟寻常闺阁的女子不同,喜欢在外面游山玩水。”
阮鸿修勒停马,“桃桃也想学骑马么?”
阮桃挑眉一笑:“父亲,你忘了我会骑马。”
阮鸿修大笑,翻身下马让大家歇一会儿。下人递上水,阮鸿修刚饮了一口便有府上的人匆匆赶来,说皇帝有诏。
阮鸿修走之前回首赞许地望住戚申:“未想教你一遍你便会了,你要学今后可以让文越带你来,不必事事向我通禀。”
戚申道:“多谢叔父。”
阮鸿修走后,他们的气氛才活跃起来。二房的阮荇挑眉对戚申笑道:“方才那局你赢了,算是你运气好,这会儿你我再比一回,你敢不敢?”
阮荇素来心高气傲,戚申上一回学骑马便是受到阮荇的嘲笑才致最后坠马。阮文越知道阮荇这是刁难,他有心替戚申解围,“二哥,你这样便是不对了,表哥明明今日才学会骑马,你又让他跟你比试,岂不是以强欺弱。”
阮荇大笑:“我哪里是以强欺弱,方才他可是赢过了我。”
阮文越还要再劝,戚申开口打断他,“无妨,正好让二少爷教我些骑马的技巧。”
阮荇心下得意,只道:“从这条线到那边的栏杆,将栏杆外那片园子里的桃摘下一颗,谁先返回原地算赢。”
“好。”
戚申淡淡答,翻身上了马背。
阮文越隐有关切,目送着戚申与阮荇从线上策马狂奔而去。
阮桃的视线落在戚申挺拔的脊背上,紧紧相随。她勾起红唇,这样一个临傲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她府上那个温和的表哥?
阮荇最先冲到栏杆处,正要勒停下马翻越栏杆去摘桃,却见戚申直直策马冲向栏杆,他没有要停的意思,跨紧马肚策马一跃,凌空跨进了马场外面的果园。
一人一马配合得天衣无缝,他摘了桃,又调转马头跨过栏杆冲入马场,在阮荇惊呆的目光里从他身侧疾驰而过。
阮荇还处在翻爬栏杆的状态,戚申的马却已在线上勒停。
阮文越望着身前的戚申,哈哈大笑:“表哥好威风!”
戚申勾起淡淡一笑,翻身下了马。他拿着手上那一颗饱满红艳的桃,朝人群中望来时微顿了一瞬,便朝阮桃伸出手。
那颗桃递到阮桃身前,他的眸光也落在阮桃身上。
深邃悠长,却水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