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成说》展无

5、清明╢

　　日头越发的足了。
　　春分过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我待在屋内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很多时候，我都是靠坐在院中的一棵古树下。晒着丛枝叶间漏下的日光，日子过得颇为惬意。
　　当然，靠坐的藤椅自然也是他做的。
　　偶尔，我会突然想起，春分那日我做下的那场记不清的梦。

　　又是一夜睡得迷迷糊糊。
　　迷蒙间就觉着有什么东西在舔我的脸，湿漉漉的，痒痒的。猫儿独有的呼噜呼噜的声音在耳边百转千回地响着。
　　“猫儿，别舔……”我嘀咕着，顺势将它揽进了被子里与我同睡。大约是身上披了层皮毛，猫儿身上软软热热的，抱着非常舒服。
　　再然后我是被饿醒的。
　　这两日梦魇缠身令我食欲不振，尽管他变着法儿的做我爱吃的。只是闻着那香味浓郁的饭菜香，我每每提筷，却又吃不进几口。
　　不过平时也并不觉得饿。
　　今日，不知怎的竟有些饿了。
　　伸了个懒腰挖出在被窝里睡得昏天黑地的猫儿，我才从床上爬坐起来，摸过衣服套在身上。
　　带着猫儿慢悠悠地下床，摸索着开门。
　　意料之内的，屋外没人，他没有向前些时候那样守在屋外，等我出来。直到我走到院中才听到他急忙赶来的脚步声。
　　步伐四平八稳，竟是个练家子。
　　他如往常那样伺候我洗漱后又小心翼翼地将我带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一股子饭菜香味扑鼻而来，我耸了耸鼻子，毫不吝啬地赞叹道：“好香。今儿又做了甚么好菜？”
　　预料之中听不到他的答话。
　　我没有想多，近来他越发的沉默。若不是我开口，只怕一天也听不到他的只言片语。
　　这样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我觉得焦躁。
　　分明燥热的夏日未到。
　　然而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怀念他在我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唤着我“泽琰”。
　　他，有许久没有唤过我。

　　这顿饭依旧吃得味同嚼蜡。
　　明明饿到浑身发软，明明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然而我吃进嘴里却仍觉得难以下咽。索性今日吃得是清淡爽口的米粥，食不知味的喝完一碗米粥，我放下了碗。
　　他没有劝我再吃一些，而是沉默地收拾了碗筷。
　　我坐在凳子上，听着他慢慢走远地脚步声，手不自觉按向胸口。不知怎的，往日里一直觉得空空落落的心里，竟有些被填满感觉。
　　愣了愣，我真是越发不明白自己了。
　　没愣多久，一只手蓦地攥住我的衣袖，就听见他紧张地问道：“泽琰，你哪儿不舒服？！”
　　“嗯？”
　　只一个闪神，我方才想到手还按在胸口那儿。他许是觉着我身子哪儿不舒坦了，才会这般问。而我因为他这一问，竟生出戏谑之心。
　　我似笑非笑道：“哟，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出来了，你竟会主动开口同我说话？”
　　“……”
　　他没有回答。
　　沉默须臾，我察觉到攥紧我衣袖的那只手似乎无力的收了回去。半晌，听他低声道了句：“没事就好。”
　　依旧是那声古井无波的声音听在耳中，我竟觉得心头蓦地一紧。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扯着那颗跳跃着的心。
　　我头一次清晰的觉得，他，是不是在难过？
　　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皱起着眉头，动了动唇却又不知该说些甚么：“你……”
　　然而他也没有给我编排话语的机会，只因他先开了口。
　　“出去走走吧，泽琰。”

　　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很低落，却不知因何而来。
　　难道只是我的一句玩笑话？啧，若真是如此，他这人还真是恁得小心眼。只是，若他真是个小心眼的人，平日里我的吃穿用度他为何从不与我计较，仅仅因为我们是朋友吗？
　　若真是如此，那我当日到底施了他多大的恩惠，竟能让他对现在的我这般不离不弃？

　　走在山道上他依旧没有说话，我则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看不见便跟着他的脚步声走，一路走来竟没有遇到半个磕磕绊绊。后来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的脚步声戛然止住。
　　我有些茫然地问道：“到了吗？”
　　“嗯。”
　　我转了转脑袋，有温暖的风吹来，舒服得很。
　　“这是哪儿？”我道。
　　“……今日乃是清明。”
　　这话答得驴头不对马嘴，然而我蓦地反应过来。原来今日便是清明了么？
　　“……清明与我有何干系？”
　　回应我的是一沓被塞入我手中的纸钱。
　　于是我问：“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我给谁烧纸钱？为何我要来？”
　　“你该烧给他。”
　　“为什么？”
　　“因为你是泽琰。”
　　这是什么答案。半晌，我皱紧眉头，极为不悦道：“可是我不知他是谁，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如何去烧？难道是烧给孤魂野鬼吗？”
　　“……”
　　我又固执了一回：“究竟是谁？”
　　“山雨快来了。”
　　良久，我才听到他不着边际的回答。
　　“随你。”我恼了，抬腿就要走。
　　“白金堂。”喑哑的嗓音从我身后传来。我脚步一顿，有声音传了过来。
　　“那人的名字。”
　　轰隆——