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84、第二八章 杏花记与语2

　　小夕醒来之后，白尨羽已经不见了，说是临时被项王叫去派了什么任务，临走前吩咐家下人一定要好生照顾。
　　家里除了几个侍卫，大部分都是后房姬妾们，每日里各种争风吃醋明争暗斗。
　　小夕的心越来越痛越来越冷，病也越来越严重，有一天竟然吐血了，气息也越来越弱，明明像是随时都会闭上眼睛，却不断逼着自己睁开的样子，有点像风中的残烛。看着她这个样子，连一向没心没肺、浪荡不羁的白尨毛都开始忧心忡忡了。
　　尽管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每天想尽办法让小夕开心，小夕不想违他好意，试着挤出一点笑容，但那笑明显比哭还难看，让人看了更加忧心，后来也就干脆不装了，每天懒懒地，眼神呆滞，对一切都很默然。
　　除了白尨毛和大夫，她谁也不见。
　　有一天，白尨毛正在照看她的时候，吴勇匆匆过来对他耳语了一番，他看了一眼小夕，说有点急事去去就回，然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小夕点点头，看了他一眼，拉起被子想睡一会儿。却不想，有个不速之客到访了。
　　不用说，那人就是凌夫人。
　　“严兄弟，几天不见，你怎么病成这样了？”她装作很着急、又很亲切的样子，还试着要去摸她的额头。
　　“谢谢夫人关心，大概、咳……大概是着了凉了吧。”小夕一边说一边咳，虽然内心里恨不得她马上离开，表面上却不得不耐心应付。
　　“唉，严兄弟该有个女人来照顾了，跟姐姐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姐姐这就去帮你物色。”依然笑得很亲切，好像小夕真的是她家亲弟弟似的。
　　小夕脸上一红，现出几多难堪，说：“多谢夫人关心，不过，与其花这功夫在我身上，还不如关心关心白尨毛呢，有个姑娘管着，也省得他闯祸。”
　　凌夫人听了哈哈大笑：“严兄弟是害羞了吧？其实，男人嘛，到了这个时候总得娶妻，就说我们将军吧，不还是妻妾成群的在家放着？”
　　“夫人言重了，小人哪能跟将军去比？”
　　“好在……”她好像没打算结束这个话题，“好在，我来了之后，将军对我独独恩宠，不然，以我对将军的感情，看他整日间在花丛中留恋，恐怕还真是会受不了呢，说不定呀，这会儿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说完，咯咯地笑，意有所指地看着小夕。
　　小夕脸上难堪更甚，“哼”了一下又挤出一丝笑容当做回应，但没打算接过她的话题，因为她知道有个词叫越描越黑，何况她说的也没错，自己生病还真是这个原因。
　　“严夕，你相信前世的约定吗？”凌夫人显然没打算放过她，不管她脸色越来越难堪，自顾自继续说下去。
　　小夕抬眼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不相信？觉得很匪夷所思？”
　　“不，我只是不知道，不知道人有没有前世来生。”小夕一边说着，又咳了。
　　凌夫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像撩起的水珠一样的东西：“我和将军就是因为这个才相认的，这是我们前世的信物，这一世，我们曾经走丢，但是，最终，还是找到了彼此。”
　　“前世的信物？”其实小夕很想大喊，你们的故事，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说给我听？但又忍不住内心那一点点好奇，毕竟故事的男主角，是她的潋哥哥啊！
　　何况，她也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凌夫人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口下留情。
　　“是啊，在我们的前世，我的名字叫做哚哚。”
　　刚听她提了个头，小夕的身子就软了，本来因为有人来访稍稍坐起来的上半身，又颓然躺下了，哚哚，多少次梦回，潋哥哥不断念着的，就是这个名字，就连那天晚上，他都听到他嘴里轻轻呢喃着“哚哚……”
　　可是，他说，哚哚只是一条鱼，她也想当然地以为，那是他很早之前养过的一条宠物，大概是因为童年的记忆总是令人难忘，所以他才一直念念不忘。
　　“严夕，你不要紧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凌夫人好像现在才发现小夕的变化。
　　小夕勉强笑了一下，虚弱地说：“不要紧，只是听你这样说，我就想到，如果人真的有前世的话，不知道我前世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会不会在此生得到什么报应。”
　　凌夫人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璨笑，那个笑容，好看的连小夕都有点恍惚。
　　“严侍卫可真会开玩笑，像你生得这么乖巧伶俐，怎么像是前世做过亏心事的？”
　　“真是难得，隔了这么久，还会有前世的记忆，能一见面就认出来，想必，你们前世，一定感情很深吧？”小夕转移了话题，脸色越发苍白。
　　凌夫人又笑了，她的笑容可真好看，就像悬崖上迎着太阳绽放的花。
　　“其实啊，我已经忘了，是将军他一直都在找我，带着我们的记忆从前世找到今生。”凌夫人低着头，脸上现出一片红晕，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似的。
　　“恭喜你们，他总算找到了你。”
　　“严夕，你想听听我们的故事吗？”凌夫人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小夕想摇头，可是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从来没有跟谁讲过我们的爱情，因为我觉得美好的东西应该深藏在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特别想跟你讲讲我们的事情。”
　　“严夕本来就是为将军和效劳的，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何况只是听一个动人的故事？”
　　“唉，说起来，这一世从我们初次相遇到现在应该有十多年了吧，那时候，我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凌夫人感叹了一句，目光开始变得悠远，好像已经回到了当时他们见面的地方……
　　“那时，先皇还活着，不知是被芝罘的美景所吸引，还是为了不老仙草的传说，总之，他带着他的东巡大军登临了好几次。我在他们第一次登临的时候，因为听说了这件事情，就想去看看岛上会不会有危险，碰巧在岛口遇到了他们。
　　“大概是因为我的出现吸引了先皇，他本要让人找我前去问话，我哪里敢正面和他对峙？便在那人近身之前伺机逃走了。没想到，先皇念念不忘，第二年，又一次上岛，依然不忘找到我。
　　“一开始，我当然是躲着不敢出来，以为他们找不到就自然退去了。可谁知，始皇这次是下了狠心了，下令挖岛三尺也要找到我。其实我倒不担心他真会找到，毕竟，我们生活在那么隐秘的一个地方。但我不敢冒险，因为岛上不是我一个人，而是好几百号人的一个部落，万一有什么不测，谁也担待不起。
　　“我化装成一个老夫人的样子想去探探情况，再伺机骗他们离开，却差点死在他们刀下，关键时刻，一个拥有绝世美颜、仙气飘飘的男子从天而降，从那伙人刀下救了我……
　　“你应该猜得出来，那个男子，就是将军。
　　“后来才得知，他来岛上，是为了寻找一个叫鲛球的东西。我以此胁迫他，让他娶了我，留在岛上做岛主。作为交换，我可以把芝罘至宝，那很可能就是他要找的鲛球送给他。可是他不同意，因为他心里只有一个叫哚哚的女子，那是他前世的恋人。
　　“当我知道他们前世的约定，就暂时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因为我愿意成全一个人的痴情、和我喜爱的男子的爱情。所以，我就把自己的这份心思，封存在了心底，只要他过得好，我心里苦一点没关系。
　　“多少个午夜梦回，我眼前唯一能看到的一幕，就是他白衣胜雪、从天而降的仙姿，但也仅限于在梦里、在心里，你知道的，爱一个人爱到极致，便只想成全。
　　“可没想到，过了几年，大概七年前吧，我竟然在东海又一次遇到了他，他独自一人坐在海边一块谯石上，背影萧索、眼神落寞，那个样子让我心疼，我以为放他自由会让他开心，可没想到，他竟会如此落拓。
　　“后来才得知，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被迫和一个他不喜欢的女子订了婚。
　　“看着他的样子，我真的好心疼，于是就邀请他到芝罘岛去修养，并告诉他绝对不会再提起上次的事情，如果他愿意，住多久都没关系，如果他不愿意看到我，我也可以不再出现。他大概是被我的诚意所打动，也可能是真的累了，竟真的跟着我去了。
　　“可是这一次，不知道是因为在别处受到了什么打击才发现了我的好，还是又别的原因，总之，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对我完全没有了上一次的疏离，在岛上第二天，他就抱着我说，他怀疑我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当年，哚哚和她的家人，也是住在一个跟这差不多的地方。
　　“虽然我对前世没有了一点记忆，但是，我对今生的他完全没有免疫力。那一夜，我们久久抱着对方，像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贝，哦，本来就是失而复得。他说让我等他，因为他有些私事没有处理好，怕给我带来什么麻烦。
　　“第二天他就决定离开岛上，他说，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一个人一直在苦苦找我，他决定马上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个人，然后就回来娶我，却没想那个人竟是项王的爱姬，她把他留在了项王的身边。将军是个重情的人，为了报她对曾经的哚哚的搭救之恩，就决定留下来帮她。
　　“项王为了留住他，不断赐美女给他，可他心里只有我，就像项王心里只有虞姬，于是，他便把这些话跟虞姬说了，他想，虞姬一定明白他的。虞姬笑了，挥手让项王刚刚赐给他的那个女子下去，可是看到那女子泪水涟涟的样子，他就心软了，因为那个表情太熟悉了。
　　“因为有了第一个，那以后，他就无法拒绝项王了，只好勉强把她们都收了，他后来说，之所以把他们都收了，是因为他们眉眼间都有我的味道，他没办法拒绝任何一个跟我有几分相似的人，但是，他从没碰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他还说，这些都是苦命女子，如果放她们出去，不知道在这乱世里，会有怎样的遭遇，所以他只是暂时把他们留下，等仗打完了，就会放她们出去，去寻找她们自己的幸福。
　　“将军一直都是个重情的人，他拒绝不了对他深情的女子，也许欠下了不少风流债，但是至始至终，他的内心深处都只有一个人，前世的哚哚，今生的我。
　　“严夕，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遇到那个让你生生世世都难以忘怀的女子。”
　　小夕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对她笑了一下。
　　最后，她抛给小夕一个异常妩媚妖艳的笑：“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之间好像也有几分相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