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云翩跹皎珠乱》Dagur山色

25、第八章 归墟流光3

　　小鱼和小龙听得眼花缭乱，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问：“这么说，四海之内的每座山上都有令人长生的仙石、仙草、仙水了？”
　　鳌甲点点头，“是啊，每座山上都有能令人长生的仙石、仙草、仙水。特别是仙界传奇五仙山，更是仙云缭绕、如梦如幻、仙草满山。说起这五仙山，也是各有稀罕，除了刚才提到的东海的蓬丘、方丈、瀛洲，还有我背上这座岱舆和七千里之外的员峤，员峤西边有个七星池，池里有一只神龟，长着八足六眼，背负七星、日、月、八方之图，腹有五岳四渎之像……”
　　刚说到这里，小龙和咲哚齐声道 ：“那说的不就是您自己吗？”
　　鳌甲愣了下，尴尬地咳了一声：“我嘛，说到底也就背负个神山，刚才说的那是我兄弟，当初我们一母两胎所生，他被留在海上，成了傲眼望天下的神龟，我被派往海底，成了日夜驮山的巨鳌。他对海上比较了解，我对海下所知略多，他预知未来，我了解现在。”
　　“他预知的是未来，不是过去，我的事看来他也不会知道了，我也永远没办法找到我的名字和家人了。”小龙失望地叹了口气。
　　鳌甲摇了摇头：“也许你在未来的某一刻找到了家人，他们会告诉你过去的事。”
　　小龙看了眼咲哚，面有难色，鳌甲看看他，又看看咲哚，温和地笑了。
　　咲哚附在小龙耳边：“小龙哥哥，我把我名字里的第一个字送给你，以后，你叫咲咲，我叫哚哚。这样你就有了一个名字了，你要不介意的话，就把我当作你的家人。”
　　小龙感动地抱了她一下：“好，以后，我是咲咲哥哥，你是哚哚公主。”
　　两个人咯咯咯地笑了。
　　“对了，鳌甲伯伯，海上讲完了，是不是该说说这四海之下都有哪些国、哪些民，他们又有着怎样的宝贝？”
　　鳌甲拍了下脑袋，对小龙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一万八千年以前，听说圆海之心多了一个透明的贝壳里，里边有团白色的小家伙，除了偶尔蠕动一下，大部分时间都静悄悄的，说的不知道是不是你。”
　　小龙一顿，原来，自己在海底已经停留了将近两万年之久，在这漫长的岁月里，竟然从来没人来认领过自己，莫非自己也和盘古大帝一样？帝是混沌的宇宙所孕育，而自己便是急速的漩涡所生成？
　　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蹬在那里好久不敢出声，连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记得了。
　　……
　　“潋哥哥，你没事吧？”小夕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白潋看着大海像是看着情人的深情眼神全部落在她的眼底，她的内心竟生出深深的嫉妒之情，想到这，不仅笑了，先是嫉妒一条小鱼，但至少小鱼也是活生生的小生灵，现在干脆嫉妒起大海来了，这就让人没法理解了。
　　白潋正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难以自拔，此时突然被打断，看着小夕，感觉像是在做梦，只是已经分不清到底哚哚和小夕，哪个是真哪个是梦。
　　“小夕，对不起。”
　　小夕想不出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但这声对不起还是刺痛了她。
　　“对不起，我只告诉了你哚哚是一条小鱼，但没有跟你说，我曾经是一条小龙，一开始和她一样小的小龙。”
　　“所以，她不仅仅是一条鱼，还是你最最挂念的心上人对吗？”
　　白潋点点头，眼神无奈又忧伤。
　　“你还没有告诉我，那条小鱼，她发生了什么事？”
　　白潋眼前一黑，心口一痛，那一幕他想永远都不要再想起，可每当深夜来临，闭上眼睛，便总梦到自己在海星洞的门口喊着“哚哚、哚哚……”
　　“放手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在梦里她总是那样喊，一如她消失前那样。
　　“哚哚，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一个黑暗的角落……”
　　可最终，他还是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那个黑暗的角落，或者严格来说，是她把他丢开了，她把他丢到那个光明自由的天地，任由黑暗放逐了自己。
　　那么多年过去，多少仙界绝色，都无法把那条小小的小鱼从他心里抹去，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怀恋那段美好的时光，还是感激她为了他牺牲了自己。
　　他一直以为她念念不忘的是那个被她叫做兀郎哥哥的人，可为什么还愿意为了他不惜失去自己的性命？他问过色玛，就在眼前的这片海上，色玛当时只顾为刚刚逝去的紫山还有鲛人王国的子民们悲伤，给他的答案恍恍惚惚。
　　两万多年了，从她一认识这个男人，心里眼里便只有他。
　　那时候，她随哚哚来到归墟，因为不能失去天界的记忆，还要保护哚哚，她不能变为鱼，而神的形体也不适合长时间待在海里，于是就化作了一条海人鱼默默地在不远处看着哚哚，随时准备保护她，冰晶宫一开始都是她找人建的，紫山便是其中一员，那时候，他还不是海人鱼王国的王。
　　有一天，她不小心睡着了，紫山以为她晕倒了，抱着她渡气给她，被她误认为是流氓，甩了一个大尾巴给他，他不解释，也不还手，凭她怎么赶也不离开。
　　“你放心，我不伤害你，如果你想打也可以继续，只是，我看你身体虚弱，万一我走了，你再晕倒了怎么办？”
　　色玛愣了，瞪了他好一会儿，“你真是个傻子，我们素不相识，我晕不晕倒，管你什么事？你又何苦宁愿挨打都不肯丢开手？”
　　“我不傻，你想呀，是一条命重要还是挨两下打重要？”
　　色玛被感动的热泪盈眶，看着这小子憨厚纯真的模样，忍不住使劲抱住他，“你就是个傻小子。”紫山不知所措地帮她擦眼泪。
　　后来，色玛化作一个歌女潜伏在冰晶宫里，经常跑出去和紫山相聚，一开始哚哚并没有认出她来，但还是成全了他们俩。
　　他们离开冰晶宫之后，机缘巧合，救了当时海人鱼王国的国王，他已垂垂老矣，正在物色接班人，也被紫山身上那种善良淳朴，但又绝对可靠的气质打动，通过各种方式多次试探之后，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但紫山怎么也不肯接受，他说，他所有的爱都已经给了色玛，照顾不了太多人，色玛受不住老国王那殷殷期待的目光，才苦劝他拦下这个差事，后来，他们夫唱妇随，为了海人鱼王国的平安，付出了一切。
　　两万多年的时代变迁，他们在一起看过大山翻过大海，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刚刚失去哚哚的感应，她天天哭得不成样子，是他陪着她、抱着她，默默为她拭去泪水，明明很心疼，却什么也不说，他没法替她去痛，不如就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大剿杀来临，紫山一边拼命护着色玛，一边和敌人殊死拼杀，最终，色玛保全了，他也没有愧对大家，但是，他就这样丢下她，和大伙儿一起离开了。
　　“紫山，你护了我两万年，今生，我们缘尽于此，来世，不管你在哪，等我。”
　　两天两夜过去了，色玛依然抱着紫山，一动不动，两具身体，就像化成了化石。
　　白潋摇摇头，伸出手掌，用一种无形的力引着其他海人鱼的尸体，把他们引到原来所住的地方，装进各自的棺木里。这些棺木是用水草制成，因为海人鱼在水下的生活本没那么稳定，时不时需要迁徙，这棺木可以在海里随意浮动，便成了他们的临时居所，现在，棺木依旧，人却已非。
　　放好他们，白潋找了一个隐蔽的洞穴把他们放了进去。转头看着色玛紧抱紫山的身影，叹了口气，他能体会那种撕心裂肺的痛，痛到麻木，连哭都哭不出声音。
　　不过至少她还有个身子可以抱抱，当初哚哚离开的时候，他只能面对着无情的大海，无声咆哮。
　　“早晚有一天，我会让嬴政老儿用他的王国来祭奠这些亡魂。”许久之后，色玛终于动了一下，咬牙切齿地说。
　　“好，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一定帮你！”
　　色玛却只是摇了摇头，伸出手指，在紫山的脸上，一寸一寸地拂过，从眉毛、到额头、到鼻子，再到嘴巴、下巴，完了，又紧紧把他抱在怀里，像是抱住一个怎么也舍不得放手的玩具。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再这样下去，你和紫山都会被泡坏的。”
　　色玛依然一动也不动，不过紧紧抱着紫山的手稍微松了一下，白潋将棺木移了过来，帮色玛取来清水让她给他擦洗了一番，换好衣服，冷静地看着他将棺木移到洞里，有几滴泪顺着眼角滴落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她，许久之后，才张开嘴发出连自己都有点陌生的声音，“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如先找个地方休养一段时间，我陪你一起去把那狗皇帝的国给灭了，如何？”
　　色玛沉默着摇摇头，在心头刺出一滴血，滴在尾巴上，又振振有词地念了阵咒语……
　　“色玛……”虽不是亲身经历，但他知道有多痛，但他无力阻止，身体上的痛，再痛上百倍，也不及心里面的疼痛。他虽是不忍，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过了不知多久，他刚想说点什么，她的尾巴已经变成和人一样的双腿。
　　“色玛……”她又喊，除了喊色玛，他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色玛竟然微微笑了一下，向他招了招手，便游走了。
　　他目送她游到岸边，看她风摆杨柳般地走向了远方。
　　“我下次该到哪里去找你？”他对着她的背影大喊。
　　她回头对他招招手喊了句什么，他没听清，还没来得及赶上去，她已经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